男寵偷情,情何以堪
院牆下桃花正好,半掩的碧窗內,春/色正濃。
“千瀾……”女子柔媚的嗓音拖長了語調,微顫,緊抓着男子的肩背,嬌喘不已。纖腰起伏,魂喪魄碎。男人的戰場,攻伐征戰無止休。女子秀髮散落到枕榻外,如一波春潭般漾動。
軟榻下,各色衣衫散了一地,綉帳蕩漾不止,顛鸞倒鳳的身姿勾勒得清晰至極。軟榻發出不堪忍受的響聲,幾欲散架。
一室春宮,正應和了外面的桃花妖嬈。
我站在窗外許久,看春宮看得發獃,直到一瓣桃花飄下來打到臉上,抬手摸下花瓣,被臉上些微發燙的溫度駭了一跳。
“大人。”府上的總管梅念遠在我耳邊一聲低喚,又駭了我一跳。
我回過神,掃了他一眼,分明看到他極快隱去眸底的笑謔。我一甩袖子,轉身快步走了幾丈遠,方擇了一塊青石坐下。總管梅念遠疾步跟來,站在我坐的青石前,瞧着我。
我面色陰晴不定,淡淡道:“梅總管急急叫我來,就為了看這個?”
梅念遠白皙的麵皮一臉淡定,狹長的鳳眼瞅了瞅我,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道:“這不是第一次,若不是讓大人親眼看到,他二人定不會承認。念遠恬居總管一職,也沒有法子。”
我一口悶氣被堵了回去,一時竟找不出什麼話來。
梅念遠將頭轉向一旁,扯着嗓門高喊了一聲:“大人!”
我從青石上滑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梅念遠趕緊上來扶我,滿臉歉意。我怒火攻心,正要發作。
“嘭”的兩聲響,房內正上演春宮的兩人從榻上滾下,手忙腳亂裹了衣衫后,從門內沖了出來,見到門外的我,頓時嚇得哆哆嗦嗦跪倒。
我推開梅念遠的手,站得筆直,雙袖往身後一負,冷冷望着地上的那對男女。一個是我的書童,一個是我器重的丫頭,平素待他們不薄,竟不知二人是什麼時候搭上眼的。
“大人,這是誤會!”千瀾抬起清秀的眼,神色懇切。
“大人,不怪千瀾!”如歌臉掛淚珠,神色楚楚。
我順了順氣,平生最恨別人騙我,儘力將語調放平緩,再帶上几絲涼颼颼的語氣,道:“誤會?你們莫不是要說,方才本官瞧見你們赤/裸相對,是在運功療傷?”
千瀾一手緊拽着凌亂的衣襟,一手放在膝蓋上緊緊扣着,抬頭望着我,眼神頗為凄涼。這眼神,讓我都以為自己判了一樁冤案。千瀾不過十**歲,模樣清秀,眼神清澈。當初在皇帝賜給我的眾多男寵中,第一眼我便瞧見了他,愈看愈舒服,便親點他為書房侍童。名義上,千瀾仍是我的男寵,雖然我從未讓他伴寢過。
每多看他一眼,我便說不出更重的話來,遂將目光轉向如歌。
如歌梨花帶雨,咬着嘴唇顫顫道:“大人,真的不怪千瀾,都是我……”
“梅總管。”我向旁邊道。
“在。”梅念遠靠近一步,等待我的指示。
“照我顧府的規矩辦。”甩下這一句,我大步從下跪的兩人身邊走過,留下一陣冷颼颼的旋風。
※※※
“哎——”走出偏院,我蹲在一株桃樹下忍不住嘆了口長氣。府里男寵偷情的事,據梅念遠彙報,每月都會有兩三起,禁都禁不住,何況,如今正是陽春里。
“哎——”又一聲嘆從我嘴裏冒出來。記得上個月,東院裏便捉了兩對斷袖在床上。梅念遠將那四人帶到我跟前時,我一眼就看呆了,也在那一瞬間明白了分桃斷袖的深層含義。四個絕美的男子跪在我面前,我挪不開眼。
梅念遠將那四人帶走後,我還久久回不來神,一盞茶時間后,我把桌上的杯子摔到了地上,無力地伏倒。
總管回來后,我還處在怏怏的情緒中。他站在門檻外,要笑不笑地瞅着我。我如芒刺在背,飄了一道肅殺的目光過去。
那時他閑閑道:“日久生情,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大人又不能、又不能將三千男寵都寵幸個遍……”
收起思緒,我從桃樹下站起身,撣了撣袍子上的花瓣,走出幾步,忍不住吟了一句酸詩:“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大人又傷懷了?”
