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戀戀情深

Chapter 17戀戀情深

所謂一見鍾情,看到自己中意的人,就像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花朵。

回城的旅途總顯得過於短暫。鍾情坐在飛機上,迷迷糊糊間一夢醒來,就見黎邵晨正幫她輕輕掩着身上毛毯的一角,一面笑着看她:“醒了?正好也要到了,你先醒醒神,免得待會兒下去被風吹到。”

這句話聽得很耳熟。鍾情腦子還有點迷糊,琢磨一會兒才記起,上一次聽到類似的話,還是高三畢業那年暑假的事。那次父母陪她一起搭乘飛機來到平城,鍾母在臨下飛機前也是這樣說的。類似的叮囑大概只有老一輩人才講究,說是一直睡着,猛地醒來就去到室外,容易感冒頭疼,最好還是提早醒來坐着緩緩。她愣了愣神,望着黎邵晨唇邊的笑紋,不禁莞爾一笑。

蘇杭一行,儘管時間不長,兩個人的關係卻比之在平城時拉近許多。黎邵晨很順手地揉了揉她的發頂,湊近了些問:“你這笑好像沒憋什麼好事兒啊?說吧,心裏琢磨我什麼壞話呢?”

鍾情越想越覺得笑不可抑,張口就照實說了出來:“你剛剛那句話挺像我媽說的……”

黎邵晨眼睛一眯,隨即便彎起唇角,笑得如坐春風:“朵朵,你這麼講我,你媽媽知道嗎?”

鍾情剛拿起礦泉水瓶含了一口水進去,瞬間噴了半口出去。黎邵晨自覺扳回一城,坐在旁邊樂不可支。

不多時,飛機落地,乘客陸續走向大廳,黎邵晨還不罷休,邊走邊特別起勁兒地問:“朵朵,哎,朵朵,你爸媽給你取了那麼古典的大名,怎麼小名取得跟小動物似的。”

鍾情白了他一眼,不想理會,但她不講話,黎邵晨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開頭必然是“朵朵”兩個字,周圍往來的行人紛紛朝着他們倆看過來,鍾情自覺丟不起這個人,只得站定原地,壓低嗓音瞪着他解釋道:“你懂什麼,我爸姓鍾,我媽姓秦,就取了個諧音,我的大名就這麼來的,壓根也沒你想的那麼浪漫。”

說完就朝着外面停靠的出租車奔去,黎邵晨緊隨其後,蛇打隨棍上:“不是吧,我覺得其實你的小名另有深意啊!”

鍾情鑽進一輛空車,黎邵晨也毫不客氣地跟在她後面,一齊擠進車子後座:“師傅,蘋果園街道。”

那司機師傅也是熟門熟路,一聽這話把後視鏡扳正,朝後望了一眼,痛快答應一聲:“好嘞。”

司機很有眼色,見兩個年輕人一前一後擠進車子,女的側臉朝外看着不講話,男的一臉熱忱眼巴巴望着,猜想又是一對鬧彆扭的小兩口,就把收音機打開來。不多時,車廂里一會兒流行歌曲一會兒單口相聲,聲音滿滿好不熱鬧。

黎邵晨趁着這陣熱鬧,壓低聲音小聲說:“哎,你就聽聽我的分析,反正就這一回,你要是不愛聽,大不了以後不說了。”

鍾情本來也沒有多生氣,只是從前也沒跟人討論過這個問題。自己的名字從上中學起,就沒少引人注目,老師點名的時候總會多看她一眼,同學也時不常地拿她名字開個玩笑,對於自己的名字,這麼多年她可以說是又愛又恨,對於黎邵晨的主動攀談她也確實有點抵觸。

想了想,鍾情繃著臉瞥了他一眼:“就這一回。”

黎邵晨兩指往額頭一碰,行了個禮,笑得又認真又脾氣:“就這一回,以後誰提我跟誰急。”

鍾情用眼神瞄着他,示意他有話就說。

黎邵晨領會精神的能力相當之高,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是這麼想的,雖說你的名字是叔叔阿姨兩家的姓放在一塊,但這裏面肯定也有當年叔叔對阿姨的情意。從你小名就看出來了。”

鍾情也覺得奇了:“怎麼看出來的?”

