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容顏一致
聽到林娜說“臘月初八”,朱水蓮的心“咯噔”響了一下,腦海里飛快地閃過一個大膽的推測,不過當著兩個孩子的面,不好聲張。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遞給林娜一雙筷子,接着拿起另一雙筷子遞給張澤,招呼她們趁熱吃。
林娜剛把筷子伸進碗裏,讀五年級的張湖回來了。
看到林娜,怔了怔,扭頭對張澤說:“妹妹,這是誰啊?怎麼跟你長得這麼像?”
她也帶了一個鄰村的同學一起回來吃飯。
那個同學聞言,認真地打量打量張澤和林娜后,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她們倆長得好像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朱水蓮聞聲,又是一陣心蹦亂跳。
或許……
大概……
萬一。
思緒紛繁複雜,得不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結論來。
林娜倒很鎮定。
她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像張澤。
她比張澤大兩歲,個子卻比張澤還要矮整整一個頭,長期營養不良,整個人瘦乾瘦乾的。
李立哥哥經常說她:“小娜啊!你要多吃點,知道嗎?不要把什麼好吃的都讓給你弟弟們吃。看你,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小臉蛋也是,比我的手臂還要細,我一隻掌心就能把它蓋住。”
像一棵細小的竹子,因為長期躲在暗處,得不到陽光的照耀,雨水的滋潤,而全無顏色。
張澤長得多漂亮啊!
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遮住一雙大大的會說話的眼睛,笑起來,臉上那對深深的酒窩簡直能把人迷死。
而且,張澤長得一點也不瘦,臉微圓。
她的臉,整個下巴尖尖的,像李立哥哥說的那樣,一點肉也沒有。
如果說像,至多是眼睛,鼻子,五官長得像?
她手裏沒有鏡子,家裏也沒有像樣的鏡子,平時她想知道自己長啥樣,只能到河邊,或者小溪的清水照一照。
再說,大家為什麼老盯着她跟張澤長得相似不放呢?
這個時候,在六一節這個美好的中午,不是該美美地吃上一頓飽飯嗎?
她肚子裏的蛔蟲都快要餓死了。
桌子上飄來濃香的香菇味,黃燦燦的雞肉在碗裏滴着油,好餓好餓!
“哎呀,怎麼我的裙子有水啊?”
張澤接過朱水蓮遞給她的筷子,扶着裙子的后擺想坐下來吃飯時,突然發現裙子後面有一大片水跡。
林娜面紅耳赤,恨不得告訴張澤,剛才她搭自行車回來的路上,聽說中午有雞吃,把張澤的裙擺當成雞肉啃了。
可是,當著大夥的面,她說不出口。
這多丟人啊!
哎呀,可以吃飯了嘛?
好在大家對她和張澤外表的相似度驚嘆過後,很快被桌子上的飯菜吸引住了。
張澤拿手擦拭幾下裙擺,也不再對此事進行追究。
“吃飯!吃飯吧!”朱水蓮見大家都餓了,暫時壓住內心的波濤洶湧,拿起筷子給林娜夾了一塊雞肉。
林娜迫不及待地幹掉朱水蓮夾給她的那塊雞肉,看大家都伸長了筷子夾菜,也顧不得什麼淑女形象了,放開懷大吃起來。
她本來也不是什麼淑女,一個在溫飽線上掙扎的貧困生,講究什麼淑女形象嘛?
吃才是正道!
她那天足足吃了兩大碗米飯,雞肉和香菇也夾了不少。
至於青菜,她才不吃呢!
有肉吃,吃什麼青菜!
在家天天吃青菜,吃得自己臉都成菜色了!
好不容易有一次機會,不用顧着弟弟們,到別人家裏蹭飯,而且桌子上的雞肉,管夠,不吃白不吃!
十二年來,吃得最爽最飽的一餐飯。
放下筷子,林娜摸着自己圓鼓鼓的肚皮,長舒一口氣。
吃過飯後,稍微歇息了一會,張澤搭着林娜返回了學校。
相比起林娜的舒坦,朱水蓮那一餐飯可就吃得相當的不是滋味了。
她不時地偷偷抬起頭,觀察着林娜的一舉一動。
看她那饞嘴的樣子,平時估計在家裏沒什麼可吃的。
再看她這一副弱不禁風的身板子,只有長期吃不飽飯的孩子才長長這樣。
朱水蓮想起自己未出閨的時候,也是經常吃不飽,那滋味,她懂得。
可是,自己吃不飽,卻沒耽誤長個子啊!
林娜這孩子,為什麼長這麼矮小?
她剛才說自己比張澤大兩歲。
四女兒,如果她還活着,也該十二歲了吧?
朱水蓮從見到林娜的那一刻起,心神就沒定過。
待張湖帶着同學、張澤搭着林娜走了之後,她急急忙忙地跑回娘家。
拉住正在地里幹活的媽媽覃鳳英,如此這般把中午見到的那個女孩子,她的相貌、生辰還有家庭境況,跟覃鳳英嘮嗑了一遍。
“媽,你說,會不會是那個孩子……真的像你做的夢那樣,從土裏爬起,活過來了?”
她神情慌亂,語無倫次。
直說得正在地里幹活的覃鳳英汗毛豎起,頭皮發麻。
無心幹活。
“別胡說!後面我不是帶着警察去挖,還拍照了嗎?”覃鳳英圓眼一瞪,佯怒道。
她仔細地回憶起每一個細節,確保沒出任何差池。
“不可能的!”回憶完畢,覃鳳英立起鋤頭,頭靠在握着鋤頭的那隻手,眼神幽幽,信誓旦旦地跟自己的女兒朱水蓮說。
朱水蓮還是沒能從恐慌中走出來:“可是,媽,你說,這世上哪能有這麼巧合的事?同樣的生辰,長相又這麼像。那孩子也在那個村子裏,就是,就是那個小樹林後面的村子啊!”
覃鳳英聽到小樹林,心也跟着慌張了一會,不過很快恢復鎮定。
“別胡說八道!可千萬別讓人知道這件事。要不,你男人的命,你一家大小還過活不?”
她抬起另一隻手,抹了抹快要滴到地上的鼻涕。
“媽,咱們改天去那村子裏打聽打聽,問問那家人,這孩子是不是他家的親生女兒,不就知道了嗎?”朱水蓮仍不死心。
“你可別打草驚蛇,牽出舊年往事,好不容易過上幾天舒心的日子。”覃鳳英怒視着女兒,彎腰鋤了幾把地,未了,語氣幽幽地說,“要去,也得讓我去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