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受傷
溫九往回走的時候,正巧路過了坐在牆根下,揉着小腿的十三。
他停下腳步,看着他說:“還好么?”
十三看着他,朝他伸出手:“九哥!你知道是誰這麼沒有公德心亂丟扣子么?!”
說著,他張開手,手心裏正是一枚已經裂出細紋的衣扣。
溫九彎腰把衣扣拿在手裏,隨後就把它珍而重之的裝進了衣兜。
“……”
十三看着溫九的衣服,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溫九絕對不是愛管閑事的人。
這家裏現在最閑、最無聊、最有可能管他的人是誰?!
十三哭喪着臉看着溫九,顫巍巍的問了一句:“是……醉爺啊?”
“你以為呢?”
溫九看着他,臉色冷了些。
十三不自覺的就往後挪了挪,也顧不得腿疼了,扶着牆就站了起來,心虛的看着溫九說:“九哥我錯了,錯了錯了錯了……”
“跟我來。”溫九看了他一眼,聲音中不帶多餘的情緒。
十三苦哈哈的看着他:“九哥啊,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呃,別這麼嚴肅成不……看在我已經挨揍了的份上……”
溫九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我是讓你幫我上藥。”
“哦,那行!”十三先是一口應下來,隨後看着衣冠整齊,除了臉色有些發白之外就再沒有一丁點兒不對勁兒溫九,嘴角抽搐了一下,“九哥,就算是上藥,也是你給我上吧?”
明明他看起來才更像是傷員好么!
溫九卻沒有理他,徑直朝着前院走去。
他的背脊依舊挺得筆直。
他知道,窗子后的沈醉,還看着他呢。
一直走進前院的房門,溫九這才輕鬆了口氣。
沒有了這股力氣撐着,他只感覺眼前一黑,隨後就暈了過去。
十三驚呼了一聲,一個箭步沖了過去,趕在溫九摔在地上之前,把他給接住了。
“卧槽,九哥你怎麼了?!九哥?九哥!”
十三扛住溫九,瞪圓了眼睛看着他緊閉着的眼睛,一時間沒有了主意。
他愣了片刻,這才想起來,揚聲喊着:“來人!叫醫生!!!”
溫九被他扛回到自己的房間,醫生還沒到,沈醉就先到了。
十三剛剛把溫九的衣服脫下來,看着他那遍體鱗傷的樣子,十三正發懵呢,就聽到身後沈醉清冷的聲音:“他怎麼傷得這麼重?”
溫九的傷,可比童童說得要重太多了。
那新傷累着舊傷,全身上下幾乎就沒有一處好地方了。
十三的嘴角勉強扯了扯,這才顫着聲音說:“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溫九這段時間去了哪兒、在執行什麼任務,他就根本沒有太關注過。
而他們的規矩使然,又不會有人刻意告訴他這些事。
沈醉皺着眉毛,看着雙目緊閉的溫九,臉色冷得恍如寒冰。
醫生提着藥箱匆匆跑了過來,看到床上的溫九,他也是驚呼了一聲。
在幻爵做醫生,那對外傷的見識簡直不要太多。
但是傷成這樣的……
他也的確是很少見。
這關鍵的不是溫九傷得有多重,而是他這最舊的傷似乎已經是幾個月之前的了。
因為一直沒有好好處理,所以至今都還有暗色的疤痕,格外猙獰。
他不知道這溫九到底是發了什麼瘋,也不知道那些傷口到底裂開過多少次。
醫生咽了口口水,忙不迭的開始給溫九處理傷口。
沈醉就站在那兒,冷着臉靜靜地看着。
十三看了一會兒后,想了想就去搬了把椅子過來,想要讓沈醉坐下。
沈醉卻仍舊沒有動,像是沒看到他的動作似的。
十三看着她,輕聲說著:“醉爺,坐一會兒吧?”
沈醉冷眼掃了他一眼,聲音淡淡的:“把鍾離叫來。”
“……是!”
十三心裏叫苦——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他硬着頭皮走出去,糾結萬分的敲響了鍾離書房的門。
“進來。”
鍾離的聲音從門內傳出。
十三嘆了口氣,天知道他有多希望鍾離這會兒不在,或者是在忙碌着其他的事情沒工夫搭理他!
十三沉默了片刻之後,下定決心似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嚴柒也在這書房裏,似乎是在和鍾離討論什麼事情。
十三垂着眼睛,走到桌前說:“離爺,醉爺讓您過去一下。”
“嗯?”鍾離一愣,一邊起身一邊問他,“醉醉怎麼了?”
十三的臉上劃過了一抹尷尬,他清了清嗓子說:“這個……是九哥的事情,他傷得……很重。”
鍾離的眉頭一皺,旋即明白了沈醉叫他去是要幹什麼。
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回身去拿了一個厚厚的紙袋,這才繼續朝外走去。
十三站在原地沒有跟出去,他看著鐘離的背影,長長的嘆了口氣。
嚴柒拍了拍他的肩膀,皺着眉毛問:“溫九怎麼了?剛看着不是還挺正常的?”