黎邵晨嘴角一翹,笑得別提多討巧了:“你想啊,朵朵,就是花骨朵兒。所謂一見鍾情,看到自己鐘意的人,就像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花朵。”

黎邵晨向來以顏正嘴甜聞名商圈,鍾情對於他的種種事迹也不是聽了一次兩次了,可兩個人相識許久,這卻是黎邵晨第一次對着她說出這麼甜的話。鍾情先是聽得耳朵一熱,再看他含着笑意的眼眸,瞬間覺得整張臉都跟着燙了起來,連忙撇開視線說:“你也不嫌肉麻!”

黎邵晨出了名的臉皮比城牆拐歪還厚兩寸,對於鍾情的指責絲毫不以為意,一本正經落落大方地回答:“這是叔叔對阿姨的感情宣言,我有什麼肉麻的。”

鍾情一聽,這意思是說他再肉麻也比不過鍾父當年,立刻不幹了:“這只是你主觀臆測。”

黎邵晨笑得別提多自豪了:“這是叔叔告訴我的。”

鍾情瞪大眼睛,轉過臉看他:“不可能!”緊接着又問:“我爸什麼時候說的?”

黎邵晨眨巴眨巴眼:“我這人言而有信,得替叔叔保守秘密。”

鍾情被他一頓胡攪蠻纏,直覺詞窮,索性撇開臉不講話了。兩個人回城的時間剛好是正當午,工作日中午,城裏交通少見得暢通。鍾情朝着窗外望了一會兒,突然發覺不對,問司機師傅:“咱們這是走得哪條路?”

司機師傅反應很快:“不是說去蘋果園嗎?這麼走雖然繞了點,但是不堵。保管比直插過去快。”

黎邵晨倒是放心得很,還誇獎了司機兩句:“師傅看來是老司機了,這麼走確實快捷不少。”

聽得司機師傅挺高興,鍾情卻傻眼了:“咱們去蘋果園幹嘛?”

黎邵晨眼眸含笑,理直氣壯:“去我家啊。”

“什麼?”鍾情覺得是不是電台里單口相聲學雞叫的聲響有點太大,導致她開始幻聽了:“你說去哪?”

“去我家。”黎邵晨笑眯眯地又說了一遍,佯作沒看到鍾情一臉被雷劈到的表情,特別自然地接下去:“這不是從你家買了幾樣好茶嘛,還有一些小點心,走之前我就答應老爺子了,先把這些東西給他送過去。”

鍾情緩過一口氣,很快做出決定:“那讓司機把我隨便放一個就近的地鐵口吧,我行禮也少,直接去公司。”

黎邵晨笑得如同一隻偷了雞的狐狸:“別介。上飛機前我已經跟家裏打招呼了,現在我爸媽都知道我要帶一位公司的得力幹將過去,你這臨時叛主,我跟老爺子也沒法交待啊。”

鍾情聽了他那句“臨時叛主”就覺得背上彷彿壓了一座鎮壓孫猴子的五指山,額頭不自覺地直冒冷汗:“沒那麼嚴重吧,黎總……”

黎邵晨“嗯”了一聲,湊近她說:“這事我記得咱倆已經交流過了,要麼叫我名字,要麼,就叫聲三哥。”

他這樣說,實在是逼着人大腦自動播放那晚的情形,鍾情眼珠亂轉,只為避開他糾纏的視線,心想叫三哥什麼的怎麼聽怎麼像混黑道的,他們這行怎麼也算合法經營……思維一亂,再被黎邵晨的眼睛那麼一看,嘴巴比腦子更快地做出反應,不戰而降:“黎邵晨!”

黎邵晨對於她直呼自己全名這件事,倒不是十分介意,特別痛快地答應了一聲:“嗯,你念我名字還挺好聽的。”

鍾情無語,但她實實在在是個老實人,既禁不住嚇,也戴不住這麼大頂帽子,只能壓低聲音懇求黎邵晨:“你答應過我,這件事慢慢來,等我適應。”

黎邵晨見她額頭都冒出細汗,知道她實在是嚇壞了,不禁既好氣又好笑:“從前覺得你挺有魄力一個人,怎麼這點事就把你嚇唬住了。”

鍾情抬起眼睛看他,眼睛裏已經漾起淡淡水光:“我有我做事的原則,事情一件件來,我不習慣把許多事攪在一起。”

