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冬天的夜,北風一陣緊過一陣的刮著,吹得窗戶都顫抖起來,大多數人在這陰冷的夜裏,都早早鑽進了熱乎的被窩。
天越發的黑了,襯得外面越發的冷,一間普通的平房裏,隱約又傳來了一男一女激烈爭吵的聲音。
左鄰右舍好像已經習慣了從那房裏經常傳出的吵架聲,再加上天實在太冷,想過去勸勸的人都被風聲堵回了被窩,翻個身繼續睡自己的覺。
此時,風好像消停了一陣,卻又開始颳得呼呼的,連窗戶上的玻璃都被吹出了些許響動。
離傳出吵架聲音那間屋不遠的房間裏,劉老太伸手給老伴掖了掖被角,有些擔心的小聲嘟囔了一句:“別是又打起來了吧。”
劉大爺翻了個身,責怪地說了一句:“那兩口子見天打,你愁個啥,床頭打架床尾合。這冷的天,快睡吧,明天還得起早呢。”
說完,他便自顧睡了,只剩下劉老太擔心地聽着外面的動靜。
老太太豎著耳朵仔細聽了半天,沒聽清什麼,倒招架不住襲來的困意,慢慢也合上眼跟着睡著了。
就在她剛睡踏實不久,那屋裏突然傳出了女人混合著哭聲凄厲的一聲慘叫。
只不過,在北風凌厲的呼嘯下,這聲慘叫,很快就被淹沒在無邊的夜色之中。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除了那依舊肆虐的風,不知疲倦地四處咆哮……
冬至,一間凌亂的辦公室里,一伙人圍着一個熱騰騰的電爐吃着叫外賣送來的涮羊肉火鍋。
綽號叫小胖的人一邊往嘴裏塞着菜,一邊含混不清地稱讚着:“嘿,這小肥羊可真絕了哈,愣沒一點膻味。”
他旁邊人送外號烏鴉的人陰沉沉地笑笑:“小胖,越沒有本味的東西越值得懷疑,你不怕吃到人肉嗎?前幾天那碎屍案可還有兩塊沒找到。”
“我呸,你個死烏鴉,說啥不好,非說那個,別噁心人了。”小胖一邊依舊往嘴裏塞着大塊的涮羊肉,一邊回嘴。
這時,門被人推開,帶進來了一股寒氣,坐在小胖邊上一直安靜吃東西的海子正對着門,站了起來,大聲叫道:“楊隊,林醫生。”
大家聽到海子在叫,都站了起來,讓坐的讓坐,拿碗筷的拿碗筷,手忙腳亂地招呼進來的一男一女。
男的是S市公安局刑警隊隊長楊子,因為屢破大案而在本市政法戰線赫赫有名。
女的是S市公安局的法醫,叫林珊珊,她在屍骨鑒定方面頗有建樹,同時又對物證的鑒定有一定研究,所以在同行里小有名氣,很多地方遇到解決不了的法證鑒定,都會邀請她或者直接送來S市請她幫忙。
由於楊子所帶的重案一組主要負責的是刑事大要案的偵破,大多數時間都需要林珊珊從法醫的角度對物證進行鑒證,因此林珊珊堪稱他的左膀右臂。
在兩人的協作配合下,S市刑事大要案只要發生,幾乎沒有破不了的,為此,這對警醫搭擋取得了不少榮譽但也因為堅持真理和事實得罪了不少人。
原來,這裏是S市公安局刑警隊重案一組的辦公室。
前幾天有人在乾涸的河道上發現了幾包碎屍,他們現在正在為這樁案子奔波着,都過了吃飯的點,還在加班處理案件。
今天是傳統的冬至,隊長楊子知道大夥辛苦了,就請客叫了小肥羊的涮羊肉外賣來。
一來隆冬時節,想讓大家吃點羊肉補補;二來也算慰勞兄弟們天天加班加點地幹活。
等兩個人分頭坐下后,快嘴的小胖又開始說起烏鴉剛才噁心他,說羊肉沒本味,懷疑是人肉的話。
林珊珊彷彿沒聽到一樣,慢條斯理地涮了肉然後又細嚼慢咽地吃着,大概因為她接觸的這類東西太多,已經見慣不怪,神經都麻木了。
楊子則停下筷子,然後看着烏鴉說:“你小子,又亂蓋。不過我告訴你,那兩塊東西找到了。”
聽到隊長這麼說,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紛紛問道:“在哪?”