想起溫九的傷,十三咽了口口水。
他轉過頭,眼神格外複雜的看着嚴柒,小聲說:“柒哥,不得不說……九哥身上的傷,比在你們那兒熬了三個月還要慘。”
嚴柒錯愕的看着他:“怎麼可能?”
他的語氣有些奇怪。
像是在震驚十三這是在質疑他的“專業性”一般。
十三聳了聳肩,有些無奈似的看着嚴柒點了點頭:“沒騙你,我說的是真的……要不你去瞧瞧?”
“……”
嚴柒沉默了片刻,隨後果斷的搖了搖頭:“不去,那邊現在就是修羅場,我還沒活夠呢!”
開玩笑……
要是真像十三說的那樣,溫九的傷重到不行,沈醉不得氣得把房蓋給掀了?!
就沈醉那護短的性格……
嚴柒沉默了片刻之後對十三說:“趕緊,你趕緊去廚房,掃蕩些吃的過來,咱們這兒可能要斷糧了。”
“……”
十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應該說點兒什麼好了。
這種時候……難道不是應該先關心一下兄弟的傷???
鍾離拿着文件袋進到溫九的房間,看到床上遍體鱗傷的溫九,他也着實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知道溫九的身上有傷,但是從沒想過竟然會這麼重。
沈醉聽到開門聲,轉過頭去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你來了。”
鍾離走到她的身邊,把手裏的牛皮紙袋遞到了沈醉的面前:“這幾個月,溫九做的所有任務。”
沈醉接過來,卻根本都沒有看一眼,只是淡淡的說道:“我徒弟在你手下傷成這樣,你說,這事兒該怎麼辦?”
鍾離看着溫九,又轉頭看向了沈醉。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隨後說道:“是我的失誤,我沒注意到溫九傷得這麼重。”
這的確是他的失誤。
但是……也真的不能全怪他。
畢竟他又不可能把溫九扒乾淨了檢查他的傷啊!
只是他沒有說“但是”以後的內容。
他只是看着沈醉,眼中帶着一抹歉意:“我沒照顧好他。”
沈醉側過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隨後說道:“是么?我怎麼覺得,你這就是在幫着他找死呢?”
鍾離不由得一噎。
什麼叫他幫着他找死……
他看着沈醉,抬手落在她的頭頂,輕聲說著:“醉醉,你別太激動了,你現在需要控制一下你的情緒。”
沈醉抬手撥開他的手,冷眼看着他:“我的確已經在控制我的情緒了。不然……你覺得你還有機會跟我說這些?”
鍾離看着她,輕嘆了一聲之後有些無奈的輕聲嘆息了一句:“醉醉,你是真的絕情。”
他們師兄妹這麼多年,這丫頭現在就這麼冷着臉質問自己。
還真是……夠讓人傷心的。
沈醉沖他翻了個白眼,輕哼了一聲之後低頭打開了手裏的文件袋。
看着她的動作,鍾離的嘴角不自覺的又向上揚了揚。
沈醉的確是護短。
他心裏明白,如果今天躺在這裏的是他,面對溫九,她也會說出同樣的話。
沈醉從紙袋裏拿出了一摞白紙。
每一張紙上邊寫的冰冷的文字,都告訴着她,溫九這幾個月過得是怎麼樣的地獄一般的生活。
她只是簡單的看了兩眼,然後就把它們重新塞了回去。
她不想再看了。
鍾離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輕捏了捏她的肩膀,這才放緩了聲音說:“你受傷了之後,溫九養好傷就出門去了,他說他沒臉面對你,我以為任務可以讓他暫時好過一些。”
“但是你沒想到,這臭小子竟然這麼死心眼。”沈醉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了這麼一句話。
鍾離輕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看着床上的溫九,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哪是在找死……這根本就是在自虐。
鍾離又長長的嘆了口氣,側過頭看向沈醉,提醒似的說她:“醉醉,這些人已經都料理乾淨了,所以你千萬不要衝動。”
因為溫九這個徒弟受傷,去挑了人滿門的事兒,沈醉還真不是干不出來。
鍾離有些緊張的看着沈醉,眼中寫滿了擔憂。
沈醉的眸光微冷。
她就那麼看着昏迷不醒的溫九,輕聲說著:“左右……這件事不算完。”
鍾離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之後,把剛剛十三搬來的凳子又往她的方向挪了挪,然後很直接的把她按在了凳子上,這才說道:“不管算不算完,你先坐一會兒,然後你想把他們怎麼樣,你告訴我,我親自去辦。”
沈醉側頭看向他,眉頭輕皺着:“你去?”