兩個人在清河旁已經把話說開,黎邵晨知道她指的是與陸河的往事,也漸漸熟悉她的性格,雖然心裏堵着一口氣,卻又對她氣不起來,只得暫且把這件事都記在那位“前男友”身上。這麼想着,他面上的神色也柔和起來:“你想得太嚴重了。我帶着朋友到家裏吃頓飯,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白肆沈千秋他們都去過。”

鍾情一想到黎邵晨那個家庭背景,就忍不住脊背往直立:“可是……”

黎邵晨揉揉她的后脖頸,如同愛撫一隻炸了毛的貓:“沒什麼可是的。再說了,我才在你父母家吃過飯,這頓飯就當投桃報李了。”

鍾情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又一時琢磨不過來是什麼地方不對勁,只能順着他的話點點頭:“那好吧。”腦子裏一出現與黎邵晨父母罩面的情形,她又緊張起來:“可是我也沒準備什麼禮物……”

黎邵晨拍拍她的頭,呲着牙樂:“小同志,覺悟很高啊!”

鍾情躲開他的手,毫不客氣地瞪着他:“說正經的呢。”

黎邵晨一指自己大腿上放着的背包:“你以為這裏面的東西,是為我自己買的?都以你的名義送,行不行?”

背包里是兩人在清河鎮遊玩時買的綠茶、絲巾、玫瑰酥、還有一些頗具當地特色的小玩意兒。當時黎邵晨忙着採購的時候,鍾情雖然也在一旁精心指點,但也沒有太往心裏去,畢竟那時怎麼都沒想到,兩個人的關係會進展到如今的這一層,更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跟着黎邵晨一起去探望他的父母家人。

這樣一想,鍾情更慌了,拉開背包的拉鏈,一邊扒拉着裏面的東西一邊研究:“走之前你就說了要給你爸爸買茶……”這茶怎麼也不能算是她送的了,除了茶就是一些點心、果脯、幾條絲綢圍巾,以及一些當地的手工藝品。鍾情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剩下的也沒什麼好東西。”以黎邵晨父母的出身和閱歷,這些東西肯定難以入眼,哄哄家裏的小孩子還差不多。

黎邵晨循循善誘:“沒有你,我也買不到這麼地道的茶葉和土特產,當然算你送的。再說了,我家裏人也沒你想得那麼傲,就是普通家庭,等你見了他們就知道了。”

自打知道了此行目的,鍾情懷裏就如同揣了一隻小兔子,坐立不安,心情焦慮,好不容到地方下了車,跟在黎邵晨身後進了大院,心情愈發惴惴,幾乎都有點挪不動步子了。

黎邵晨見她這樣,索性攥住她的手牽在掌心,另一手拎着包:“手這麼涼,有那麼可怕嗎?”

鍾情回頭又瞅了一眼門口執勤的衛兵,覺得嗓子眼有點發乾:“過去都是在電視裏看到的……”

黎邵晨嗤地一聲就笑了:“那跟電視裏演的一樣嗎?”

鍾情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的住宅樓,半天才說:“不太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

“電視劇里的大院……都是門口站着哨兵,裏面二層小樓,來往還能見到穿軍裝的。”

黎邵晨笑着直搖頭:“你看這電視劇是什麼年代的還記得嗎?現在再住二層小樓那是花園洋房,怎麼也得首長級的待遇!”

鍾情琢磨過味兒,自己也不禁笑了出來。被他這麼一鬧,心裏緊張的情緒也驅散不少,跟在他後面進了樓。

不多時,有人來開門,鍾情跟在黎邵晨身邊,一同被迎過去,看見屋子裏幾個人紛紛望過來的眼睛,才意識到自己一路上是被黎邵晨牽着手走進來的。這下子想說是普通上下級關係都不成了!

