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少女,無法釋懷
()看到惠里奈只是留給一個背面給他,幸村精市的心裏不禁有些生疼。
他有些麻木的上床,然後拉上牆燈。
同樣側躺在床上的他耳邊不停縈繞着惠里奈的那句‘如果我說,Tony是我未婚先孕的孩子,你會接受嗎’。
幸村精市心底有無數個聲音告訴他,他當然會接受,因為那是你的孩子。
可是,那時嘴邊的話還未開口,惠里奈卻像是得到了別的答案一般只留下一個側睡的背影給他。
幸村精市只覺得心裏很難受,真的很難受。
不管Tony那個小男孩是怎麼來的,他都覺得難受。
不,更確切的說他應該是嫉妒,非常嫉妒。
突然附上的溫暖,讓並未閉上眼睛的惠里奈並未試圖掙脫開纏上她的人。
“惠里奈,如果我說,我嫉妒死了那個讓你生下Tony的人呢?”幸村最終轉身看着那樣背對他的身影,情不自禁的擁住了她。
“我真的好嫉妒,嫉妒那個能夠抱你的人。可是,我也好開心,只有我才娶到你。但是,我無法不承認我真的很嫉妒。”
“我是真的很難過,為什麼我是現在才知道Tony的存在呢?我一點也不想關於惠里奈你所有的事情,我都會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人。”
一邊斷斷續續說著的幸村,不由得更加抱緊懷裏的人。
他知道她沒有睡着,他知道她有在聽他說的話。
這麼久的相處,他早已可以從她的呼吸聲中判斷出她是否熟睡。
算是卑鄙了些,驕傲的幸村精市刻意暴露出自己的脆弱心境,不過是想要換取惠里奈的心疼,換取惠里奈對他們之間關係的一種正視。
“精市,真的是一個笨蛋。”轉身同樣緊緊抱住幸村,面對幸村精市,她總是摒棄了她做事的理性變得很感性。
可是,那般睥睨眾人之態,那般驕傲的幸村居然會對她放下所有的傲氣,這真的讓她意外,甚至,也讓她有着女人虛榮心的自我滿足。
一次一次刻意忽視他的變化,刻意對他的暗示裝作毫不知情。這樣她比起對她袒露心扉的精市,是多麼的自私卑鄙啊。
“Tony的事情,一點也不想對你隱瞞。只是,Tony是爸爸、媽媽還有我爺爺他們若是知道都會反對的存在。Tony他,是不該有的存在。”惠里奈頭深山埋在幸村的懷裏說道。
不該有的存在嗎?
惠里奈不知道,她的話是對幸村的完全誤導。
幸村精市沒有再好奇,能夠得到惠里奈的迴音他已經很滿足了。
他相信惠里奈也對他有了感情,不然,她完全可以不顧及他的感受不對他解釋繼續裝睡下去。
兩人在洛杉磯的平安夜緊緊相依,是不是代表他們彼此間的心更加的靠近了呢?
次日,習慣早起的幸村精市伸手撫摸身側卻是發現早已冰涼。
漱洗完畢之後,下后的他便看到越前倫子在廚房忙進忙出。
“早安,越前伯母。”幸村伸手幫越前倫子接下盤子。
“幸村君,早安,怎麼不多休息下?”越前倫子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我習慣早起做運動。”
“這樣啊,和我家南次郎一樣。如果幸村君想和南次郎對打的話,現在可是好機會哦。”越前倫子對幸村眨眨眼說道。
“好,謝謝您。”幸村精市把盤子放在了餐桌上,四處張望了下,卻是沒有發現惠里奈的身影。
“在找Carol嗎?”
“嗯,請問您知道她去哪裏了嗎?”
“幸村君,Carol沒有對你明說嗎?”越前倫子不經意的反問讓幸村挑了挑眉。
幸村默不作聲,昨晚惠里奈只是對他說今天她要出去一趟,可是也沒想到一大早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看到幸村沒有說話,越前倫子嘆了口氣:“幸村君,Carol的事情我雖然知道的不多,但是那孩子心思卻是很細。就拿她對Tony的態度來說,那孩子明明一直都很關心照顧Tony,卻是表現出對他不聞不問的態度。”
幸村精市在一邊認真的聽着越前倫子的話,按捺不住好奇心裏的嫉妒的那個人,不禁問道:“越前伯母您很早就認識惠里奈了,算是惠里奈在美國很親近的人了。那麼,請問您知道Tony的父親是誰嗎?”
“Tony父親?我不知道,而且,Carol並不開心提到Tony的生父和生母。”
等等,Tony的生父和生母?
“Tony不就是惠里奈的孩子的嗎?您怎麼提到他的生母?”幸村精市突感驚訝。
“幸村君,莫非你以為Carol就是Tony的母親?”
看出幸村的誤解,越前倫子笑着解釋道:“Tony是5年前的一個雨夜Carol抱回來的孩子。而且,後來聽Carol不經意間提過一次,Tony的母親就是在聖誕節過世的。”
原來,Tony不是惠里奈的親生孩子嗎?
那麼,她為什麼要那樣問他呢?
惠里奈一大早的離開是和Tony的生母有關係嗎?
