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仇人【下】
()“我也不認為你會那麼傻。”奧倫淡笑：“不過假的真不了，真的你自然能分辨，有些事其實你知道，只是不願意正視而已，那麼，就由我來幫你。”
他隨手指了指站在身後的那十來個人：“看得出來不同嗎？”
蠻月重新打量了一遍，只覺這些人除了比較壯碩，神情有些獃滯以外，看上去與常人無異，心念微動脫口而出：“靈鷲族混血？”
“是的，不過他們是人造產物，身體雖然強悍但大腦卻發育不完整，某種程度上說只能算是畸形兒。”奧倫冷冷問道：“你知道這是誰的傑作嗎？”
蠻月不知道，但他既然這麼問，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她不吭聲，奧倫也沒逼她，反而上前兩步到她身後一扯，腕上的繩子立時鬆了。
“謝謝。”
“不要誤會。”他譏刺地笑了笑：“只因為要講的這個故事很長，而你是我的重要籌碼，我不想你聽完手就廢了變得毫無價值。”
是禍躲不過，蠻月點頭：“明白，不過還是謝謝。”
奧倫審視她，似乎不太願意相信她會如此平靜坦然。
“請說，我洗耳恭聽。”蠻月揉着手腕上的瘀痕，刻意地放緩了呼吸。
“很久以前，域惑星還是個和平美麗的地方，沒有國家也沒有疆界，雖然科技和物質沒有現在發達豐富，但是人們可以自由來往和睦相處。”
蠻月一愣，她以為會聽見對路西法的控訴，誰知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奧倫淡然瞥她一眼：“我說過，這個故事很長。”
“請繼續。”
奧倫卻沉默了片刻才重新開口：“然而某一年，靈鷲族當時的族長生下一對雙胞胎男孩。
你可能不知道，雙胞胎在靈鷲族人的認知里是凶兆，它預示着災難和滅亡，所以一直以來的習俗就是只留下更健康強壯的那一個。”
他頓住，睨視蠻月問：“是不是覺得很殘忍？”
蠻月臉一沉：“不僅殘忍，而且無知！”
奧倫輕哼一聲：“等你知道一個嬰兒以後會害死多少人，你才明白什麼是殘忍。”
也不理她做何反應繼續說道：“可是那一對雙胞胎完全分不出高下，他們的母親就趁機哀求族長說不如先等等，養幾年看看再選，族長猶豫了很久，最後定下三年期限。
兩個男孩由長老們共同教習撫養，也是藉機觀察優劣的意思。
三年很快過去，可兩個男孩還是不分勝負，甚至模樣都一樣，就連他們的母親都分辨不了誰是誰，當時有人建議抓鬮，可是長老們都說這兩個孩子是百年難見的奇才，不能輕易取捨。
於是三年的期限改為五年，之後又一改再改，等到他們十歲時，有人質疑說自從這對雙胞胎降生以來，域惑星就一直風調雨順，也許他倆是福星而非凶兆。”
他臉上漸漸現出憂戚神色：“人們將信將疑，這樣又拖了幾年，相信的人越來越多，可就在他們十五歲生日的前幾天，不知道怎麼得知了二選一這個習俗，兩個人於是大打出手。
據說那場戰鬥曾令天地失色，這當然是誇張，不過他們以命相搏卻是事實。
一開始還有人想勸阻，但被長老們攔下說這樣也好，分出勝負就不必費心選擇了。
兩個人從早上打到晚上，從平原一路追打到斷崖，誰也奈何不了誰，圍觀的長老忍不住出聲說先停手，吃點東西休息一下，這件事還可以再商量。
兩兄弟於是停手，可就在這個時候，弟弟突然發難將哥哥打落斷崖。
那斷崖高聳入雲，下面又是亂礁深海，雖然有人於心不忍跑去找了一圈，但都沒找到。
哥哥從此生死不明，過了幾年弟弟接替他父親做了族長，域惑星也一直沒災沒難，漸漸地，人們選擇相信哥哥或者已經死了，凶兆已解萬事大吉。
可就在他們倆二十五歲那年，哥哥回來了。”
蠻月揉着手腕的動作一下子停住，她猜到掉落斷崖的那個沒死，卻沒想到會自己找上門來。
奧倫卻似乎陷入某種低靡的情緒里，頓了半晌，然後抬了抬眼道：“你一定覺得他有足夠的理由報仇，更有足夠的理由質疑那條習俗對？”
蠻月略一遲疑，點了點頭：“反正換了我肯定會那樣做。”
奧倫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然後繼續說道：“他也確實質疑了，事實擺在那裏長老們無言以對，弟弟也覺得對不起他，於是盛情挽留想要彌補年少時的過失。”
“他接受了？”
“是的，他留了下來，兩兄弟分離多年樣貌卻還是一模一樣，沒過多久又恢復了反目前的親密無間……至少大家是那樣相信的。”
蠻月莫名其妙地一陣心悸，彷彿空氣忽然變得稀薄，胸腔因為供氧不足而有些憋悶。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哥哥對弟弟說他想出去遠遊幾年，靈鷲族人自古就喜歡流浪四方，弟弟自然也不會反對，只是才剛和好又要分離有些捨不得，於是送了一路。
回來后一切照舊，族人們覺得他比從前沉默些，都以為他想念哥哥也沒太在意。
又過了幾年，哥哥一直渺無音訊，弟弟對長老們說他想去找他。
那時的域惑星風調雨順，和平安寧，而族長其實只是一個權利的象徵，幾乎沒什麼具體事務可做，於是長老們同意了，但限期半年必須回來主持新年慶典。
弟弟離開了，卻從此沒再回來。”
這實在出乎她的意料，蠻月禁不住輕輕“啊？”了一聲。
奧倫卻恍若未聞，自顧自地往下說：“新年過後，長老們開始擔憂，派了好幾撥人出去尋找卻都沒能找到一點線索，最後不得不發出紅羽令召集全球靈鷲族人就地查訪。
這樣過了大半年，有人說似乎見過弟弟，也有人說似乎見過哥哥。
可是他倆長得太像，除了他們自己其他人幾乎分辨不了誰是誰，消息又一直這樣似是而非，長老們也着急了，於是決定親自去辨認。
然而去一個消失一個，人們開始意識到不對勁，正準備結隊前去調查，一場瘟疫似的病災卻忽然席捲了整個靈鷲族。”
他的聲音猛地低沉了下去，帶着掩飾不住的恐懼和憤怒：“那場病災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裏奪去了三分之二族人的性命，保住性命的也留下了帶有遺傳性的後遺症。
……靈鷲族人從此只能純血統繁衍後代。”
蠻月一呆，感覺好像被人敲了一悶棍，腦子裏糊塗一團完全無法思考，眼前卻忽地閃過莉亞和莫子青，她急問道：“什麼意思？”
“排它性不相容，靈鷲族人的基因被人為投藥改造，造成異族無法受孕結晶。”
“人為改造？誰？！”她腦子忽然清明，失聲問道：“哥哥？”
“沒錯。”奧倫沉悶地吐出兩個字。
“那……那弟弟去哪兒了？他不是族長嗎？為什麼不管？”
“弟弟……早在哥哥出遊那年就被他殺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