鍾情一腦門汗,連忙鬆開黎邵晨的手,朝着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微微躬身:“叔叔阿姨好。”

黎邵晨奸計得逞,自然也就不多說什麼,拽着鍾情手臂,把她引到近前,為幾個人作介紹:“爸,媽,小叔小嬸,這是鍾情。”隨後又為鍾情挨個引薦:“鍾情,這是我父母,那邊的兩位是我的小叔叔和小嬸。”

鍾情之前緊張過度,經他一指點,才留意到另一邊沙發上還坐着一對男女,男的看模樣約莫三十來歲,女的要更年輕些,如果不特意介紹,可能會以為是跟黎邵晨平輩的兄弟姐妹。

鍾情在黎邵晨的指點下依次跟各人打過招呼,僵站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倒是黎母反應最快,從鍾情手裏接過東西,一邊還象徵性地埋怨了黎邵晨一句:“怎麼讓女孩子拿這麼重的東西。”

背包本來一路都是他拿着的,直到門鈴前才硬塞在鍾情懷裏。黎邵晨是早就算計好的,聽到黎母這麼說,就坡下驢笑着說:“這些都是鍾情從家裏捎過來的土特產。你們看看,有喜歡的就挑着拿。”

黎母似有嗔怪地瞟了他一眼,把背包放在茶几上說:“照你這意思剩下的還打算送別人?”

黎邵晨相當鬆弛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也沒忘了拉着鍾情:“那是啊。你們不喜歡,我就拿去送朋友。反正肯定多得是人喜歡。”

這話里的意思有點深。黎父之前一直端着茶碗不言語,聽到這話也開腔了:“沒規矩。客人送來的東西,哪裏輪得到你指手畫腳地分配!”

鍾情原本挨着黎邵晨坐下來就坐得不踏實,腰桿挺得筆直,下頦微微收着,眼帘低垂,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聽到黎父這樣說,更覺得脊背發僵,嘴上卻不敢不吱聲:“都是從家那邊帶過來的一些東西,有點茶葉點心,不值什麼錢,勝在新鮮,叔叔阿姨如果感興趣,可以嘗嘗。”

說這話的時候,鍾情抬起眼睛,神情恭謹而誠懇,倒不是心裏不畏懼了,而是出於禮節。她雖然生在普通的三口之家,但鍾父那邊是當地實實在在的大家庭,小時候每年過年家族聚會,規矩是半點不能亂的,比眼前再大的陣仗她也見過。所以她知道,自己心裏再打哆嗦,再不自在,跟長輩講話,眼睛向前平視,說話不緊不慢,這是最基本的禮節。即便黎邵晨父母不喜歡她,也不能在這些細節上挑出她什麼毛病。

黎父將手裏的茶碗放下,吩咐一邊的阿姨:“那就把鍾小姐拿來的茶泡上幾杯,我們嘗嘗鮮。”

黎父的態度可以說,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家裏其他幾個人的態度。黎母見此,便和家裏的阿姨一起把背包打開,拿了幾罐茶葉出來,又將其他幾樣東西擺在茶几上。

這麼一來,另一邊沙發上坐着的年輕女子也忍不住了,湊上前端詳:“呀,這條圍巾好漂亮。”

她手裏拿着的是一條天藍色帶米色花的絲綢圍巾,雖然疊得整整齊齊裝在透明包裝袋裏,但看顏色和光澤度就知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黎母見了便笑:“這顏色還是你們年輕人戴着好看,你要喜歡就拿去了。”

那女子拿着圍巾掉轉身,朝着黎邵晨和鍾情一笑:“邵晨,鍾小姐,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鍾情看到女子眼睛中閃耀的善意,微笑着輕輕頷首。黎邵晨更大方,一擺手說:“都是鍾情拿來的,跟我沒關係,你想要哪個就問她!”

鍾情連忙說:“既然送給叔叔阿姨的禮物,也就不屬於我了。各位請隨意。”

那女子臉上不施脂粉,聽他們兩個這樣說,頓時笑逐顏開,顯得十分清麗,開心地把圍巾抱在懷裏,又低下頭去研究:“哎,這簪子是什麼木頭做的?”

黎母也看出自家這位小嬸嬸是有意調和氣氛,便說:“我看着好像是黃楊木的,東西是鍾小姐買的,自然還是問她最清楚。”

鍾情自然不好老老實實在原處坐着,走上前跟兩個人一起擺弄起桌上的東西:“阿姨眼力真好,就是黃楊木的。”

阿姨拿過一罐茶葉去廚房泡茶,幾個女人才客廳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漸漸熱鬧起來,黎父這才站起身,朝着黎邵晨看了一眼:“你跟我來。”

