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垢山住者
原本打算等長零一起去無垢山，證實自己所言並非假話，卻不想這一等，等了三兩日長零都未有空。
踏雪第一次知道，原來辦宴席如此麻煩繁瑣，長零每日忙碌，無論大小事宜都需他經手吩咐。
直到慶宴開始的前一刻，踏雪都等不到他空閑下來的時候。
眼看蓬萊島上空的仙寮一個接一個地到達，隨之而來的小仙娥小童子，還有靈獸在蓬萊島上一陣熱鬧，踏雪這一次卻不知為何有些安靜。
島上仙子只當二公子的這隻靈犬這次聽話了，所以格外安靜，殊不知踏雪這是有些躊躇不安。
“怎麼辦，答應過仙女姐姐帶她來參加宴席的，現在宴席都開始了。”踏雪耷拉着腦袋發愁。
事實上打算帶長零自己去看個究竟是一個目的，其實真正的目的是那天在無垢山發現那位仙女姐姐的時候，踏雪很自信地邀請了人家說要讓她來參加宴席。
可它畢竟只是蓬萊島上的靈犬，再者入島參加宴席的仙君都有蓬萊島弟子親自送去邀請函，此邀請函則同時是進入蓬萊結界的捷徑。
踏雪雖然可以從通靈境離開蓬萊島結界去到對面無垢山，可通靈境沒辦法帶別人通過，這是踏雪在之前就試過的，否則它早就帶上那個仙女到蓬萊島炫耀炫耀了。
除非有長零邀請，可長零不信踏雪的話，眼下踏雪也叫不動正被一大班仙君圍着說話的長零。
“這班臭老頭子，說什麼這麼久都不讓人走。”
有半個時辰了吧，或者更久了，長零接連被來的仙君堵着說說笑笑，根本沒有脫身的機會，這讓踏雪在樹蔭下看得咬牙切齒，有小仙子過來與它玩耍，它也毫無興趣。
別人只當它沒有精神，只好不再逗弄它。
眼看等待無期，踏雪心涼了一半。一聲輕響在耳邊響起，踏雪白絨絨的耳朵動了動，抬頭看去，就見一壺冰清潔玉壺倒在草地上，想是被路過的仙君不小心撞到從桌上掉落的。
踏雪眼珠一動，突然起身跑過去拿起玉壺，看了看裏面的瓊漿尚有，流失地並不多。
它於是把玉壺叼在口裏，轉身往宴席外跑去。
……
無垢山，一道透明的圓形屏障很熟悉地出現在山腳，白絨絨地小身形一躍而出，不回頭地直奔山腰處。
山腰處不比荒涼的山腳，幾株翠綠的楓樹自半腰山路往上接連種去，直到眼前一處水波微粼的湖泊出現，湖不大，但也不算小。一半躲于山岩中，一半露於長空下，湖上幾道光彩灼目，仔細看去，竟是一池白蓮開在水上，飄飄悠悠，分外幽靜。
“好看的仙女姐姐！”未到最後一層石階，踏雪就叫喚了起來。
它嘴裏叼着東西，故而說話有些吃力，不過山谷空曠，卻也帶來輕微地迴音。
楓葉颯颯響起，谷風拂面而來，踏雪直奔上階，來到湖波邊一株楓樹下，果然一個身形正躺在樹上睡覺。
無垢山的這數十株楓樹極其嬌嫩，看起來種的並時間不久，尚未經過他們的第一場秋季，躺在樹上的女子身形修長，雖說不胖，可是沒有把身下才剛長牢固的樹枝壓壞着實有些不可思議。
大概是睡一半被人吵醒，她絕色的眉眼間皺了皺，心道可是終於有人出現在了這座荒山，不覺側顏抬眸一瞥，還是那隻小白狗。
仙女有些失望，回過頭打算繼續再睡一會兒再理這小狗，一股幽香卻突然飄來。
她鼻尖嗅了嗅，隨即猛地睜開了眼。
“小狗，你可是帶了酒來！”
問着話，低頭已經看到了踏雪嘴裏叼着的玉壺。
