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前夕【上】
()高明的謊言往往大部分是真話,所以經得住推敲和驗證——
卡洛斯再次苦笑:“不,這是我的懺悔,再不說出來我怕我會憋瘋。”
他直視蠻月冷森森的眸子,有些艱難地道:“這也是我之前以為的真相,但是事實上這是他精心策劃的一個圈套,我,貴族院,甚至軍部都只是受他操控卻不自知的傻瓜。”
“笑話!”蠻月猛地暴喝:“你自己野心勃勃心裏有鬼,他隨便說什麼都成了暗示。我只說你好面子不敢面對失敗,沒想到你居然還想將自己過失推給別人!不僅沒種而且無恥!
說著扭身準備下床,卡洛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道:“等等。”
蠻月大怒,用力掙脫習慣性地摸向後腰,卻摸了個空!
她一下子眯起眼睛:“刀還我!”
“刀?我沒拿。”
兩人對視一秒同時道:“奧倫!”
隔壁房間燈光明亮,奧倫被扔在沙發上蜷作一團,他臉色隱隱發青,肌肉有些痙攣,身體也微微顫抖着,彷彿很冷。
幾個守衛在旁的士兵一見他倆刷地站直行了一禮。
卡洛斯幾步上前細細地搜摸了一遍,搖搖頭:“不在他身上,可能……”
蠻月一把推開他,親自動手又搜了一遍,卡洛斯看着她粗暴的動作禁不住苦笑:“還怕我騙你不成?你那刀再好我又不能拿出來用,留着等哪天被你發現了更加鄙視我么?”
蠻月正滿心焦躁,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她盯着奧倫猶豫着要不要弄醒來問,無數個念頭瞬間閃過,可是一想到那對刀本就是他靈鷲族的又覺得問也無益。
半晌,她轉頭看着卡洛斯:“你打算拿他怎麼辦?”
“沒想好,先困着再說。”
“嗯,也只好這樣了。”她頓了頓,沉聲道:“把法比安放了,反正你殺也不是留也不行,告訴他‘愫纏’我會想辦法,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叫他好自為之。”
“……好。”卡洛斯略一遲疑,微錯開眼:“那你……不準備替武振霄報仇了?”
蠻月審視他片刻,然後用一種平靜到淡漠的口吻說:“你想我原諒你,可以,不過有條件。第一,找出中和劑。第二,從今往後,軍部的決策我說了算。第三,立刻放了我。”
卡洛斯似哭想笑地看回她:“中和劑不用你說我也會找,至於軍部,我既然提議恢復你的決策權,你就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可是我不放心你就這樣回去路西法身邊,他不是你……”
蠻月碧綠的眸子一下子冷硬了:“無論他是什麼樣人,喜不喜歡都在我,與你無關!”
卡洛斯遲疑良久,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好,我送你。”
“不必,派輛車就行。”蠻月轉身準備離開,忽地想起來問:“我那兩個的保鏢在哪兒?”
卡洛斯一怔:“保鏢?不知道。”
蠻月霍地扭頭盯着奧倫,略一思索沉聲道:“看緊點別讓他跑了,還有,今晚之事你不許再提,也轉告法比安,想解‘愫纏’嘴巴就閉緊一點別讓路西法知道。”
“你——”卡洛斯一驚抬眼:“你不打算追究?”
蠻月冷冷睨視他:“當然要,我只是怕還沒等我想好怎麼做,你們都已經是死人了。”
她不再理睬,大步往門外走去,心底像有個黑色的洞,暗濤洶湧,正漸漸蔓延上來。
“去惠安醫院。”關上駕駛前排和後座之間的擋板,她窩進並不十分柔軟的椅子裏,雙手緊緊抓着椅子邊緣,將指甲深陷進去,壓抑了整晚的混亂思緒猛地散開,炸得她頭皮發麻。
怕嗎?怕吧,至少在意識到那十幾個男人到場的真正目的時,她怕過。
抓得太用力,指尖傳來一陣陣針扎似的尖銳痛楚,她輕輕吸口氣,看了看時間,凌晨四點三十七分,不,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十二樓人聲低微,她急匆匆走出電梯,工作枱後面兩個護士正輕笑着議論什麼,見她進來立刻擺出嚴肅表情:“對不起小姐,探訪時間已過,請明天早上七點之後再來。”
蠻月冷着臉摸向脖子準備掏出軍牌,觸手時心裏卻猛地咯噔一聲。
“小姐?……這位小姐你還好吧?”
蠻月一個激靈,跌到谷底的心驟然開始狂跳,她拽出軍牌遞到那護士眼前:“看清楚沒?”
那護士大概從未見過三星中將,一下子傻了眼,愣了好幾秒才戰戰兢兢地點頭。
蠻月按捺着那股不安和惶急衝進五號監護室,房間裏沒開燈,監控儀上的紅綠指示燈微微閃爍,映出些許暗黑深濃的輪廓,模糊成一團也分辨不清是什麼。
她靜靜站了幾分鐘,感覺心跳不那麼混亂了才抬手打開燈。
病床上的中年婦人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地躺着,娟秀的臉十分蒼白,肌膚薄得幾乎透明,隱隱透出下面青綠色的毛細血管,看上去說不出柔弱可憐。
她旁邊的沙發上並排斜倚着三個人,呼吸之間一下一下輕輕起伏着,咋一看倒像是支持不住睡著了的樣子,蠻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不是不相信奧倫,可親眼見到才真正放了心。
她快步走到林初若身邊,掏出她的通訊器飛快地撥打出一個號碼,片刻后林嘯東的臉躍入螢屏:“林叔,你馬上來惠安,別帶人,你一個人來。”
林嘯東一聽惠安兩個字臉立刻就沉了下去,他緊抿着嘴唇點點頭,乾脆利落地掛斷電話。
蠻月將通訊器放回林初若的衣服口袋,又盯着他們三人苦苦思索。
林嘯東一進門就看見她拖着一名保鏢在地上擺弄,眉頭緊皺似乎很不滿意那個姿勢,而林初若蜷縮在床邊地板上,一副生死不明的模樣。
“初若——”林嘯東大吃一驚衝過去想要抱起她。
“別!我好不容易才擺好,放心吧她沒事,只是暈過去了。”蠻月連忙阻止,又擺了擺頭:“快來幫我看看,這樣擺像不像從背面擊暈后倒下的?”
林嘯東卻不理會,自顧自伸手在林初若脖子上一摸,大概脈搏穩定,他臉色稍好,又看了看監控儀上的數據,這才轉身走過來詫異地問:“你要騙誰?”
蠻月正將那保鏢重新擺成站立姿勢,然後忽地鬆手任他軟癱倒地,喘口氣,說:“路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