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的擔憂
()長卿一覺睡醒已是戌時,屋外月上柳梢,白色的月光傾瀉一地,他微眯着眼望向窗外,嘴角溢出一絲苦笑:沒有人記得他!
“你終於醒了,我都快餓死了!”魏長卿的自怨自艾被映雪歡呼打斷,他扭頭看去,映雪正擄着袖子將一個個碗蓋掀開。之前蘇夫人叫人來喚魏長卿和映雪去用晚飯,映雪看魏長卿睡得正熟,不忍喚醒他。再加上這孩子正是情緒敏感的時候,料想也不願見太多人,便讓蘇夫人在房裏另外置了兩份飯菜。
“你怎麼在這裏?”魏長卿從床上起身,睡眼迷離的看着在桌邊忙碌的映雪。
“等你啊!”映雪將保暖的扣碗都掀開,心裏念叨着這小子醒的真是時候,她剛偷偷地拿了些點心填肚子,他便醒了。她背着長卿拿袖口抹了兩下嘴,確定沒有點心的殘渣留在上面后,轉頭催促魏長卿道:“你還愣着幹什麼?快洗手吃飯啊!洗臉水早就打好了,都換了三盆!”
映雪不知不覺中流露出的大人腔調讓魏長卿感到有些不舒服,由一個七歲小孩嘴裏出來的關照,在魏長卿聽來有些變了味道,他表情落寞又有些不甘的遵從映雪的吩咐去床邊的銅盆里洗了臉和手。
映雪瞧他板着一張臉擦完手到飯桌邊坐下,便知自己又不知道什麼地方傷害到一個少男的玻璃心了。原先舉着筷子打算為魏長卿夾菜,這會也不好輕易下手了。她扒拉着飯心裏怨念道:這樣子的個案她前世可沒碰到過,真是沒事找事做,她現在才七歲小屁孩一個,不再是居委會大姐,管那麼多幹嘛!吃力不討好啊!
魏長卿沒理會身邊某女的怨念目光,他專心致志的吃着飯,偶爾夾一兩筷菜,連頭也不抬一下。這沉悶的氣氛讓映雪有些食不下咽,她眼見着魏長卿猶如數米粒般將飯一顆顆的放入嘴裏,以一種電影慢進的矯情速度嚼着飯,望向某一處的目光慢慢放空,似乎透過虛無看着往昔。不由心又軟下來,到底還是個十歲的孩子啊!
她夾起一隻荷包蛋放到魏長卿的碗裏,輕聲勸道:“魏哥哥你多吃點!”
映雪的動作讓魏長卿停止了發獃,他看着這個捧着飯碗笑得文文氣氣的女孩,不免又是一陣黯然心傷,他家小妹宛如和蘇映雪差不了幾歲,要是她還活在世上,這會兒定是要和弟弟長郡搶着夾最大的荷包蛋吃,可如今……他垂下眼帘,哽咽着道:“多謝!”
映雪看他這副傷心樣想勸又無從勸起,只得放下碗筷陪他一起靜默無語。好在魏長卿很快就收拾了情緒,沒有讓映雪餓很久,他深吸一口氣,將滿眼的水光逼了回去,清了清嗓子道:“吃飯!”
“恩!”映雪雖然覺着她一個御姐被這麼個小正太牽着鼻子走挺沒面子的,但瞧見魏長卿開始大口的扒飯,心裏還是歡喜的。正當她舉筷打算大殺四方填飽肚子的時候,房門開了一條小縫,她的哥哥姐姐們在縫隙處擠眉弄眼的召喚她出去。
映雪頓時怨念又起,喵了個咪的,吃頓飯都不能消停會么?再放飯菜就涼了,可是若不出去,一會長卿和他們見了面,還指不定出什麼亂子呢!微一思量,映雪只得放下碗筷對長卿道:“魏哥哥,我肚子有點疼先出去會,你先吃!”
魏長卿其實已經聽見房外的騷動,只是不想去理會,映雪說話他也不回應,繼續低頭吃飯,他這副死樣子已經擺了一天,映雪也習慣了,顧自小踏步前進,推門出了房間。
一出門外,二哥修文就一把捂住的她的小嘴,將她拖到走廊處低聲問道:“魏長卿那小子還好么?”
映雪被捂着嘴也不好回答,只得點點頭。
夏露看了忙一掌打下修文的手掌:“笨二哥,你這樣小雪怎麼回答你!”
“哦!哦!”自家大妹是個潑辣的主,修文祺文平素不敢得罪她,被打疼了手掌也只得訕訕的應着,不敢回嘴。
“小雪你怎麼沒到前廳來吃飯?”夏露和兄長關心的事情不同,她方才在窗外看了多時,只覺着自家小妹的態度有點問題,這些日子太祖母大壽,她看多了戲文里的男歡女愛,才子佳人。小雪今天舉動可不就是那戲文里春心大動的大家閨秀么?
