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

()三人一路無語，唯恐多說兩句閑話泄了真氣，更加無力爬山。

映雪趴在莫青背上聽着他呼吸越來越急促，汗水慢慢的濕透的背脊，便輕聲提議：“我還是自己走，你累了！”

“既然背上了，我便不會鬆手！趴好別說話！一會就到了！”莫青喘着粗氣，不肯同意映雪的提議，他抬頭仰望蜀山最高處，咬咬牙繼續往上前進。映雪知他脾氣執拗，認準了的事情就不肯聽勸，只得拿出手絹細細的為他拭汗。

於成澤在一邊瞧着，心裏覺着奇怪。他雖然是男兒身，但自幼在女人堆里長大，心思比之一般的男孩子要細膩些，映雪和莫青兩人這般相處的情景實在有些奇怪，雖說方才莫大哥說他們兩人是義兄妹，但是這短短半年不見他們的感情未免好的有些過分了。

之前在京城時，幾家孩子也時有相聚，無論你看對方順眼與否，幾家長輩有交集，相見是免不了的！那時候的莫青和映雪見面只是互相打個招呼而已，在於成澤看來並沒有什麼深交可言，可是今日重逢，他們之間似乎多了某種默契，爬山如此之累，莫大哥竟然不肯放下映雪？他皺着小眉頭看着前方相疊的兩個人，猛然間似乎感覺到了些什麼，可這感覺稍縱即逝，他剛想抓住它，就聽見映雪在前方叫道：“於哥哥別發獃了，再不走快點，天黑都到不了蜀山派！”

“哦！哦！我來了！”於成澤搖晃了下小腦袋覺着他在此時思考這些問題有些可笑，他揉了揉腿腳，舌尖輕舔了下乾澀的嘴唇，深吸一口氣后，勉強提起精神緊隨其後。

三人這一路走走停停，勉強在天黑前到了蜀山派的大門口，有別於一般的金漆招牌，蜀山的大門上掛着的匾額乃是白底墨字，蜀山派仨字周圍還畫著松鶴祥雲，着實顯得別緻清雅。

“來者何人？”守門的童子猶如神話傳說中的小金童，長得粉雕玉琢圓潤可愛，見到他們三人，脆生生的問道。

“我們來學藝的！”於成澤瞧守門童子年幼可愛，擦着汗水笑眯眯的回答道。

“學藝，今天天色已晚，明日再來！師父師叔們都休息了！”小童子年紀小小，口氣卻和大人一般，他搖晃着小胖手，讓好不容易爬上山頂的三人打道回府。

莫青他們自然不肯，映雪忙柔聲哄着小童子道：“小弟弟你看這山高路遠，我們三個好不容易上的山來，着實不易，你就行行好，進去問問掌門可願收我們，你就告訴他，我們是嘉興蘇文長的子女，前來拜師學藝！”

映雪說出蘇大人的名號原是藉由小童子的口去稟報掌門故人之子來訪，卻不想那小童子聽見蘇文長三個字，紅彤彤的小臉蛋立即起了笑容，挪動着小胖腿跑出大門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欣喜的問道：“蘇文長蘇師叔？是那個天下第一才子蘇文長么？”

“正是！”映雪瞧着童子忽然歡天喜地的開心樣，有些摸不着頭腦。

“哥哥姐姐快進來！”小童子到底還是兒童心性，轉眼間便忘記他方才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三人入內，娃兒的臉說變就變，胖乎乎的蘋果臉蛋上滿是親切之意：“原來哥哥姐姐是蘇師叔的孩子，蜀山列位師叔除了小師叔外我最佩服蘇師叔了，文武全才啊！”

童子口中的說著不倫不類的大人話，小小的身軀硬是裝出一番大家做派，引領着三人往門內走去。

三人看他說話偶爾顛三倒四，詞不達意，偶爾又少年老成，成語亂飛的，心中都覺着蜀山派讓這麼個娃兒守山門未免有些不靠譜！正腹議間，就聽見一個威嚴蒼老的聲音問童子道：“麟兒，你所領何人啊？你小師叔不是在守山門么？怎麼這會還放人進來！”

“小師叔他說不能離開崗位，所以讓我帶他們進來！”小童子臉不紅氣不喘的撒着謊看來平日沒少和他的小師叔做壞事，他胡亂搪塞完了立即故左而言他開始轉移話題：“掌門師叔，哥哥姐姐是蘇師叔的孩子，說來蜀山學藝！”

“蘇師叔？”蜀山掌門聞言，撫着雪白的長鬍子，眯起眼打量着站在院中的三個孩子：“爾等為何誆騙小徒，蘇師弟雖有兩個與你們年紀相當的幼子，但此二人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雙生子，而你們卻相貌迥異！”

“小子並非欺騙令徒，雖並不是蘇大人親生子，但小子已認蘇大人為義父，而身邊的映雪則是蘇大人的親生女兒，這裏有義父的親筆書函一封，請掌門過目！”莫青從懷裏掏出了蘇大人的親筆信函呈給蜀山掌門，於成澤在一邊瞧着急得抓耳撓腮，爹爹不懂江湖裏的門道，只派了下人相送，他沒有書函介紹不知蜀山可會收他為徒，若是不成，家裏他也萬不能如此灰溜溜的回去。