我回頭,見梅念遠從桃花樹後走過來,一身青色的長袍映在花樹下,愈發顯得身段修長。他青衣烏髮,半笑着走到我面前,“今日十五了。”
我心中抽搐了一下,十五又逢十五,月圓又逢月圓。
每逢月圓之夜,皇帝的聖旨就會準時到我府上,賜我男寵60人。
至於為何要選在月圓之夜,那便是可引人無限遐思的某種考慮了。
我顧淺墨在京為官五載,累積下來,被賜的男寵已有三千多人,若不是每月都遣散一些去田莊,只留下合眼緣的,恐怕如今我就要窮困潦倒流落街頭了。即便如此,府中還是余了三百號人,且呈遞增趨勢。
為了裝下他們,我不停擴建府院。如今滿長安,沒有哪個官員的府邸能大得過我顧府,沒有誰家的人口能多得過我顧府,也沒有誰家的費用雜賦能超得過我顧府。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我已經記不得在自己卧房被夜襲了多少回了,也記不得他們都用過哪些手段誘騙我去他們卧房。
作為皇帝賜下的面首,他們無不秀色可餐,然而月復一月年復一年在海量的美色熏陶下,我對他們,多數是踢下床就忘。
每月十五,新的面首來到,無一例外會在府上掀起一陣子的風波。早先來的前輩會品着茶設賭局,這幫晚輩會重複多少他們使過誘騙我的手段。後來的晚輩也會對這幫只會漠然遠觀的前輩們嗤之以鼻,表示他們絕對會將前浪拍死在沙灘上,成功與我春風一度,完成某項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都早已習慣了,也能做到視而不見了。但我今天心情不痛快,不想接旨。
我向梅念遠伸出手,“今夜本官要去醉仙。”
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荷包,放到我手上,囑咐道:“大人省着點花,這個月的開銷又要加大了。”
“嗤!”我將荷包塞進袖袋,道出至理:“本官府上的開銷,本就是逐月遞增的。宮裏那頭老狐狸就盼着本官破財呢,我要讓老狐狸看看,是他先蹬腿兒呢還是我顧淺墨先完蛋……”
餘下的詛咒都被梅念遠一隻手掌堵回去了。我瞪大了眼睛,跟他四目相對。他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才將捂着我嘴的手掌鬆開。被他手捂過的嘴上似乎有縷縷甜香,我伸出半截舌頭舔了下唇角。
“府上人多耳多,大人還需謹慎行……”梅念遠沒說完,望着我下意識的動作,眼眸定了定,似乎忘了要說什麼了。
“我曉得。”見到平素總是從從容容時不時拿眼角瞧我的總管此時的異樣,我就得到某處惡趣味的滿足,於是怒氣也消了,朝他擺擺手,飄然離去。
“大人不接旨,萬一聖上怪罪……”我正要飄去時,梅念遠扯住了我袖子一角。
“怕他作甚!”我再甩袖子。
梅念遠又扯住我,我有些不耐。他鬆開手,退到一邊,“少喝些酒。”
我邁着公府步,哼着曲子吟着酸詩,從袖裏掏出摺扇抖開,出府逛青去了。
※※※
出了府才想起一事,千瀾的事,不知道梅念遠是怎麼處置的。他那眼神似乎還晃在我跟前,那般委屈,那股無辜……
莫非真有冤情?
他奶奶的,活春宮都被我看了個徹底,何談冤枉?
枉我平昔待他清清澈澈,克己守禮,生怕一不小心調戲了他,誰知,誰知他竟……
罷了罷了!
當“醉仙”的招牌懸在頭頂時,我的滿懷愁緒都散到了盡頭。醉仙是百年老字號,據說一百年前盛行男風,內有美男無數,雖說如今已悉數換作美女,但其長安風流淵藪的地位確確是不可取代的。
門口的小廝認出我來,忙上前打千,“顧大人,您來了!”
要說長安不認識本官的人還真是不多,我撫襟長嘆。怎麼說我也是辛酉年及第的頭榜狀元郎,從七品小官做到如今的正三品門下侍郎,整整花了我五年時間啊!我何其不易!然而,被萬人所識,卻不是因為這個,乃是皇帝這隻老狐狸害的。
滿朝文武,有誰能得我這麼隆厚的聖眷,每月都有六十名男寵賜到府邸?滿長安,又有哪個登徒子能像我這般坐擁三千男寵?哪個斷袖之輩不是對我羨慕有加嫉恨有餘?哪個同僚不是在我背後指指點點?
本官每次乘馬出行,意圖考察民情,總能引來眾多的圍觀者。
——看吶,他就是顧淺墨,男子斷袖都供奉他,據說是能沾點風流氣!
——原來如此!這模樣長得千嬌百媚,難怪斷袖!
——指不定跟皇帝也有一腿!
本官出行,屢屢中途改乘轎子。但也不能阻擋長安百姓對我的熟識。
“顧大人,好久沒來里坐坐了!”小廝笑着為我引路。
我眯着眼睛笑,“政事繁忙。”
一個不留神,瞧見小廝嘴角抽了抽。
我被引到二雅座,老鴇秀娘笑靨如花揮着手絹,扯着嗓門吆喝:“姑娘們,顧大人來了!”
我一抬頭,就見四面八方的人潮湧來,花紅柳綠,一片腰肢招展。再一轉頭,見上下的嫖客們都被拋下了,有的還維持着左擁右抱的姿勢,懷裏的佳麗卻動如脫兔擠入人潮奔本官而來。
眾人皆知,鄙人在好男風的同時並不落下女色,且每次逛窯子都絕不吝惜俸祿,一擲千金。門下侍郎身上的牛毛拔都拔不完,九牛一毛算得什麼!
我汗水淋漓從眾姐兒的溫香軟玉中擠了出來,“美人們稍等,本官出恭則個!”
溜到後院透了口氣,我拍了拍梅總管給的荷包,他二大爺的,這點錢哪裏夠這裏的高消費。我抹了抹頭上的汗水,忽覺哪裏不對。
平素來醉仙,並沒有引起這麼火爆的場面。難道本官在近日同府中男寵周旋下又憔悴了幾分,更添了幾分動人不成?
我摸着臉思慮,忽然一隻手就摸到了本官身上。
自腰身,往胸部去——
我渾身一抖,霍然轉身,嘴上忽地被一個紅唇堵上。
熱致纏綿的舌吻。
我如五雷轟頂……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