鍾離看着她,眼中帶着說不清的情緒:“不然呢?誰讓我欠你的。”
沈醉就那麼看着他。
她的眉頭漸漸舒展開。
沉默了片刻,她輕抿着唇,小聲說了一句:“大師兄……對不起。”
鍾離輕笑了一聲,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頂,這才輕聲說:“醉醉,不用和我道歉,永遠不用。”
停頓了片刻,他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只是太過於擔心他了,我可以理解的。”
沈醉輕抿着唇,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轉過頭,繼續看向溫九。
醫生正在用輕薄的手術刀剔除他傷口上的腐肉。
這過程看着就疼到不行。
沈醉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哪怕是知道溫九已經打了麻醉劑不會感覺到疼痛,但她還是覺得這個過程太過於痛苦了。
她就那麼緊皺着眉毛,和鍾離一起,看着醫生一點點耐心的給他處理傷口。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實在是太多了。
足足過了兩個鐘頭,醫生這才擦去了額角的汗水,站起身有些搖晃的對他們說了一句:“離爺、醉爺,已經處理好了。”
沈醉看着除了頭意外,幾乎全身上下都被紗布包裹着的溫九,眉頭不自覺的就皺得更緊了些。
這哪是處理完了傷口……
這根本就是已經做好了製作木乃伊的準備。
溫九的手背上還扎着針,透明的液體流入到他的血管之中。
沈醉側過頭,看向鍾離說:“大師兄你去忙吧,我在這兒待一會兒。”
溫九最初是暈倒了,後來倒是有轉醒的跡象,不過又被一劑麻醉劑給打得昏睡了過去。
用醫生的話來說就是——
“他現在要是醒了,那才是遭罪。”
的確,那麼多的陳舊傷口,處理起來着實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對於這一點,沈醉倒是很能理解的。
鍾離低頭看着她,微微皺着眉毛說:“這裏的血腥味有些重,給溫九先換一個房間吧?”
“別挪動他了。”沈醉搖了搖頭拒絕,“拿個空氣凈化器過來就可以了。”
鍾離點頭應下:“也好……那我先去忙,你累了的話就回去,嗯?”
沈醉淡淡的點着頭,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把鍾離的話聽進去。
反正……鍾離覺得,自己是說了句廢話。
沈醉是不可能聽他的。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還是轉身走了出去。
現在是特殊時期,他實在是不能在這裏耽擱太久。
不過他還是叫了兩個傭人過來,讓他們守在門口,以免沈醉有什麼不舒服的,或者是有什麼需要。
安排好了這一切,鍾離才放下心來離開。
沈醉終於等到了醫生離開。
她站起身,把凳子往床邊挪了挪,繼續看着臉色蒼白如紙的溫九。
這個臭小子……
她在心裏罵了一句。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溫九的睫毛顫了顫,隨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有些茫然的看了一會兒天花板,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太對——
何止是不太對啊!
他現在感覺自己動一下都費勁!!!
溫九的眉頭轉瞬間就皺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他真的不知道疼,還是麻藥的效果還沒有過去,反正,他是完全沒有打算就這麼老老實實的卧床養傷的打算的樣子,差點兒就直接坐起來了!
“你再敢動一下,我就把你綁在床上。”
他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自己的身邊響起了一道格外熟悉的聲音。
他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去,正瞧見了冷着臉坐在他的床邊的沈醉。
溫九的眉頭皺了起來。
看着沈醉這表情,再看看自己頭頂的吊瓶,溫九沉默了。
他要是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他也真的是太傻了!
溫九有些尷尬的看着沈醉,沉默了片刻之後,小聲說道:“師父,我……我沒事……”
沒事?!
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身上的傷到底有多少,那每一道傷又有多重!
但是他不想說自己有事,尤其是對沈醉說。
沈醉冷眼看着他,臉上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她冷着臉,揚起手裏的牛皮紙袋看着他,一字一頓的說:“是么?沒事的話,那你要不要起來,我還有一大堆的任務等着人去做呢!”
溫九看着她這個樣子,瞬間就不再說話了。
這種時候,那絕逼是不能多說一句話的!
不然那就是在沈醉心窩裏燃燒得正旺的火焰上澆油啊!
那回事一個多麼危險的行為……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溫九尷尬的看着沈醉,想動,又不敢動,想說話,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他就只能那麼眼巴巴的看着沈醉,等待着她的發落。
沈醉輕眯着眼睛看着他,嘴角漸漸地勾起了一抹冷笑。
“溫九,以前沒發現啊,你竟然還有超級賽亞人的潛質,還真的是不容易啊。”
“倒是我疏忽了你的潛力,真的是很抱歉了啊!”
“你說說你這麼能,你怎麼不上天呢?!我感覺地球已經容不下你了,要不然你去征服一下銀河系吧?”
她的聲音格外冰冷,說出來的話更是一句比一句扎心。
溫九聽着這些話,心裏卻暖洋洋的。
沈醉……還是很願意說他的么……
這個認知,竟然讓溫九有些開心了。
他看着沈醉,眼睛裏不自覺的就帶上了一抹淚意。
沈醉皺着眉毛看他,眼中寫着不耐煩:“你別給我擺出這麼一張臉來!我看着煩得慌!”
溫九卻仍舊那麼看着她,眼中帶着喜悅。
沈醉朝他翻了個白眼,臉卻是無論如何都冷不下來了。
她輕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之後拿過了一旁的水杯,把吸管遞到了他的嘴邊,聲音卻仍舊很冷:“喝水。”
溫九格外乖覺的張開了嘴,喝了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