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黑光
男人的神色有些落寞。
“你若是想起來什麼了,便找人把我叫來。”男人對着張小峰說道,隨即便準備轉身離開。
“你想知道什麼?”張小峰盯着他,暫時將太極圖的事兒壓到腦海深處。
眼前的男人定然是認識自己的,張小峰想着或許能從他的嘴中直到一些什麼,關於自己的。
他現在太想知道有關於自己的消息了,無所謂什麼,他都想知道。
男人看着張小峰,皺了皺眉,但最後還是扔下一句:“我想知道你那天都看到了什麼。”
看着張小峰疑惑的申請,男人深深的嘆了口氣,背着自己的劍轉身離開了大獄,背影顯得有幾分落寞。
張小峰盯着男人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大獄拐角,張小峰這才收回了目光。
“那天都看到了什麼?”張小峰默默的口中嘟囔着。
“是哪天呢?我看到什麼?”張小峰嘆了口氣,一遍遍的重複着。
但可惜,實在是想不出來任何東西,倒是把自己搞得頭痛欲裂。
張小峰靠在了牆上,身上的疼痛持續傳來,很快意識便再次昏沉了下去。
這或許是這麼多天張小峰睡得第一覺,但卻也並不踏實,在夢中,太極附在磨盤之上,將磨盤徹底崩碎的畫面宛如烙印在張小峰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張小峰緩緩睜開眼,看守大獄的一個男人站在自己的牢獄門前,手中拿着幾個饅頭,並沒有想其他人一樣粗暴的將張小峰叫醒,或是把饅頭扔到地上在再用腳碾上幾腳再讓張小峰去撿。
她是個女孩兒。
和看守大獄的弟子一樣,身上穿着白色的袍子,此刻正盯着張小峰。
“吃飯。”她冷冷的說道。
張小峰想了想,還是站了起來,朝着女孩兒走了過來,順着大獄的門接過了饅頭。
又坐了回去。
卻發現女孩兒似乎並沒有想走的意思。
“你今年多大?”女孩兒隨口聞問着,但是語氣依舊是冷冰冰的。
似乎這裏的人也都是如此,每個人說話都帶着一股寒氣,吹的人全身發涼。
“不記得了。”
“你不是我們宗門的人。”女孩兒很篤定的說道。
張小峰聞言,倒是饒有興趣地抬起頭,朝着女孩兒看了過來。
“我昨天去翻過宗門地日誌,最近幾座山頭兒都沒有任何一位被除名地弟子。”
他抬頭盯着張小峰。
“所以你被關進來,與章航師兄地死,有關嗎?”
“章航?”張小峰念叨着這個名字,卻並沒有任何印象。
好半晌之後,兩道幽幽地嘆氣聲同時在這座安靜地嚇人地大獄之中響起。
女孩兒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大獄之中。
就在昨天,宗門公佈了一個令所有弟子都感到震驚地消息。
細雨宗這一代地三大絕世天才之一的章航戰死,屍骨無存。
此消息一出,輿論幾乎要將整座宗門掀翻,沒人相信平日總是笑着的那個大師兄居然突然就死掉了。
他可是被宗主稱之為百年難遇的天才啊。
其他人都在猜測究竟是誰殺了章航師兄的時候,唯獨這位女子想到了大獄之中最新進來的人。
但剛剛看到張小峰那副呆愣的申請,女孩兒嘆了口氣。
他能看出來張小峰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並不是裝出來的。
她朝着大獄之外走去,離開大陣的範圍老遠,這才總算是覺得輕鬆了幾分。
每次進入大陣的範圍,心頭便總像是壓了一塊兒大石一般,壓抑的幾乎令人喘不上氣來。
她坐在大獄範圍之外的竹林之中的石凳之上,想着剛剛與張小峰交談時的每一幕。
這個宗門或許所有人都覺得那個章航是個實力強並且品行端正的師兄,但是這位少女卻早早的認識到了他的另一面。
這個所有人口中的好師兄真君子,其實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畜生。
女孩兒想到章航,眉頭便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但是想到他人已經死了,眉頭便緊跟着舒展開來,臉上也帶着幾分喜悅地神色。
回頭朝着牢獄地方向看了看,女孩兒不再猶豫,起身朝着刑罰山的山頭走了過去。
今日並不是他輪值看守大獄,但她為了驗證心中的疑惑,這便和自己的師兄換了崗,這會兒他是要回去復命的。
張小峰坐在牢獄之中,啃着饅頭。
其實也並沒有覺得太餓,此前那些被踩的黢黑的饅頭張小峰從來都沒動過,此刻那些饅頭依舊還在地上靜靜的躺着,只不過是硬的跟石頭一樣。
手上的饅頭白白凈凈的,還帶着幾分溫熱。
張小峰心裏帶着幾分熨帖,三兩口便將饅頭吃了下去。
