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悲慘童年
與張澤快樂無憂無慮的童年相比,隔壁村林娜的童年,簡直可以用凄慘無比來形容。
六歲那年,林娜的媽媽在生第四個弟弟的時候,難產大出血去世了。
鎮上的工作人員本來要上門來罰款,搬東西、抓雞鴨的,看到瘦小的林娜和她的三個弟弟大冬天裏連鞋都沒有得穿,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的單衫,褲子上滿是破洞,站在屋門口冷得瑟瑟發抖。
屋裏用木板搭起來的炕上只有一張薄薄的髒兮兮的棉被,下面墊着禾草。
廚房飯桌上一點葷腥都沒有,只有粗鹽和蘿蔔乾。
蘿蔔乾上一滴油也不見。
鍋里熬着一大鍋稀粥。
工作人員眼裏閃着淚花,扔下兩塊錢,叮囑林娜爸爸好好安葬他的女人,帶好孩子,就走了。
媽媽出殯那天,爸爸緊跟在媽媽的靈柩後面,手裏捧着妻子的牌位。
林娜背着兩歲的三弟,拉着三歲的二弟,四歲半的大弟緊緊扯着她的衣角,跟在她身後。
大弟、二弟和三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嗚咽着,已經懂事的他們明白自己終將永遠地失去媽媽了。
剛出生幾天的四弟沒人管,一個人在家裏睡覺。
林娜沒哭。
六歲以前有媽媽在的日子是怎麼樣的,她幾乎已經全部忘記了。
有媽媽在的日子,總能感覺到一絲溫暖。
媽媽走了之後,她頭腦里記得的都是,春天來了,田地里的秧苗長長了,該拔起來插到田裏了。
只是田裏的泥土怎麼那麼硬,她和四歲半的大弟使勁地踩啊踏啊卻怎麼也踩不爛,泥土攪和不成漿怎麼插秧苗?
爸爸老是借不到牛來使耙。
他們只好用鋤頭、用手和腳把田裏的泥巴搗鼓成泥漿勻平。
裝秧苗的簸箕怎麼那麼高?她根本挑不動,只能用手拖着走,還要防着秧苗別讓它們掉到地上。
中午的太陽怎麼那麼毒?曬得她頭好暈啊!
別人家插秧為什麼能插得那麼快?她和爸爸、大弟手腳不停地幹了大半天,兩分田還沒插得一半。
爸爸說今天必須把這兩分田插完了才能休息。
她的肚子怎麼這麼餓?
早上天還沒亮就被爸爸喊起來熬粥。
家裏沒有菜,只能喝稀粥。
肯定容易餓了。
對了,臨近中午,家裏的那頭豬還沒有人喂呢!它肯定也餓了吧?
她早上煮了一鍋菜葉和米糠,她的力氣不夠,只拎得動小半桶的豬食。
倒進豬圈裏。
本來還想回去再舀一些的,爸爸喊她出發去拔秧苗,她只好打住不舀了。
那豬餓壞了,她倒的豬食還沒倒進盆里已經被它用嘴接着吃掉一半了。
可是現在,她比豬還餓。
大弟的肚子老早就咕咕叫了。
二弟和三弟在田邊一直嚷嚷,吵着肚子餓了要吃東西。
睡在田邊的四弟哭了有一個時辰了吧?
用口盅帶來的粥早就被他們吃光了……
春天插完秧苗后,還要去地里種菜、種蘿蔔、花生、紅薯和木薯。
種下的青菜要過一兩個月才能採摘。
摘回家洗了,炒着吃,如果油吃沒了,就放點鹽,好歹比單喝白粥強,沒有那麼快感覺到飢餓。
蘿蔔長大后可以曬蘿蔔乾。
種花生就有油吃了。
紅薯要多種點,大弟、二弟、三弟和四弟都在長身體,每天總是喝粥怎麼行呢?
紅薯藤和葉子可以拿來餵豬。
木薯種得多的話,家裏養的豬吃不完,就可以拿去賣了。
賣了就有錢買肉吃了。
想到吃肉,林娜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她已經有半個多月沒得吃過任何的肉食了。
家裏養的三隻母雞最近老是不下蛋,他們家連雞蛋都吃不上。
夏天,稻穀成熟了。
田裏的稻穗怎麼長得那麼高?
足足比她高出半個頭。
她和爸爸、大弟揮動着鐮刀,要在短短的十幾二十天之內把三畝田的稻穀收割完畢、然後把稻穗燒了,把田裏的土翻過來。
再放水進去,像春天時那樣把泥土用腳踩成泥漿,再趕着把第二季的秧苗插下去。
夏天的太陽比春天是毒辣多了,曬得人睜不開眼。
每天早上踏着晨露出發,晚上伴着星光回家。
中午曬穀、餵豬、洗衣服。
必須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去幹活,這樣才能養活自己和四個弟弟。
沉重的扁擔壓彎了她的腰,毒辣的陽光晒黑了她的皮膚,沒日沒夜的勞作讓她忘記了自己還是個孩子,本應躲在爸爸媽媽的懷裏撒嬌耍賴。
田地里的辛苦她不怕,她最怕的就是幾個弟弟拉着她的衣角,用可憐巴巴的眼睛看着她:“姐姐,我餓,我好想吃肉。”
她到哪裏找肉給他們吃呢?木薯還沒到成熟的季節,唯一能賣了換錢買肉的就是家門前種的幾棵甜筍,現時長出的筍芽了。
稻穀收割完之後,有一兩天的時間閑暇,她扛着鋤頭,拿着簸箕去挖筍。
有些筍的根長在很深的泥土裏,要很小心地把筍芽周邊的泥土撥開,一直往下挖,直到看到筍芽的根部,才用鋤頭把筍連根挖起。
長得越深的筍芽越肥,埋在泥土的那一大截最嫩了。
如果挖不到底,單單拔露出泥土的一截,不但賣不得價錢,還沒人要。
因為露出泥土的那一截又老又干,稱重時根本沒幾兩重。
一斤甜筍可以賣得五分錢,豬肉一斤要一塊錢。
只要挖得二十斤就可以買一斤肉了。
她挖啊挖,足足挖了幾個小時,終於挖到了五根竹筍。
她本來想再挖多一個的,可是放了兩個大的進袋子后,她用手拎了一下,覺得已經很重了,擔心自己挑不動就沒有再挖。
三根小一點的,被她放進另一個袋子裏,裝好後用繩子綁好,拿扁擔挑着。
走路去鎮上賣。
鎮子離村子有些遠。
要先搭渡船過河,走一段很長的山路才能到達。
她在渡口那等了半個多小時,船夫才慢悠悠地把渡船撐過來。
上船時挑着扁擔有些站不穩,腳晃了一下差點掉到水裏。
船夫見狀,趕緊上前扶了她一把:“這麼點高,又瘦,挑的啥東西啊?”
“竹筍。”
“喲,那可重着呢!”
說話間,船夫用長長的竹竿把船劃到了對面。
林娜挑着裝着竹筍的袋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沙灘上。
中午的陽光照在她的頭頂上,火辣火辣的。
衣服很快被汗水浸透了。
她走了十幾二十分鐘才艱難地走出了那個沙灘。
通往鎮上的山路比沙灘好走多了。
肩膀痛是肯定的了。
最近農忙,經常要挑東西。
她肩膀上的皮早被磨起了繭子,兩隻手掌也長起了厚厚的繭。
等她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把竹筍挑到鎮上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的一點鐘了。
趕集的人急着往家趕,住在鎮上的人也早已回家吃午飯,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