“在哪找到的?”……
楊子好象賣關子一樣,偏偏就是不開口,先往自己碗裏挾了些菜,然後起身從柜子裏拿出瓶酒來。
他招呼幾個兄弟拿出杯子來每人倒上,給林珊珊也倒了點,喝了一口才說:“今天冬至天冷,大家都喝點酒驅驅寒氣。碎屍那案子最後兩塊屍體找到了,案子也算結了。兄弟們忙了幾天,大家吃了飯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他停下來,喝了一口酒後才說:“明天再提審陳大方,案子結了,也好還被害人一個公道。”
大夥都舉起杯來,只不過眼睛還是盯着楊子,希望他能快說出,那兩塊碎屍是從哪找到的。
這時,林珊珊放下了手裏的碗筷,然後舉起了裝着酒的一次性杯子,笑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楊子不想說的話,誰也沒辦法讓他說出來。大家還是好好地喝幾杯,把飯吃了,等下我再告訴你們吧。”
說完,她對着大家舉起了酒杯:“我先干為敬,祝大家冬至快樂,心想事成”。
聽她這麼一說,大家都紛紛揚起了手中的杯子,一邊回應着祝福,一邊都把酒幹掉。
也許是心裏都裝着事,所以在座的人都明顯加快了吃飯的速度,一頓飯草草結束。
小胖拉着海子把碗收拾到門口,又把屋裏打掃了下,便急不可待地問林珊珊:“林醫生,那兩塊屍體碎塊在哪找到的?”
林珊珊看了一眼楊子,見他端着茶杯在爐子邊上不知道想什麼,便笑笑說:“之前烏鴉說得沒錯呀,任何肉類在烹煮中,沒有它本身固有的味道,的確就值得懷疑。”
說到這,小胖的臉有點發白:“難道??不會吧??”
林珊珊笑了起來:“小胖,你今天吃的沒關係,是地道的涮羊肉。可是,你還記得當時在陳大方家搜查的時候,除了血腥味還有一股燉肉的味道不?”
“今天我們接到群眾反應,在陳大方家附近有個養狗場,場主說不知道誰扔了一鍋燉好的肉給他的狗吃。”
“不過因為狗都是訓練好的,不肯吃不熟悉的東西,所以場主把那些東西都收拾出來扔垃圾場了。”
“我們過去看了,不象普通的動物肉,就帶回來了,剛才我已經進行過DNA比對了,確認是被害人的。”
她的話才說完,一屋子的人除了楊子和她自己以外,都開始有想吐的感覺,吃得最多的小胖已經開始乾嘔起來,也不知道他是因為吃多了反胃,還是真被這消息噁心到了。
烏鴉馬上就嚷了起來:“不會吧。那小子有這麼變態?”
這時楊子接過了話題:“對,那些就是被害人的。既然這些殘塊找到了,那物證也就齊了,明天再過一次堂,就結束了。”
小胖一邊喝水一邊憤怒地說:“楊隊,你就瞧好了吧。這傢伙這麼殘忍,明天我一定讓他好看。不過,隊長,你為什麼一定要落實他的口供呀?現場搜索到的都是鐵證呀,現在不是‘零口供’嗎?”
楊子沒回答,好像在思考什麼。
林珊珊輕輕笑了起來:“你還不了解你的隊長嗎?在破案上,他更偏重人性。雖然有證據,可他還是想聽聽犯罪嫌疑人自己的說法,總想給他們一次悔過的機會。”
這下,S市這樁震驚全市的碎屍案總算有了結果。
原來,犯罪嫌疑人陳大方和被害人他的妻子杜紅英都是從農村出來打工的,開始兩個人的感情還算好,後來時間長了,打工的收入也不高,不免為錢經常鬧點小矛盾。
杜紅英覺得靠打工掙不到多少錢,就自己在街口擺了個水果攤,由於她長得漂亮又會說話,生意倒也不錯,一天還是能掙到百八十塊的。
陳大方因為沒什麼本事,只能繼續出賣勞動力在工地上當建築工。
為了多掙錢,除了干自己的活外,他還爭取到一份巡夜的活,和兩個工友一起輪流值班,防止工地上的物資丟失。
巡夜的這份活路使得他每個月平均要在工地上值十個夜班,也就是每個月都有十天不能回家。
當初他們來城裏打工時,因為圖便宜租的房子很偏僻,快靠近郊區了,一到晚上就冷冷清清的,讓人覺得滲得慌。
他剛開始值班時,杜紅英晚上一個人守在家裏總覺得害怕,老想讓他回來陪着自己,可陳大方為了能多掙那百把塊錢卻堅持不肯放棄值班的活路。
久而久之,長守空房的杜紅英一是因為晚上無人陪伴感覺孤單寂寞,二是年少力壯的,想做一些事時沒人在身邊,想做沒得做,自然免不了心生抱怨。
為這事兩人沒少吵鬧,弄得左鄰右舍都對從他倆的房裏傳來的對罵聲形成了習慣。
直到後來,杜紅英不知怎麼和一個常來買水果的包工頭有些眉來眼去,兩人經常背着人打情罵俏。
大概是覺得陳大方沒出息,在包工頭出手闊綽送了她不少小東西的情況下,杜紅英竟然趁陳大方不回家的時候把包工頭帶回了家,做下紅杏出牆的事。
