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
知菀從夏卿的院子出來后,頭頂上太陽高高掛着,刺眼極了。雖只是走了一段路,背上也出了一層汗。
碧桃見知菀出汗,忙遞上帕子,正是羅奕風剛剛撿到的那一塊。
知菀嫌惡的搖搖頭,“拿去燒了。”
“啊?”碧桃疑惑,“小姐這帕子還是早上新取的。”
“燒了吧。”知菀的語氣帶的不容置疑。
碧桃也不敢違抗,點點頭。小姐對羅公子似乎厭惡極了,她不知是為何,但她的心自然是向著小姐的,小姐說燒了那便燒了,左右不過一方帕子。
宮中,榮華殿內。
貴妃榻上倚着的美婦人長睫微顫,朱唇微啟,似乎睡熟了過去,即便是睡夢中,容顏也美麗動人。一旁有宮女在打着扇子。
一個明黃色的身影走了進來,旁邊的宮人剛想行禮卻被他阻止。他見榻上的人兒睡的香甜也不忍心叫醒,只拿了宮女手中的扇子輕輕為她打着扇。
貴妃榻上的人兒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微微睜開眼,眼中帶着霧氣看起來就像林間的小鹿一般。
她嬌嬌地一笑,伸着手就去攬昭惠帝的脖子。聲音里還帶着睡意,軟軟的喚他:“三郎。”
昭惠帝寵溺地拍着榮妃的後背,整個後宮也只有她敢直呼他“三郎”。可他並不覺得她冒犯,反而覺得她這幅小女兒姿態嬌憨可愛。
昭惠帝的臉上笑的溫柔,他似乎是一個並不愛發脾氣的帝王,身上似乎總帶着文人的清雅,許多人都說,皇帝不過是沾了從太后肚子裏爬出來的光,那秦王看着可比昭惠帝更適合做一個帝王,可榮妃卻知道,他們都錯了,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似乎對所有人都溫和,但那份溫和是不達眼底的。可對她時,卻總會流露出與別人不同的情感來。她篤定她在他心裏面是不同的。
“天氣炎熱,剛好進貢了一批了你愛吃的荔枝,待會兒讓人給你送過來。”昭惠帝捏了捏榮妃的臉。
“當真?”榮妃剛剛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聽見昭惠帝說的荔枝,立馬就清醒了過來,一臉激動地問。
“朕什麼時候騙過你?”
榮妃一下又鑽進了昭惠帝的懷裏。“陛下待敏兒如此之好,敏兒卻覺得有些惶恐。”榮妃本名月敏。
“還是先送去皇後娘娘宮中為好,皇后乃一國之母,敏兒怎麼能比皇後娘娘先享用這份榮寵。”榮妃又有些害怕地鑽了鑽道。
昭惠帝安撫的摟緊了榮妃,“還有朕在,無人敢欺你。”
“三郎敏兒出身低微,兒時最苦的時候也是在街上同人要飯,娘親為了保護我被人活活打死,我覺得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三郎了。為了三郎,敏兒就算豁出性命去也沒事。”榮妃說著說著就落下淚來。
三年前昭惠帝南下,便是在途中遇見了現在的榮妃月敏,彼時月敏還渾身髒兮兮地蜷縮在破廟裏,他又遭人追殺躲進破廟,月敏幫他做了掩護,二人自此相識,也算是共過生死的。後來昭惠帝把月敏帶回了皇宮,冊封榮妃,冠寵六宮。連皇后也沒有這等待遇。
昭惠帝將下巴抵在榮妃的額頭,輕聲道:“敏兒,朕曾經許諾會將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你。朕不會失言。”
榮妃感動地點了點頭。但沒有人看見她眼中閃過了一絲不一樣的神色。
芳姨娘自上次見了夏思思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后,並沒有再做出其他舉動。
知菀在這邊也是有些疑惑,她本以為芳姨娘應該還會出手,可現在也已經過去了月余,並沒見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反而夏思思和芳姨娘見了她會主動行禮,也不再提之前宴會上的事,但知菀可不會覺得她們是轉性變好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日芳姨娘在房中做着綉活,綉綳上綉着一對戲水的鴛鴦,她拿起茶想喝一口,卻突然覺得胃裏一陣翻騰,她彎下腰就嘔了起來。
一旁的春嬋見此狀況,連忙給芳姨娘拍起了背。
“姨娘,姨娘你還好嗎?”她遞過去帕子給芳姨娘擦嘴,“奴婢去請大夫!”說著就要往外跑。
“站住,”芳姨娘叫住了她,“去請老爺也過來一趟。”
芳姨娘抬起頭,看起來並沒有難受地表情,甚至有些得意。
很快,夏卿和大夫就被請到了房中。
大夫隔着手帕給芳姨娘號脈。夏卿在一旁站着,他正在看公文,卻被告知芳姨娘身子不適突然嘔吐起來,他連忙趕過來,大夫已經就在號脈了。
那大夫摸着山羊須,突然對夏卿拱手道:“恭喜老爺恭喜夫人,夫人這脈象來看已是有了月余身孕!只是這胎相還不穩,需要靜養好好調理才是!”
