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城主
小春城衙門
說點實話，整個小城裏唯一算得上官方的地方，也就只有這個衙門了。不過可能因為昨夜的那場大仗，門口擺放的兩個石獅子，都有些殘破不全了。
而且牌匾上的字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更甚者，街上的一路包括衙門內部，都橫七豎八的擺放着各種屍體。清晨的小城裏，飄散着揮散不去的血腥味以及大戰後的未燃盡的業火。
木墓沉默的坐在衙門口，那些暴亂的亂民們，終於開始為了死去的親人哀嚎起來。昨夜被憤怒麻痹的神經也一個個的緩了過來，一時間，到處都有哀嚎聲。
而他，此時此刻的身體也並沒有完全恢復。
雖然木墓面色沉靜，眉頭微皺，但腦袋裏的暗流洶湧恐怕一點也不必眼前的場景少了半分。大勢已成，這相當於一個屏障，起碼這座小城裏的人們近些時間不必有死亡的威脅了。
再加上，小春城本就易守難攻，地處群山峻岭之間，可通之處甚少。
但問題也很多，大勢雖然藉助的是天地之力，但畢竟是有限的。如果對方調動非魚城的兵力來全力攻打的話，小春城也很難守住。
現在的局面，就好比是一條必死的魚，在案板上奮力掙扎的結果罷了。
只不過是把結局到來的時間推長了，但論結果來說，恐怕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短時間內，怎麼可能把這些毫無訓練的暴民訓練成能與騎兵連對戰的人呢？更何況，之前只是來了三個紅袍聖使，他便如此的吃力，如果再來多點。
他又怎麼可能做到一騎當千呢？
問題，問題，還是問題。如果幹脆點的話，放棄小春城逃離這裏，才應該是上上之選，木墓不是神，他救不了所有人。
“怎麼？頭疼？”
許是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女孩第一次從口裏說出了些許人話。
“廢話。”
木墓白了她一眼，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究竟在愁些什麼呢？
“噗。”
女孩捂着嘴輕笑了一聲。
“怕什麼，大不了我們跑路唄。”
“哪能說跑就跑？”
木墓急聲道。
“嘖嘖，着急什麼，還是說你難道同情這些可憐的傢伙不成？”女孩有意的把臉湊了過來，木墓不禁往後推了推，他猛然發覺，這傢伙似乎把擺着青絲的發簪弄掉了，柔順的黑髮披散了下來，之前還沒發覺，這樣放下頭髮的女孩，似乎莫名其妙的多了些女人味。
可能是靈魂換了的原因？
他搖了搖頭，畜生啊，你難道對個小女孩還有什麼想法不成？
“我不是同情，怎麼說呢？”
木墓撓了撓自己的額頭，把眼神移向了那些在東倒西歪的難民們。
這些人的臉上或多或少，除了悲傷，麻木，劫後餘生的歡喜之外，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色彩，那種東西，他知道，叫做希望。
“你對接下來有什麼想法么？”
“沒想法。”
“喂喂，你我可是解放它們的大功臣啊。好歹這麼辛苦，接受他們一下他們的道謝應該是可以的吧？”
“沒必要，我也不是為了什麼目的，才去救他們的。我們也算是間接利用了這群可憐的人罷了。”
木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
“那我們準備離開？”
“是我準備離開，你隨便。”
“喂，你這人怎麼沒情趣？”
“要情趣幹什麼，我又沒老婆。難不成你想當我老婆不成？”
“呸，不要臉！”
好說歹說，這女孩還有點屬於女孩子的嬌羞。面對木墓不動如山，甚至反殺的言語之中，她也對他的厚顏無恥有了些許清晰的認知。
是時候該離開了，至於之後，何去何從，那就不得而知了。
木墓是這般想的，也是這般做的。不過就在他剛剛起身要離開的時候，一個小手突然拉住了他。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身後響了起來：
“那個..”
身後站着的是一個看起來有些滄桑的婦女，以及她身前站着的一個稚嫩的小男孩，而拉住他手的，正是這個小男孩。
“..我聽我額娘說了，謝謝你們幫我們趕跑了壞人。我..我以後也會成為向你們兩一樣的大英雄的。”
木墓愣了。
他壓根就沒想到過，他有一天能從一個孩子的口裏，成為一個大英雄。
“對不起，神子，神女大人，是牛娃子非要來，我拉都拉不住。”
神子？！！
也是，這傢伙都是神女了，那自己是什麼神子也是有情可原。
“你的好意我收下了，不過我不是什麼神子，世上本就沒有神明。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等你長大了就能成為我這樣的人。”
或許是勾動了他的某種情緒，木墓少見的蹲下身子，打量着這個破衣爛衫的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小光頭。
“不對，我額娘說了，舉頭三尺有神明，神明看着天地間所有的事情。我做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能看得見，如果不是真的，你們怎麼會來呢？”
木墓頓時語塞。
男孩眼裏閃爍着的光，他實在是不忍心掐滅。
神只是統治階級用來通知愚民的措辭手法罷了，這個世界沒有神明，這個世界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神跡，他是這麼想的。
但看到男孩眼裏的熠熠光輝的時候，木墓的想法忽然間變了了變。
是的，這個世界沒有神明。
甚至這男孩之後會遭遇什麼，他都能依稀的想得到，一旦他們兩人離開，整個小春城必將徹底的變成待宰的羔羊，他很可能會繼續遭受到那些變態們的迫害，很可能在極度痛苦中死去。此時看似的勝利，只不過是表面現象罷了。
不光這個小男孩，甚至站在他身後這個飽經滄桑的老婦人眼裏，都帶點奇異的光輝。甚至那些斷胳膊斷腿，失去親人的難民們，眼睛裏同樣擁有同一種東西。
這座在戰火里幾乎滿地狼藉的小城，在清晨的陽光下，在破敗與不堪下，竟然散發著有悖常理的勃勃生機。
那是從死亡里誕生的新生，那是從絕望里誕生的希望。
向死而生，死而無憾！！
木墓突然間頓悟了，在眼前的情景下，他似乎開始更勝層次的去思考向死而生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所謂涅槃，涅的不光是身體，傷勢，更是心中的情緒。
鳳凰之所以會重生，是因為它有種不屈不撓的信念。而化涅槃不僅僅是化骨而生，更是由心而生，只有在死境裏找到生境，只有從絕望里找到信念，才是真正的自我涅槃。
萬物化我，我自涅槃。
半響，木墓才抬起頭，看向旁邊的女孩道：“我改變想法了，要不我們留下來？”
“留下來你想幹什麼？”
“誰知道呢？可能..也許..當個城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