不光如此,她還對陳大方越來越看不順眼了,經常對他百般刁難,諸多挑剔,一來二去,兩個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了。
冬至的前幾天,陳大方又該值班了,正巧工地上不知從哪弄來幾扇牛肉燉了給工人打牙祭。
因為想和老婆緩和關係,陳大方知道杜紅英愛吃燉牛肉,就拿了點錢給伙房的老鄉,舀了一大缽燉好的牛肉,請了兩小時的假專程回家給她送去。
沒想到才到門口就聽到屋裏傳來男女之間**的聲音,他忍住心驚肉顫,壓低了聲息,扒着門縫往裏瞧了半天。
果然發現是杜紅英在給他戴綠帽,當下血就衝到頭上了,在門邊摸到根木棍一腳踹開門就撲了進去。
屋子裏的兩人正在快活呢,沒想到陳大方會突然回來,嚇得臉都青了。
包工頭也顧不上穿衣服,先是跪在床上求陳大方放過他,接着趁他一個不注意抓上衣服就往外跑。
他要衝上去打那個包工頭,被杜紅英攔腰抱住,然後叫那包工頭快跑。
眼瞅着那廝快要衝出院子了,陳大方要想追,可杜紅英死活不撤手,一怒之下,陳大方提起木棍對着她就是一通亂打。
開始杜紅英還邊哭邊罵他,後來只有哭聲,最後她拼着力氣慘叫了一聲,又手腳並用無力地推了他一下,再接着就什麼聲音也沒了。
陳大方打得累了,見她不動也不哭叫,還以為她裝死,踢了她幾腳,發現不對頭,再仔細一看,杜紅英已經被他活活打死了。
陳大方看到老婆被自己打死了,心裏很驚慌。
他先把門和窗都關得緊緊的,在屋子裏來回走來走去,不時瞄一眼杜紅英漸漸冰冷的屍體,不知道該怎麼辦。
想起平時兩口子吵架的事,再想起剛才竟然親眼發現自己被戴上綠帽子,越想越怒火中燒,覺得這個女人死有餘辜。
他意識到要把屍體處理掉,不然等天亮了怕別人會發現。
於是他冷靜下來,先是打電話回工地,說杜紅英得急病,他送她去看病不能回去上班了。
接着他努力回想看過的那些電影電視中,殺了人以後是怎麼處理屍體的,最後他終於決定把杜紅英的屍體砍成幾塊進行分屍,然後找機會到處丟掉。
分屍的過程中,想起老家曾經有個說法,說是人死了以後,屍體被狗吃過,這個人因為身子進了狗肚,就會永世不得超生。
陳大方突然覺得杜紅英帶給他的痛苦和恥辱,就算她死了也平息不了自己的怨恨,所以他憑着蠻力用斧子和菜刀把她的屍體砍開。
先是把其他部份裝在幾個蛇皮口袋裏,然後在兩邊的大腿上分別割了一大塊肉下來。
陳大方交待說,他趁着天黑,在裝屍體的口袋裏分別裝上幾塊石頭就胡亂扔在河裏了,可沒想到冬季是河道的枯水期,被路人很快就發現了。
他扔了屍體以後就回到家裏,把家裏打掃乾淨以後,本來想把屍體上的肉直接拿去給狗吃,但又怕狗覺得味道不對。
靈機一動想到經過燉煮后,狗應該不會嗅出是人肉,才把那些從杜紅英腿上割下來的肉切成小塊,放在火上燉煮到看不出是什麼肉了,才扔到了狗場。
當聽到警察宣佈對這樁案件的調查結果時,他們的鄰居劉老太腿都快被嚇軟了。
她拉着楊子和林珊珊的手,一個勁地帶着哭腔埋怨着自己的老伴,都是他貪睡,早知道會是這麼嚴重的後果,說什麼也要起來勸勸,那可是一條人命呀!
老太太邊淌淚邊問他們,又象是在問自己:“你說這都是人,他咋就這麼能下死手?再大的錯也不能就這麼朝死里打呀。”
楊子和林珊珊相顧無語,只能一邊安慰老人,一邊替死去的杜紅英活着的陳大方暗自嘆息,不知道是該同情死去的人,還是可憐活着的人。
只是法律是公正嚴明的,縱然被殺的人有千般不是,可私自剝奪他人性命,一樣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案子被移送檢察機關了,隊裏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眼看馬上就是聖誕節、元旦節,再接着就是過年了,夥計們一年四季都在忙着,正好這個案子結束,大家都不由祈禱最好不要再發生什麼重大案件了,讓他們也能輕鬆幾天。
這天一早,隊裏的幾個小青年正在討論這幾個節應該怎麼玩。
海子說,同學給他介紹女朋友,就約在平安夜這天,藉著玩的機會彼此熟悉下。
大家都在幫海子出主意,烏鴉在邊上又來了一句:“海子,我幫你祈禱,平安夜真的平安,不要出任何案件,讓你安心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