夏卿聞言大喜!哈哈大笑起來,讓人帶着大夫下去領賞,他坐在芳姨娘的床邊,摸着芳姨娘的肚子道:“芳兒可真是好啊好啊,哈哈。”
芳姨娘也跟着笑起來,她生養過,對這個結果心裏一開始也是篤定了的。夏卿只有三個女兒,若她肚子裏這胎能是個兒子,那她就是給夏家生了傳宗接代的香火,想扶正不也是遲早的事。
“老爺,定是祖宗庇佑,庇佑我這孩兒該來這世上做老爺的孩子。”芳姨娘握住夏卿的手。
夏卿輕輕摟住芳姨娘,拍了拍她的背,笑容怎麼著也收不回去,他生了三個女兒,卻沒有兒子,夏泊還有一個幼子,若是芳姨娘肚子裏這胎是個兒子,那他就後繼有人了。
很快的,芳姨娘有孕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大房。
老太太高興地賞賜了好些東西給了芳姨娘,夏卿也把好東西都送去了芳姨娘的院子。
自然的有人歡喜有人愁。
雲水居這邊,碧桃憤然地說:“小姐,你說那芳姨娘,這怎麼突然就懷上了呢,這要是得個男胎,那芳姨娘豈不是要翻上天去!”
紫苑也叉着腰有些不服氣。
知菀卻只是笑笑,翻着書頁的手停住,看向那兩個小丫鬟道:“可莫要給人聽了去,自我那三妹出生后,大房就不曾添過人丁了,是好事。”
“小姐,怎麼能是好事呢,只怕到時候三小姐更是要越過了你與大小姐去了。”紫苑嘟着嘴,聽了剛剛知菀的告誡后壓低了聲音道。
“不過月余,女子懷孕,頭三個月都是不穩的,你怎麼知道能生的下來。”知菀淡淡道。
紫苑想了想也是,只是......“小姐,你怎麼知道女子有孕頭三個月不穩呀?”
知菀一愣,有些尷尬,前世她一心求子,查了好些醫術典籍,懂得了不少。沒想到這次不經意說出口的話卻被紫苑這小丫頭逮了個正着。
“書上看的。”她道。
紫苑點了點頭,也是,小姐近些日子愛看書了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看書,寫寫字的,倒是沒以前那麼愛玩鬧了。
夏思思輕挽着芳姨娘的手臂撒嬌道:“娘親娘親,這下可好了!等你給爹爹誕下了弟弟,爹爹一定會將你扶正的。”
芳姨娘笑着看向夏思思:“你怎麼知道這是個弟弟,也才月余。”雖然說是這樣子說,但芳姨娘心裏面高興地很,她比所有人更希望這一胎是個男胎。
夏思思將手放在芳姨娘的小腹上,有些出神:“當然是弟弟!也只能是弟弟......”
芳姨娘被夏思思這話說的一愣,有些古怪地看着夏思思:“思兒......”
夏思思回過神:“噢,沒有什麼,娘親肯定能給爹爹生個兒子的。”
芳姨娘覺得夏思思自上次宴會那件事後似乎變得更成熟了不少,但她也不多想,那也是好事,至少沒有以前那麼容易愛衝動了。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各人各懷鬼胎,只是不知,那藏着華麗外表下的,一層層剝開以後露出來的會是個新的生命,還是來自地獄的閻魔惡鬼。
晏京城是天子腳下,自然是繁華無比,就連勾欄瓦舍,也是時常開到半夜不閉館。
醉夢樓是晏京城裏有名的花樓,聽聞裏面的女子個個長得如花似玉,環肥燕瘦,只要你同那醉夢樓的媽媽說了想要什麼樣子的姑娘,定能找出你滿意的。
醉夢樓的姑娘有妓倌也有清倌,清倌賣藝不賣身,也是些才藝超然的姑娘,所以也醉夢樓也時常吸引些文人墨客來此消費。
而今日的醉夢樓迎來了兩個有些不一樣的客人。
一小公子面容清秀,一襲華衣,頭戴玉冠,貴氣不凡,手裏一柄摺扇搖啊搖,一看就像是哪家府里的小公子出來玩的。
而小公子身邊的僕從卻顯得有些局促,低着頭不敢看周圍的環境。
老鴇熱情地上來接待這二人,老鴇是見過世面的,什麼樣子的姑娘沒見過,瞧這小公子雖然長得清秀,但身板瘦小,她一看便知道是女扮男裝,心想定是哪家小姐偷溜出來玩兒,但對方出手闊綽她也就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畢竟這種事時常發生她也見多了。
“不知道公子來想找我們樓里哪位姑娘啊?”老鴇手裏握着知菀給的一枚銀錠,笑的諂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