有一出《梅花戀》的戲文不就是這樣的么,公子家中沒落了,投奔姨夫家中,姨夫之女也是對公子關心備至,花前月下,然後……..然後他們兩個就趁着夜黑風高私奔了。
夏露想到此打了兩個寒顫,這事情絕不可以,雖然魏家那個討厭鬼很可憐,但是之前他那麼欺負小雪…….她打定主意便牽起映雪的小手道:“小雪,我在前頭給你留了菜,我們一起去吃宵夜!”
“不必了,我正和魏哥哥一起吃飯呢!哥哥姐姐還是早點去睡,明天還要去書院呢!”映雪知道這三人的脾氣,唯恐一言不合,他們會去找魏長卿的晦氣。現在魏長卿的情緒還不穩定,可受不得什麼刺激。
“哦,那你陪他吃飯!”雙生子不知道夏露的擔憂,因為之前和魏長卿交惡,此時也不好出面安慰他。下午時,娘已經告訴他們所有的事情。魏長卿的滅門之痛他們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心性還善良單純的二人,對於往日的死對頭十分同情,但在他們看來男子漢大丈夫肉麻兮兮的話不能說,先低頭的話也講不出口,派映雪去表示善意是最好不過的。
“那怎麼行?夫子都說了男女七歲不同席!”夏露難得遵守老夫子說的教條,伸手攔住欲回屋的映雪道:“他要是有事,我讓何婆婆去伺候他好啦!映雪你還是跟我去前廳吃宵夜!”
夏露的反常讓映雪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未向夏露心中所想深究,只道夏露還記恨魏長卿,一下子抹不開臉:“姐姐,娘已經認了魏哥哥做義子,他算起來也是我哥哥啦,那我和他一起同席吃飯也無不妥!倒是哥哥姐姐今天天色已晚,你們還是早些回去休息!一會下人們看見我們都在這裏就不好了!”
映雪的解釋稍寬慰了下夏露的心,她還欲多言,卻被二哥三哥捂住嘴一路抬着走了。那兩個混小子一邊走一邊還勸慰夏露道:“四妹,小雪說的對,再說娘今天關照過我們,不要打擾魏長卿休息,一會讓她知道我們在這裏吵鬧,非發火不可!聽哥哥的,我們先回去啊!”
夏露雖然平素是個彪悍的,但被修文祺文這麼抓着也動彈不得,耳邊聽聞雙生子所說想起娘的勸告,只得作罷,停下掙扎,心想着此事也不急於一時,她定要讓小雪改變主意。
映雪瞧着三個小孩急沖沖的走遠了,方整理了下衣衫,走回屋裏。
魏長卿這時已吃完了飯,正在看映雪幫他包紮的腳底,水泡一個個都已經挑破放了水,布條包着葯像是給女人纏小腳似的給他裹了好幾圈,他覺着氣悶,便拆了布條,打算透透氣。
映雪看了,上前將他扔於地上的布條撿起,又另尋了些乾淨的遞給他:“魏哥哥,你要是不纏布條會感染的!”
“我只是透透氣!”魏長卿方才吃完了飯,發現他從頭到腳映雪都給他打理了遍,心中對她很是感激,卻又不肯服軟開口道謝,倒是回答映雪的態度好了許多。
“那一會透氣完了,我幫你綁上!”映雪淡淡的笑了笑,滿意魏長卿有些彆扭的回答,至少問一句答一句,比之前問十句答一句也算是進步不是?她寬慰着自己再接再厲,絲毫沒意識到無意中又犯了職業病。
飯菜已經有些涼,映雪也不在意,隨意扒了點飯填飽了肚子便可。
“你為什麼要上蜀山?”卻不想魏長卿會突然和她搭話,映雪受寵若驚的咬着筷子,望着突然發話的彆扭小孩:“因為我爹以前是蜀山的弟子,所以我想去看看,再加上我自幼體弱,練武可以強身健體…….”童言無忌久了,撒謊的功力自然沒有做職業人的時候高,面對着一個除了面癱彆扭毫無殺傷力的孩子,映雪的回答還是結結巴巴,加了些電視台詞的回答,她自己聽着都覺得還毫無說服力,更不像一個孩子所說。
“強身健體?”魏長卿顯然不是這麼輕易可糊弄的主,他鼻子輕哼了哼,便又不搭理映雪了。他下午時疲累之極,所以未想到一個小女孩去蜀山做什麼?一個大家閨秀為何要到蜀山做女弟子了?
“好啦!魏哥哥我方才撒謊了!”映雪遇上一個小人精,沒得方法只好先認錯,鬼鬼祟祟的走到魏長卿面前半真半假的說道:“原因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以後你自然會知道的!”
這含糊不清的答案讓魏長卿愈發不爽,他抬起眼直直盯着映雪看了許久,鼻子裏又哼了聲道:“關我何事,你要去便去!”說完又走回床邊背朝映雪翻身躺下。
氣得映雪在他身後想比中指,這個彆扭傲嬌難伺候的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