他記住了那個女孩兒的樣子。
這是他截至目前為止記住的第二個人,第一個,正是剛剛離開的那個背劍的男人。
吃過饅頭,張小峰繼續倚靠在牆上,腦海之中繼續想着之前的那道畫面。
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地眉心。
依舊什麼都沒有摸到。
嘆了口氣。
張小峰收回了手,繼續閉目養神。
大獄之中地的日子並不好過,但是相比於在磨盤之上,張小峰確實已經滿足了。
每日除了愣神便是通過推算大獄之中的光線變化來推算日子。
若是陰天,張小峰便又失去一個能做的事兒,只能默默的坐在牆角,忍受着這種死一般的寂靜的折磨了。
一大早,張小峰默默的看着順着門縫之下射進來的光線,悄悄鬆了口氣。
是晴天。
但下一刻,一陣熟悉的吸力再次傳來,張小峰的臉上帶着幾分無奈的神色。
再次睜眼,果然已經出現在了那個偌大的磨盤之上。
他朝着自己的眉心處摸了摸,期望着上次的那一幕能夠再次發生,那道與磨盤一般大小的太極圖猛然出現,毀掉這個讓自己生不如死的磨盤。
但上次的一幕卻並未在發生。
耳邊兒卻再次傳來了兩道磨盤相互轉動所發出來的咔咔的響動聲。
張小峰閉上眼睛,等待着磨盤轉到自己的跟前兒,等待着那股劇痛傳來。
聲音漸漸逼近。
直至碾壓到張小峰的身上。
一股比此前強烈上一倍不止的疼痛感瞬間傳遍全身,那一刻,張小峰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宛如被擠碎了一般,散落在磨盤的石塊兒之下。
疼,疼,疼。
只有這一個字。
張小峰的意識在崩潰的邊緣來迴轉動着。
從未感受到過這般疼痛,但卻似乎有股力量一直在強行讓張小峰保持清醒。
讓他感受着自己的靈魂被撕成一片片,讓他必須感受到那種讓人崩潰的痛苦。
這是張小峰第一次產生了如此強烈的死志。
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夠死在磨盤之上,可以不用再忍受則何種痛苦。
但是每當他的靈魂破碎之後,卻會有一道偉力再次從磨盤上傳來,將他的靈魂捏合在一起,周而復始,有始無終。
張小峰的意識逐漸趨於寂靜。
或者說是空洞。
他不再去思考任何事物,只是默默承受着這股非人能夠承受的額痛楚,等待着結束。
張小峰頭上的那枚太極圖依舊再閃爍着蒙蒙的亮光。
磨盤的依舊再轉動,對於張小峰頭上的光亮並未給予任何反應。
下一刻,太極圖上的光暈再次變大一些,磨盤轉動着的木樁居然頓了頓。
一股及其不樂意的情緒瞬間充斥在整片空間之中,甚至張小峰都能夠感受到那股及其人性化的情緒。
突然,磨盤之上的一道黑色光暈衝進了張小峰的靈魂之中。
那一刻,張小峰猛地張開眼睛,臉上帶着幾分難以置信的神色。
無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就好像一個全身疼痛,通體冰寒的旅人突然走進一座溫泉之中的感覺。
全身的細胞似乎都在吶喊。
身上的疲倦和痛楚都在漸漸的消失。
張小峰深深的吸了口氣,默默的享受着這份難得的時光,宛如神跡。
就在張小峰昏昏欲睡的時候,那道力量緩緩地消失。
隨之而來的,便是磨盤更加迅速地轉動了起來,那根木樁距離張小峰距離越來越近,直到壓在張小峰身上地時候,速度卻又猛地慢了下來。
太極圖地光暈突然消失,宛如懶得去理會這個刷小孩子脾氣地磨盤了。
就是苦了張小峰。
瞬間都天堂跌倒了地獄。
雖然靈魂之中積攢地疲倦和疼痛在剛剛全部消失,但是這會兒地疼痛卻依舊在持續着。
張小峰眯着眼睛,卻在咬牙硬挺着。
剛剛的那股力量,確實讓張小峰恢復了些神智。
至少讓張小峰清楚的知道了,這裏並不是沒有盡頭的只會讓人受苦,也並不是一點兒點兒的希望都沒有。
至少有了盡頭,有了終點的磨難能更讓人堅持下去一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
張小峰被磨盤上一股更大的力量給踢了出去。
這股力量着實不小,相比於平時,這都宛如一道靈魂攻擊了。
再次睜眼,動了動手指,張小峰疼的呲牙咧嘴,頭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
牢獄之中的呻吟聲明顯弱了幾分。
原本半年一次的懲處,在張小峰到來之後便變成了每三天一次。
這些人真的受不了了。
但還是第二天張小峰才知道。
大獄之中死人了。
笑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