黎邵晨似乎對此司空見慣,神情沒有絲毫改變,起身就跟了過去。

只苦了鍾情,一邊要應對黎母和黎家小嬸嬸的各種問題,一邊留意到黎父和黎邵晨之間的暗流涌動,心裏着實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她跟黎邵晨並沒有似表面看起來那般親近,也沒有真正確認情侶關係,如今卻被他趕鴨子上架地帶來家中見父母,說不自在不緊張是騙人的,可就在這份紛亂和無措中,鍾情陡然察覺,自己心裏竟然對此沒有半分的厭煩和不甘願。

從小到大,在父母的管教和引導下,她養成了做事有條不紊的好習慣,唯獨在與陸河分手這件事上她犯了糊塗。她既沒有勇氣去接受和面對陸河突如其來的背叛,也不想像從前那樣條條款款地理清兩個人之間的種種轉變,正是因為這一時的猶豫和放縱,讓她走到如今這般剪不斷理還亂的境地。

如果沒有從父母那兒得知這一年來陸河隱瞞的種種真相,沒有父親語重心長的教導和母親強自忍耐的哭聲,可能她還會像從前那樣繼續扮鴕鳥逃避現實。如果沒有黎邵晨突如其來的進擊和表白,她可能會任由自己的感情天地像從前那樣晦暗和混亂下去。

可她的工作和生活中,偏偏擠進一個黎邵晨。

若說父母的擔憂和勸慰讓她決定走出泥淖,那麼黎邵晨的步步緊逼,就是將她強制帶離從前雜草叢生的混亂境地。從換工作、換職位、再到後來的陪伴出差和如今的表白表態,黎邵晨可以說是一步步推着她往前走……在這樣會令人大腦空白緊張無措的當口,鍾情突然懂得了黎邵晨對她的良苦用心。

她漸漸冷靜下來,不再緊張,不再畏懼,臉上開始流露真實自然的笑容,語氣平和地向黎母和小嬸嬸講解桌上的各式禮物。鍾情剪短了頭髮,自然沒辦法在自己頭上做示範,好在這位小嬸嬸很有興緻,自己解開發卡,用她的頭髮演示怎麼用發簪盤出好看的髮型。

黎母在一旁微笑看着,一邊將鍾情從頭到腳悄悄打量。返程的旅途,鍾情並沒有刻意打扮,她一心以為下了飛機要直奔公司,便做輕便打扮。淺灰色羊絨大衣進屋后便脫下來交給阿姨,此時她穿着薑黃色高領毛衫,下身搭配瘦腿黑色靴褲和一雙輕便的牛皮短靴,身上除了腕錶並沒有多餘的首飾,臉上也只畫了非常自然的淡妝。

黎母一邊觀察,一邊暗自搖頭,自家這個兒子過去從不缺花邊新聞,卻從沒見他正式與哪個女孩出雙入對,更別提是帶進老宅見父母。黎母想像過無數次兒子與未來兒媳同出同入的場景,卻從沒想到對方會是鍾情這樣一個看上去平凡得幾乎挑不出什麼優點的女孩:論樣貌,鍾情頂多算是中上;論性情,從剛剛進門后的種種來看,也實在是要強了些;論事業,聽說是在自己兒子手下做事,那麼一旦結婚,只有黎邵晨幫她的份兒,指不上她家裏能有什麼幫襯;由此再說到家庭,外省的,又是姑蘇那麼遠的地方,南北差異那麼大……鍾母越想越覺得不滿意,臉上的笑意自始至終都有些淡淡的,此時更是寡淡得幾乎看不出個笑紋來。

不多時,黎父和黎邵晨一前一後走了出來,黎父神情向來嚴肅,此時看起來與平時無大差異,觀察不出個所以然來。再看黎邵晨,自始至終都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更看不出個子丑寅卯。幾個人一起在桌邊坐下來,沏好的熱茶几乎沒人碰,飯菜已經陸續端上來。

黎父飯桌上不愛講話,黎母是沒有心情講話,另外兩位看起來也是奉行食不言、寢不語的準則,飯桌上一時有些沉悶得厲害。鍾情看了黎邵晨兩眼,見他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還頻頻為自己夾菜,索性也就不多想,默默吃完這頓氣氛僵持的午餐。

吃完飯,黎邵晨也沒多說,從桌上拿起兩包點心,兩桶茶,朝着黎母揮揮手:“公司還有點事,我和鍾情就先走了。這些東西我拿回去給哥幾個嘗嘗鮮。”