惠里奈身穿着深色大衣,腳上穿着一雙細高跟的長靴在昨晚下了一夜大雪所堆積起來的雪地里緩慢地一步一步走着。
放晴的天空下的少女在一片雪白的世界裏顯得格格不入,尤其是她手中那鮮明得耀眼的一束小雛菊。
這裏是一個空曠寂靜的世界,除了管理員,鮮少會有人在聖誕節出現在這裏。
遠遠望去,有滿枝頭掛滿白雪的的排排樹木陪襯下的卻是冰冷水泥所建構的世界。
基本上每一個墓碑上都有着墓志銘,可是,惠里奈的腳步卻是停留在只有一張照片和一個刻有日文名字的墓碑面前。
今時京子,這是墓碑上所刻着的名字。
照片中的少女有着甜美的面容以及和那甜美面容並不搭配的淺淡笑容。
這樣清淺的笑容會讓人忽視她的美麗,並不耐人尋味,吸引他人,反倒是讓她甜美的面容減了一分姿色。
可是,初見這樣清淺笑容的惠里奈卻覺得這樣的少女猶如小雛菊般清新。
那時候的她並不明白少女清淺笑容下掩下的是多少辛酸和膽怯,多少委屈和悲傷。
今時京子,是她入讀櫻花女子學院時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她最為珍視的朋友。
記憶里的今時京子總是很膽小,雖然比她還要大上兩歲,可是在她面前那樣懦弱的性格更像是一個需要被照顧的小妹妹。
只要她一離開她的視線,很有可能隨時被欺負。
學校里的人都很意外,那時候才念一年級的她和即將升入高中部的今時京子是如何成為朋友的。
畢竟,兩人間的性格相差太遠。可是,強勢如她,懦弱如京子卻都沒有在意大家的流言蜚語。
而且,那時候的她,並不在意京子的懦弱。
只要她在學院裏有足夠強大的能力,作為朋友的她一樣可以保護到京子。
她剛入學院之時,便進入學生會,樹敵眾多。別人找不了她的麻煩,全部算計在京子頭上。
對於今時京子,她有過愧疚,有過感激。
可是,她卻不曾言語。
只是,用着自己的真心回報她從京子身上所獲取的友情。
可是,在一切真相所展示在惠里奈眼前的時候,她才知道曾經的她是多麼的可笑。
她所付出的真心不過是別人所算計好的一部分。
今時京子她,一直恨着她,一直深深的恨着她。
在一切真相□裸呈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友情也可以是虛假的。
從一開始對她的接近不過是京子遵從她家族的安排,一面在自己面前裝可憐人,一面背地裏幫她挑起了不少人的怨恨,讓她從入學起就過得舉步維艱,不得不小心為上,步步為營。
可是,她卻是對這樣人付出了三年的真心。
她怎麼能不恨她,不怨她,不怪她?
可是,她更恨,更怨,更怪那個一直被謊言所蒙蔽了三年的自己。
如果,如果不是京子對她因為嫉恨得恨不得毀掉她,找上大島希,恐怕,她還是會被這樣虛假的友情繼續蒙蔽,被這樣虛假的朋友繼續耍得團團轉。
今時京子她,是她忍足惠里奈一生之中所犯的第二個錯誤,是她願意承認卻必須去正視的污點。
可是,她就突然那樣死了。
她的猝死,剝奪了讓她報復和怨恨的機會。
可是,為什麼你死掉了,卻是讓我永遠也擺脫不了你了呢?
為什麼要留下Tony這個你和那個同樣噁心骯髒虛偽卑鄙無恥的孩子讓我來撫養呢?
為什麼?
惠里奈輕撫着墓碑上的照片,極度溫柔的動作下,內心卻是極度複雜。
今時京子,無論你曾經帶給我怎樣虛假的友情,無論你帶給我怎樣的傷害,這一切都隨着你的死亡消失無蹤。
可是,儘管我一遍一遍說服自己,你已經死了。
可是,我始終無法釋懷。
同樣,也無法對你原諒。
或許,我會一直恨,對你,繼續恨下去。
其實,上天早已給了你最好的報復。
如果說上天給了你最好的報復,那就是讓你擁有了你和你所愛的人的孩子,可是,卻沒給你撫養他長大的機會。
如果說上天給了你最殘忍的報復,那就是讓你深深愛上了一個人,可是,卻沒有給你他同等於你深愛他的感情。
可是,儘管你已經得到了只有的結局。
我依然無法釋懷,更是無法原諒在我沒有對你報復你所帶給我的一切時就猝死的你。
或許,維繫在我們那段虛假友情的最後,就只有我對你永遠也無法消散的恨意。
今時京子,你知道上天對你最殘忍的報復是什麼嗎?
就是你的兒子喊着你生前最嫉妒、最恨的人為媽媽!
惠里奈最終嫌惡的拿開了撫摸着照片的手,原本拿在手中的花束早已被她扔棄在面前的墓碑上。
離去的背影帶着悲情的訣別,散落在墓碑前的小雛菊在白色雪地的背景下,顯得艷麗無比。
許久之後,來過的人,撒氣般的揀起一支支散開的小雛菊,拋向了遠處。
轉身看到墓碑上的照片的人,眼底流露出殘忍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