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恩怨【下】

()“只不過他找到了一個肯為他不惜一切的女人，你可知道她是誰？”

不詳的預感使蠻月的心猛地一沉：“……不知道。”

奧倫盯着她，恨意更甚：“她姓武名尚晴，是你武家的第一位公爵。”

蠻月一下子怔住，這個名字她很熟悉，雖然家譜上那孤零零的三個字旁邊連一句簡介都沒有，但卻是第一個用代表公爵身份的鎏金線綉成的名字。

奧倫看着她露出一絲茫然的眼睛，猙獰地笑了笑，說：“而那位天底下最深沉隱忍，心機和狠毒都無人能及的哥哥……他的名字叫做路西法•高特，是你那位未婚夫的同名先祖。”

腦子裏轟地一聲空白了，蠻月痴愣在那裏不知道該想什麼，只能獃獃地聽他繼續講述：“武尚晴對他一見鍾情，得知他的身世遭遇后便立誓要幫他復仇。

那時候的拜倫德還只是一個大型聚居地，可你們武家卻已經財大勢大，她身為族長唯一的女兒和家族繼承人，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人有人，建立個把研究實驗室不過是舉手之勞。

若是沒有她的幫助，路西法就算再天才也難報此仇，所以這筆帳你武家頭上也有一半。

不過對於路西法來說，她既是恩人也是知己，所以臨行前和她成了親，可一走就是將近十年，回去時才得知自己早已有了孩子。”

“而且也是一對雙胞胎兒子。”奧倫嘿嘿冷笑兩聲：“你猜猜他打算怎麼做？”

蠻月頓時一寒，心裏像突然破了個洞，空蕩蕩的虛弱。

“猜得沒錯，他吸取教訓決意要趁早二選一。

武尚晴自然不同意，可是路西法決定的事企容他人置喙，只不過他聰明一世，陰狠一世，算計一世，卻萬萬沒想到自己那兩個兒子還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兩兄弟偷聽到父母的爭吵，得知這位從未見過面而且毫無一絲感情的父親，居然一回來就要弄死他們其中一個，又不明白這是靈鷲族的傳統，大怒之下搶先下手毒死了他。

古人說天道循環，果然報應不爽，他千防萬防就是沒想過防着自己的兒子，死得不冤。”

奧倫說到這裏臉上憎惡之色更濃：“他高特家族的人陰狠，而你武家人也是愛恨決絕。

殺夫仇人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兩個罪魁還總在眼前晃悠，進退不能逼得武尚晴幾乎發狂。

而那時的域惑星正在慢慢改變，疆域開始形成，貪婪的人性也一點一點顯現。

無處發泄的怨恨於是有了宣洩口，她帶着那兩兄弟征戰四方，兼并吞噬周邊族群，不服從者一律殺光屠盡，手段之狠辣比起路西法來半點也不遜色。

拜倫德統一了，可是她也油盡燈枯了。

臨死前她讓弟弟改姓武以繼承武家，又告訴他們關於靈鷲族和化羽族的往事，並要他們發下毒誓絕不傷害彼此，嘿嘿。”

奧倫露出譏刺的笑容：“然而所謂的相親相愛只存在於沒有利益衝突的人之間，她死後沒多久兩個人就開始明爭暗鬥，這一次還是做哥哥的贏了，如願以償地當上了國王。

他倒是沒有殺了他弟弟，只不過將他弄殘了終身囚禁於地牢而已。

為了掩飾這段見不得人兄弟史，更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他追封武尚晴為公爵，卻篡改文獻將建國的功勞算到自己頭上，同時否認武尚晴是他的母親，更不承認有那麼個弟弟。

歷史，從來都臣服於強者，幾代君權的鎮壓之下，真相湮滅了，謊言從此被當作了事實。”

他冷冷地說：“只是他們忘記了，這世上還有我們。”

蠻月的臉瞬間白了白，彷彿意識到了那笑聲下暗藏的兇險。

“靈鷲族安然度過了那段危險期，又沒參與戰爭，幾代下來人口數量漸漸趨於穩定。

俗話說禍福相依，當初路西法設計那場病災時一定沒有想到會自食惡果。

純血統繁衍確實導致新生兒人數降低，可也因此保存了靈鷲族人的完整基因，而化羽族卻剛好相反，他們的後代外表越來越像人類，身體強悍度卻越來越弱。

當我們終於出手時，結果會是什麼也不用我多說了。”

蠻月猛地想起莉亞那句喃喃自語【1】，心下大疑，若是化羽族都被殺光了，那現在的高特家族和武家又是哪裏來的？

答案隨即從奧倫忽然陰沉的話語中給出：“只可惜我們終究不如他們心狠。

拜倫德當時正和西吳激戰，百姓信任並且依賴高特家族和你武家，那種情況下如果他們死了，拜倫德也完了，而西吳殘暴天下聞名，屠城乃至滅族是他們的慣用手段。

長老們於心不忍，認為哪怕留下你們兩家也足夠償還當年的血債，況且你們的基因已經十分混雜，不可能再對靈鷲族造成威脅，於是就此罷手。

那時的靈鷲族已經習慣遊離於世俗之外，報完仇之後就更加無心參合人類的事務，當時的族長和長老們於是決定嚴禁提起這些往事，好讓靈鷲族後代有個乾淨美好的未來。”

蠻月當然知道這個未來一點也不美好，她漸漸感覺到緊張，甚至有些慌亂，彷彿看見了路西法慵懶笑容下隱藏的破碎真相，陰暗而沉重，壓得她呼吸困難。

“千百年過去了，靈鷲族人已經徹底忘卻了那段往事，你武家也在高特家族刻意的隱瞞和操控下變成了常人，可是誰也沒想到，他們自己卻一直念念不忘。”

奧倫眼裏閃過一絲似譏似恨的情緒：“吃過虧了又想要恢復靈鷲族人的基因。

可是要把變質的血統重新純凈談何容易，況且那時剩下的化羽族人已經太少，近親通婚的後果又只會更糟，不死心的高特家族竟然重操舊業，開始了基因改造工程。

像他們的先祖一樣，這些後人隱忍冷酷，甚至不惜拿自己的親生骨肉做實驗，只可惜他們不如當年的路西法天才，成功少失敗多，而且既不穩定也不能遺傳。

幾百年來瘋的瘋，死的死，費盡心機也只長出過幾個堪與靈鷲族人相比的後代。”

蠻月心頭猛地一陣砰砰亂跳，因為路西法說過，化羽族不僅沒有滅族人數還不少【2】。

敵人的無知就是自己的優勢，被敵人輕視就是自己的機會。

這個道理在幾個月的征戰中曾經反覆驗證，她怎會不懂。

強行將滿腦子的疑問和不安推進某個暗黑角落，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彷彿深墮情網的少女說到自己的心上人，透着微微的羞澀，和很多很多的驕傲。

“你是說路西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