鍾情聽他這樣說,也連忙起身,幾乎是剛剛道過再見,就被黎邵晨拉着往門口走去。

關門的時候,鍾情敏銳地捕捉到黎父將茶碗墩在茶几上的聲音,還有黎母在一旁的嘆息聲,不禁抬起頭看向黎邵晨的臉色。

黎邵晨見她盯着自己看,便笑:“這頓飯沒讓你吃好,是我不好。今晚補齊。”

鍾情搖搖頭,糾結已久的往事剛剛在一瞬間想通,她反倒沒什麼不安心的:“我和你的差距很大,叔叔阿姨不接受也很正常。再說,我們現在本來也還沒確定關係。”她又不是可憐巴巴上趕着非要做他黎家的兒媳婦,何來不安或感傷?

黎邵晨眯着眼睛看住她:“什麼差距大?”

鍾情掰着指頭數:“你是平城本地人,我是外地的;你是公司總經理,我只是個打工的;你家庭條件非常優越,我的家境只能算是普通……”說到這,她又看了看黎邵晨的側臉:“單看臉你也長得比我好,你父母不樂意很正常。”

黎邵晨聽到最後一句話,簡直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男的靠臉吃飯那是小白臉,長得好看也能算資本?”

鍾情這次很認真地點頭:“最起碼從下一代的基因來講,也是有優越性的。”

黎邵晨深嘆一口氣,站定,轉過臉看著鐘情:“有些話我只說一次,你聽好了。鍾情,我要找的不是結婚對象,而是未來能夠彼此攜手一生的伴侶。或者是我太自大了,之前我一直覺得你對我是有點喜歡的,但現在看來,你看待我的眼光跟看相親對象沒什麼分別。鍾情,你能不能用看一個普通異性的眼光來看我,能不能……像從前看待陸河那樣看我?”

鍾情有點愣了。

黎邵晨扶住她的肩膀,棕色的眼瞳定定看着她,眼睛裏寫滿認真和凝重,還有無奈。他的眉毛很濃,眉形也好看,如同小時候讀過的許多武俠小說里描寫的那樣,眉飛入鬢,眼若寒星。可當他像現在這樣看人的時候,那兩枚如同遙遠星辰般的眼眸,與她距離越來越近,溫度也越來越暖,似乎下一秒就要讓她沉溺在那兩汪明亮又熾熱的暖水之中。

黎邵晨見她傻乎乎站着不言語,只能晃了晃她肩膀:“鍾情,我跟你講的話,你有沒有聽進去?”

鍾情自然是聽進去了。正是因為聽進去了,她才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耳朵根那裏熱辣辣的,她支吾了好一會兒才出聲:“我……會按照你說的那樣,試試看。”

黎邵晨的臉上頓時顯出大大的笑容,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孺子可教,好好領悟。”

說完,便拉着她往後遠走,一邊解釋道:“家裏還有一輛能開的車,咱們先開這個車回公司。”

鍾情有點跟不上他的思路:“回公司?”

黎邵晨打開車門,讓鍾情先坐進副駕駛座,這才解開扣子從另一邊坐進去:“對啊,你之前不是說想回公司?”他把茶葉和點心放進後座的一隻深色購物袋,一邊數落她:“你也真夠實誠的,說給就都給了,也不給我留一份。”

鍾情忍俊不禁:“你怎麼跟小孩似的。”

黎邵晨瞥了她一眼,坐直身體,清了清嗓子,擺出平時大老闆的架勢說:“我這叫懂得惜福好不好?你親手挑選的禮物,最後都便宜了別人,我還沒點意見那才不正常。”

鍾情算是明白了,以後說話就不能給他留白,否則這個人絕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表白心意的機會。連送禮物的事都能讓他說出三分霸道和甜蜜來,還有什麼是他不敢想、不敢說的?