踏雪放下玉壺，看見仙女一臉歡喜，“我從長零的慶宴上偷走的。”
“蓬萊島的瓊漿？”仙女有些驚訝地問道，已經自樹上跳下，拿起了玉壺嗅了嗅。
踏雪爬山爬得有些累，趴到地上才道：“蓬萊島只有瓊漿。”
凡人的酒自然沒有。
仙女心道一聲，口間突然憶了從前到凡間喝過的凡人釀的酒，味道絕美，然而世間還有更好的酒，可惜那地方向來不容易去。
現在就更難了。
“小白，偷得好。”仙女喜滋滋地嘗了一口瓊漿，
太久未曾喝到蓬萊島的瓊釀了，她都差點忘了是什麼滋味。
見仙女開心踏雪很高興，只是還是忍不住提醒一句：“仙女姐姐，你別叫我小白了，我叫踏雪呀。”
仙女喝着酒的動作頓了頓，斜眼看了眼身邊的小白狗，她道：“你那個二公子為你取的名字？”
“不是長零，是大公子。”踏雪道，
“大公子？”仙女摸了摸下巴像在想事情，輕聲道：“凌霄的大兒子啊，本……我從前好像見過。”
踏雪大眼一彎，凌霄自然乃蓬萊島島主之名，然而在蓬萊島上，就算是九重天其他仙君，見了蓬萊島主都是尊稱他一聲仙尊，從未有人敢直呼島主的名諱。
仙神二界相鄰，能稱“尊”地皆是些已有萬年以上資歷且已經渡過重重天劫的仙神。這類仙尊威嚴浩蕩，輕易不可輕視。
尊稱是必然，若低於之下的仙寮不以此為喚，分罰令也會自動降下。
道的是目無尊長的嚴厲天規。
輕則散去半年修為，重則可以把人劈個半死。
讓踏雪特別意外地是，這個突然出現在無垢山的仙女，已經直呼他們蓬萊島主好幾次名諱了，可卻從未見分罰令降下過。
搞得起初還一臉驚恐跑回家的踏雪，如今也敢繼續呆在她身邊不遠，也不怕分罰令出現了。
“仙女姐姐，你怎麼可能見過大公子。”
蓬萊島大公子長藺自飛升上神去了青城界之後，便極少回位於九重天下的蓬萊島，踏雪也僅是在他送給長零之前見過長藺上神一面。
“你不信？”仙女沉思片刻，道：“我初見他時，那孩子才跟你這般大，年紀輕輕就老氣橫秋的。”
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東西，她搖了搖手中的玉壺，眼角帶上了笑意。
“想不到連那小屁孩如今都飛升上神了，果然時光飛逝啊。”半分嘆息半分淡然，她往後一靠，靠在一塊圓潤的石頭上。
“蓬萊島今日慶宴，你卻跑到我這兒來，還是偷酒來的，就不怕凌霄那個小氣鬼罰你嗎？”
提到凌霄島主，踏雪眼中瑟縮一下，狗臉上卻一臉天不怕地不怕。
“宴席上眾多仙君，島主正忙着招呼，不會注意到這一壺瓊漿的。”
至於它，它天天到處跑，凌霄仙尊根本對此已經習慣，都是長零負責管理它，而長零性子溫潤從未責罰過踏雪，這也是導致踏雪在蓬萊島上如此歡脫甚至肆無忌憚的主要原因。
女子淡笑着喝了口酒，她一身的白衣同湖中白蓮一般一塵不染，眼中神緒淡漠，一副只活當下頗好的容色。
一聲驚響卻打破了這場幽靜，她纖長的眉毛一挑，淡色的眼眸看到遠處海空之上的變化，極有意味地勾唇一笑。
踏雪也猛地站起，“這是什麼動靜？”
它急得滿地亂轉，又道：“我好像感覺到長零的氣息了。”
“哦？”女子意外地看着踏雪，又看向海空上的異樣，突然有些瞭然。
只聽她道：“怕是蓬萊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