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主之宅
春香順着大小姐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那是從前的慶陽郡主府,自從郡主三十年前過世之後,這裏就一直空着。”
如錦的目光動了動。
三十年前就死了啊……
其實也沒什麼好想不通的,真正的慕大小姐確確實實被兩個刁奴悶死了,這才有了她上身的機會。
而她原本的身軀抽走了靈魂,自然也活不下去。
如錦有一些悵然,但很快,她又樂觀起來。
至少她上輩子死得很輕鬆,一點痛苦都沒有,也算是幸事了。
春香見大小姐沉默不語,連忙解釋,“慶陽郡主雖然已經死了很久,但她可一直都是京都城的傳說呢!”
慶陽郡主的母親榮福公主,乃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妹妹。
先帝對公主寵愛極盛,賜她最大的府邸,給她最好的封邑,還選了京都城最溫柔的美男子給她當駙馬。
公主大婚之後半年產女,一時間朝野議論紛紛。
為了堵住這些人的嘴,陛下賜封剛出生的外甥女為慶陽郡主,金銀賞賜一車車送往公主府。
可惜公主生產時傷了身子,熬了兩年還是撒手人寰。
陛下愛憐外甥女沒了母親,就直接將公主府的門匾換成了慶陽郡主府。
一個話還說不清楚的小女娃開門立府,往上數幾百年也是頭一遭。
郡主一日日長大,出落得也一日日更像她的母親,陛下看着外甥女思念妹妹,給她的寵愛比自己親生的皇子公主們還要多。
如錦神色平靜,嘴角還帶着淺淺的微笑,認真地聽着故事。
她歪着頭問道,“那郡主是怎麼死的呢?”
春香忙道,“郡主的死因是皇家秘聞,怎麼會叫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知曉?”
她想了想,“不過呀,我有一次聽府里的老嬤嬤酒後閑聊,說郡主好像是喝酒醉死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錦笑了起來,“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怎麼死的,其實也不重要。”
她抿了抿唇,“這是朱雀街最大的宅子了,就真的一直讓它空了三十年?”
京都城裏的大宅子都是有數的,每當新晉富貴分封論賞時,便是這些大宅子易手換人的時候。
三十年呢,郡主府居然巍然不動,令人驚訝。
春香搖頭,“想要得到它的人應該不少,聽說晉王就曾有過這個意思,但陛下拒絕了他。連晉王都如此,誰還敢開這個口呢?”
她壓低聲音說道,“聽說陛下與慶陽郡主曾是一對,可惜郡主沒福,死得太早,要不然這皇后之位就輪不到蕭家了。”
如錦失笑……
所以,是因為陛下懷念舊人,所以才要保留這座府邸嗎?
她搖頭說道,“春香,這些市井傳言信不得。”
春香不服氣,“大小姐初來乍到不知道,陛下每年的六月初八都要到這府里來一趟,從大清早一直待到深夜。”
她語氣中帶着嚮往,“陛下對郡主的深情,三十年如一日,京都城裏的女人們誰不羨慕?”
蕭皇后雖是後宮之主,但她得不到陛下的心。
慶陽郡主芳華早逝,但她永遠活在陛下的心裏。
如錦默了默。
傳聞和真相,果真風馬牛不相及。
但她現在是慕如錦了,三十年前的往事與她看起來似乎沒什麼關係,又何必和不相干的人多費唇舌呢?
又過了兩條街,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春香小聲地說,“大小姐,臨安侯府到了。”
她的神情肅穆,看起來不僅緊張,還有些畏懼。
如錦笑意盈盈望着她,“你不是已經想好該如何應對夫人了嗎?都是那行商車隊橫插一檔,你雖辦事不力,但這次沒辦成的事,下次找機會再做就是了。”
她頓了頓,“你家夫人不傻的話,當不會再懲罰你。”
春香有種當著人面下毒被逮個正着的窘迫感。
她急匆匆地跪下,發咒賭誓,“奴婢不會再害您了,從此以後必定對大小姐忠心耿耿,否則叫我豬狗不如!”
如錦笑了,“我知道。但與其讓夫人換一個人來害我,還是你來做更好一些。不是嗎?”
春香的腦子不停地轉,“大小姐的意思是讓我假裝仍是夫人的人?”
如錦只是笑了笑,沒有說對,也沒有說不對。
她不緊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去通報吧。”
不一會兒,春香回來,“讓我們走西角門進去。”
如錦看她臉色不對,“怎麼了?”
春香抿了抿唇,“西角門有點遠,平素里都是奴婢下人進出……聽門子說,夫人去了安國公府上做客,這會兒還沒有迴轉……”
她抬頭問道,“大小姐,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咱們要不要等等夫人?”
若能見着夫人,就能順理成章地跟着從側門進去,不用擠小門這樣徒惹人笑話。
如錦卻搖了搖頭,“太冷了,我不等。”
春香叫了一聲,“大小姐,這是夫人的下馬威,您若是真的走了小門,以後就成了京都城裏的笑話了。”
雖說她是有把柄在大小姐手上才對她言聽計從的,但不免也還是起了惻隱之心。
眼見着大小姐日後的日子不好過,但起碼還得留一些臉面在。這小門一走,恐怕連府里那些倒夜香的老婆子也敢欺負她了。
如錦對着車夫說道,“老胡,就走西角門。”
她回頭衝著春香眨了眨眼,“你倒是還挺關心我。放心吧,成為笑話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寧香堂里,臨安侯夫人周氏一臉陰霾,“那死丫頭真從西角門進來了?”
此時,應該在安國公府上做客的周氏正靠在暖榻上抱着手爐擼着貓,十分愜意。
她身旁立着的季嬤嬤回答,“是。”
周氏冷笑,“還以為蘇梓萍的女兒能有點氣節,沒想到她居然就這麼從下人進出的小門裏進來了。”
她一把將貓兒放下去,“真是無趣。”
故意放出話來,是想看那死丫頭為了面子死守着大門口等她,這麼冷的天,就是凍不死,也最好凍出一場病來,免得在她面前礙眼。
季嬤嬤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夫人,有個事兒得向您回稟,黃嬤嬤……”
她咬着牙道,“黃嬤嬤死了!”
周氏一震,“什麼?”
季嬤嬤抹了抹眼淚,“門子說,馬車後頭拖了一個板車,上面躺了個人,一動不動地,好像死了。我叫人去看過了,那就是黃嬤嬤,身子都僵了,早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