兩個人回到公司后,自然又受到了公司上下的熱烈歡迎。黎邵晨更是奉行了最佳老闆的一貫處事準則,走之前給大家機會吃送行飯,回來之後又抓緊機會讓大傢伙給兩人擺接風宴。下午半天工作完畢,一大群人風風火火坐下來,幾乎承包了整間烤肉坊,老闆認出是熟客,也覺得省心,還沒開始點菜就先讓服務員給打了個八折。

外面天氣陰沉得厲害,玻璃窗撲上一層厚實的白霧,反倒讓坐在屋子裏的人覺得格外心安。這家的烤肉奉行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原則,一群人熱熱鬧鬧的,有負責把各類肉食蔬菜分類的,有負責烤肉烤蘑菇的,當然還有像黎邵晨這樣,大大方方坐在那專門負責吃的。

鍾情的位子緊挨着他,等到第一批食物烤得差不多了,才坐下來吃上一口熱乎的烤肉。烤肉坊因為用料足、蘸料鮮聞名左近,更是卓晨上下聚餐最愛的幾家餐廳之一。因此全公司上下幾乎都是熟客,倒是鍾情第一次來,覺得新鮮有趣之餘,才嘗到第一口烤肉就再也停不下來。

黎邵晨已經吃了有一會兒,見鍾情吃得兩腮鼓鼓,一臉滿足,如同一隻準備冬藏的松鼠,不禁笑着站起來,跟旁邊兩名男性職員一起,承擔起負責烤肉的主要任務。

不多時,老闆私家自製的韓式海鮮湯熱氣騰騰地端上來,鍾情吃一口烤肉,就一口熱乎乎的湯水,覺得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暖和過來。

黎邵晨坐下來,喝了口啤酒,輕聲在她耳邊說:“這頓晚餐不算。這個周末,我親自下廚以作補償。”

鍾情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中午在黎家吃飯不愉快的事,猶豫的同時也覺驚訝:“你還會做飯?”

黎邵晨笑吟吟的,夾起兩塊烤肉放進她的蘸料碗裏:“現在特准你有機會親自體驗。”

吃飽喝足,鍾情也來了精神,順着他的話說道:“下一句話是不是就該說‘還不趕快謝主隆恩’了?”

黎邵晨哈哈大笑:“短短半天,進步不小啊!”

兩個人原本說話的聲音不算大,烤肉店裏氣氛熱烈,大家都專註在吃上,並沒有太多人注意到他們兩個的動靜。可黎邵晨這人壞就壞在太喜歡笑了,他這樣一笑,許多員工紛紛看過來,平日裏喜歡開玩笑的那幾個又開始作怪。

“我怎麼看着這出差一趟回來,黎總和鍾總監的感情突飛猛進呢!”

人事部的小米一向愛笑,此時也笑眯眯地說:“自從蕭總走了,已經好久沒見黎總這麼高興呢。”

鍾情向來臉皮薄,被幾個人接連這麼一打趣,不僅話接不上來,臉色也有點顯出緋色。倒是黎邵晨笑眯眯的,一臉大方:“沒想到你們一個個的眼神都這麼好啊!”

這句話就相當於是默認了。

人群中發出接連的起鬨聲。最初開腔那個年輕男生又說:“黎總,您這意思是正式宣佈開始跟鍾總監談戀愛嗎?”

一群人的目光無聲地聚集在兩個人身上。鍾情放下筷子,剛想否認,奈何黎邵晨嘴快,按住她的手搶先一步說:“這個嘛,得看鐘總監自己的意思。”說完,他端着啤酒站起身:“總之還是那句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新的企劃案能不能最終落定,還需要咱們大傢伙一起努力!”

他這樣一說,群情立刻激昂,大家紛紛站起身,碰杯的碰杯,說吉利話的說吉利話,一個個的好不熱鬧。

鍾情被他一句話捧到半空,一句話又接回懷裏,精神上首次體會到了蹦極的驚險和快感,坐下來之後臉憋得有點紅,悶頭吃飯不理人。

黎邵晨目的達成,也不緊逼,只是手邊的蔬菜肉食從沒斷過,每一次鍾情剛吃完,他又麻利地供上。

最後鍾情實在吃不動了,只能出聲阻止:“我吃飽了,別給我夾了。”

這樣一來,就逼得鍾情先給他講話了。

奸計得逞有台階下的黎大少笑得別提多開懷了,拿過一邊的茶壺給她倒了杯熱乎乎的大麥茶:“那就喝點茶,消消食。”

吃過晚飯,公司上下,該加班的加班,該回家的回家。鍾情站在公司門口,望着人員往來,不禁感慨,黎邵晨還真是管理人才的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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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溫度,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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