於成澤見掌門的注意力都放在信函之上，便悄悄的溜至映雪身邊低聲問她道：“映雪我沒有書信介紹，這該如何是好？可否讓你爹也認我做義子？”

“一會我們一起求求掌門再！”映雪亦小聲的回答他。

兩人的竊竊私語未躲過掌門的耳朵，他拿了信函一掃信封上的字，是蘇師弟的親筆字不假，面上卻不動聲色的打發身邊的麟兒帶三人去洗手用晚飯，一切稍後再議。

莫青知掌門是想先看信函，再做打算，也不敢多言，和映雪二人跟着麟兒先行去食堂用飯再做打算。

且不說他們三人一番辛苦之後胃口大開，但說掌門等他們離去后，飛身回屋，在燈下展信仔細一覽，許久之後掌門輕聲嘆息：“魏師弟………”掌門年歲在列位師弟之上，甚至比最小的師弟大了五十歲！在眾位師弟中和蘇師弟魏師弟二人最為投緣，可惜他為人古板，又身居蜀山掌門之職，自兩位師弟下山之後，除了書信往來，就沒再相見過！卻不想二十年前一別竟成了他和魏師弟的永別之景。

如今蘇師弟來信託孤，他自然不會怠慢、方才見那魏家小兒，神形具有乃父之風，答話不亢不卑進退得宜，小小年紀遭逢大難，心性得到了磨練，神色間亦見沉穩，但奇怪的是，剛才觀其呼吸步伐，武功根基只能算平常？按說魏師弟的武功雖不算絕頂，但在江湖中也算出類拔萃的人物，為何魏家小兒的功夫如此不濟？

“掌門師叔，哥哥姐姐吃完飯了，我帶他們進來了呦…………”麟兒嘴裏哼着可愛的調調，一把推開了大門。沒規沒距的樣子讓掌門臉色一沉：“麟兒你是跟你小師叔玩耍久了，連敲門的規矩都忘了么？”

麟兒聽得掌門訓斥也不害怕，吐了吐舌頭，背朝掌門做了個鬼臉耍賴道：“哎呀呀呀，小師叔在山門前守着還沒用晚飯呢！麟兒給他去送！”說完也不等掌門吩咐，一路小跑的逃之夭夭。

掌門瞧着這小猴子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上樑不正下樑歪，不該讓小師弟管教麟兒的。他滿臉憂愁的看着遠去的麟兒，莫青三人看了不敢出聲，卻不想下一秒，掌門突然出招襲往莫青。

莫青猝不及防，連退了幾步，緊急之下使出了魏家劍招，勉強應付着掌門的攻勢。於成澤在一邊瞧了，拎起包袱欲上前相幫卻被映雪攔住：“於哥哥不要去！掌門是在試莫哥哥的功夫，若他有意加害，莫哥哥連他一招都接不了！”

掌門雖然收斂內力和莫青對拆招，可耳內還是聽見了映雪的話，不由會心一笑：蘇師弟的女兒真是聰慧。他三招一過便知莫青的根底，骨骼奇精，是練武的奇才。試的深淺，他長袖一展，迴轉至映雪身邊撫須笑道：“映雪，我蜀山沒有女弟子，你既然來養病，便去竹屋那裏休養！”

“好！多謝掌門！”映雪乖巧的點頭答應，掌門餘光瞟了眼緊張的於成澤和靜待吩咐的莫青又道：“你們既然要做蜀山弟子，一會我會讓人帶你們去弟子舍，待明日為你們擇師教導！”

“多謝掌門！”兩個男孩聽到恩准他們在蜀山學武，均俯身感謝。

掌門對此只是撫須點頭，隨後飄然出屋，吩咐院內的弟子各自領他們去了應去之處。

映雪眼見要與莫青等人分離，連忙拿出放置在自個包裹里的香囊等物，改塞入莫青的行囊，她小聲的囑咐莫青道：“晚上把香囊放在枕邊，這裏面放了安神的草藥可保你晚間好眠！”之前蘇夫人擔心映雪到蜀山，陌生環境難以安睡，特意給她做了這個安神香囊，映雪無心無事自然也沒什麼大用處，倒是莫青，映雪這兩日看他每每入睡都噩夢連連，這安神香囊給了他也算是物盡其用。

“知道啦！”莫青接過行囊，低聲道了謝，跟隨前面引路的師兄大步往弟子舍走去，行了幾步，他回頭一望，見映雪還傻傻的站在分別處看着他們，便揮了揮手讓她無須擔心，早些到竹屋休息！

映雪見他揮手，忙也抬起手來揮舞了幾下。

引路的師兄看他們兩人這番動作，不由噗嗤一聲笑問莫青道：“那小姑娘是你指腹為婚的小媳婦么？”莫青被師兄一笑話忙放下了手，轉身悶頭往於成澤方向跑去，於成澤跟隨另一位師兄走得快，突然瞧見莫青從後面奔跑上來便低聲問道：“怎麼啦？你怎麼不是跟林師兄一起去房間么？”

“沒事！”莫青冷着張臉，回答了於成澤后，又站在原地等林師兄走上來。他雖眼看着林師兄，可餘光卻偷瞟着映雪的方向，瞥到映雪還站在門口笑盈盈的看着他不由嘀咕了句：“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