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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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沒料到在這樣的場合見到瞿紫芳。看見那個背影時,只是揣測,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紫芳。瞿紫芳回過身來的表情僵硬,她絕對不想碰見他,更不想有所交流。

瞿紫芳身邊的男人他有印象,應該是那次相親會上的一員,沒記錯的話,好像姓趙。雙方簡單介紹之後,果真不假。

今晚,他是和新女友一起來的,和她也是相親認識。長相不錯,家世不錯,性格不錯,在一家大公司做財務。總而言之,各方面都不錯,符合江家和江逸的標準。父母眼見他和瞿紫芳複合無望,嘆了幾次氣也就算了。不然還能怎樣,兒子不過三十齣頭,難道當一輩子和尚,那是萬萬不行的。

看的出來,瞿紫芳經過一番精心裝扮,高挑的身材穿着紅裙子,遠遠看去非常亮眼,她的臉上還化了淡妝,掩蓋了一些英氣,透出優雅的女人味。離婚後,江逸才客觀地看待瞿紫芳。當年滿場飛的假小子早被瞿紫芳收到箱底,她已經徹底修鍊成氣質非凡的女人,舉手投足間流露出自然脫俗的美。

走回座位的途中,小女友咬着他的耳朵嘀咕,“沒想到越越媽媽那麼漂亮,個子真高,身材又保持得那麼好,像是個模特。”

“你沒看見我兒子多帥,兒子像媽媽,越越媽媽當然不會是個醜八怪。”江逸笑嗔。

“那你還離什麼婚?”小女友不樂意地瞟了江逸一眼,堵了他一句。

“離婚和長的美醜沒有關係,別問那麼多,好好看戲。”江逸拉着小女友坐下,大幕拉開,禮堂暗了下來,演員又站上台來。

一個和自己生活了十年的人,怎麼都不會是陌生人,江逸感到胸口悶悶的。再怎麼說,瞿紫芳是他兒子的媽媽,而他更是她第一個男人,十年來唯一的男人。男人就是這樣,有時無關乎感情,僅僅是觸及到他們的男性尊嚴,即便是自己不想要,也不願別人擁有,自私啊!

瞿紫芳離開他,沒有沉淪,沒有不堪。相反,她活得多姿多彩,開闢了自己的事業,找到新的男人。嘴上祝福她早日找到幸福,可真的看見了,卻又發現原來沒了他,瞿紫芳的小日子過得風生水起。那麼,她留下筆記本僅僅只是為了讓自己難受,好像將十年來一直背着的包袱一下通通扔了過來,現在放不下的反而變成了他。女人真是善變,只要狠得下心,說不愛便是不愛了。

瞿紫芳心不在焉地看完下半場,然後心不在焉地出了禮堂,上了趙偉明的車。

“想吃什麼?”趙偉明問道。

瞿紫芳望着窗外的景緻不斷向後倒退,如果人生可以倒退就好了,她是否能夠一切重來。

“我想喝一杯。”瞿紫芳幽幽地說道,“我想去一個地方,可以嗎?”

趙偉明聽出瞿紫芳的語序都有些亂了,自從見到那個叫江逸的男人之後,她一直處於恍然若失的情緒中。“那是不是你前夫?”趙偉明問道。

“嗯!”瞿紫芳點了點頭,只用一個簡單的音節做為回答。

“我好像見過他,要是沒記錯,應該是上次相親會上見過。你們倆真奇怪,怎麼會出現在一起?”趙偉明邊開車邊說。

一面之緣也能記住,這就是趙偉明這種人的功夫,瞿紫芳不得不佩服他的好記性,想糊弄他的問題都不行。

“那是我公婆搗的鬼,不,已經是前公婆了。他們希望我們複合,於是給我們報名,大概是想試探我們,可惜……”瞿紫芳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慢慢地說道。公婆的心思應該也是沒有白花,無心插柳柳成蔭,江逸身邊不是也有人了嘛。話又說回頭,就算沒有公婆多事,憑藉江逸的條件,今晚的狀況是遲早的事,從古至今沒聽說過男人可以守貞潔的,貞節牌坊是女人的專屬。

“你是不是覺得很難受?那個女孩真年輕。”趙偉明猜測道。那個江逸簡直可以說是玉樹臨風氣度非凡,站在他的面前,趙偉明自覺矮了半分。江逸要錢有錢,要貌有貌。兩人為什麼會分開?難不成是男方有了外遇?所以瞿紫芳看上去才會那麼的難受。

瞿紫芳用手撐住額頭,靠在車窗上,她搖頭否認趙偉明的說法。“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絕對不是因為那個女孩的年輕,而是女孩太像滕玲,像是十年前的滕玲。瞿紫芳的面頰上浮現出苦澀的笑容,江逸是最最無情的人,卻也是最最有情的人,走到這一步,心底還是惦念着那個女人。

十年來,是自己太傻,徹頭徹尾一個大傻瓜。

車開到一間火鍋店門口,邊上是本地最好的大學,夜已經深了,顧客沒有幾個。

老闆奇怪地看着走進來的兩個客人,男的西裝筆挺,女的裙裝優雅,穿成這樣怎麼會跑到他這樣的小火鍋店裏來,該去西餐廳才合適。

“請問幾位?”老闆照例問道,再奇怪也是客,上門便是生意。

“兩位。”趙偉明回答。

老闆將兩人帶到一個安靜清爽的角落,給他們倆倒上茶,遞上菜單。瞿紫芳接過菜單,並不打開,像是熟門熟路地點起菜來。麻辣鍋,一盤羊肉,一盤牛肉,菌菇,時蔬,特製粉條,半箱啤酒。趙偉明不插嘴,坐在她的對面隨她去。

老闆拿回沒翻開的菜單,確定這位女客人是熟客,可為什麼又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你以前是不是來過?我看你很熟的樣子,可我不記得你來過啊?”老闆忍不住地問。

瞿紫芳笑,“我過去經常來,十年前我是這裏的學生。”

“哦!難怪。”老闆恍然大悟過來,原來是故地重遊的學子。

“這裏沒什麼變化,生意好嗎?”瞿紫芳問道。

“馬馬虎虎。這裏現在只有研究生,其他都搬到新校區去了,開了這麼多年有些捨不得,也有你們這樣跑回來看看的老校友,真是懷念啊!所以一直沒關。”老闆感慨道,遇到故人話也多了起來。

“是啊!真是懷念。”瞿紫芳也頗有感慨。

“我去給你們準備,你嘗嘗看味道變沒變,鍋底的配方我一直沒變。”老闆熱情地說。

不一會兒,紅彤彤的鍋底端了上來。燒的滾開后,瞿紫芳動手將羊肉放下去涮。“以前,都是一幫窮學生,又很能吃,一盤羊肉下去,下手不快只能看別人吃。”

羊肉很快燙熟,瞿紫芳也不和趙偉明客氣,夾起一筷子沾上醬料放進嘴裏。“真香!他們家的醬料最好吃。”

這一點兒都不像趙偉明心目中的瞿紫芳,此時的她額頭上冒出細汗,大快朵頤,一杯啤酒咕嘟仰脖就見了底,與她的一身正裝完全不搭調。

瞿紫芳一杯啤酒下肚,透過蒸騰的霧氣看向對面的趙偉明,他正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瞿紫芳咧開嘴呵呵笑了起來,“你覺得奇怪是不是?其實這才是我,你平時看到的瞿紫芳都是假裝出來的,訓練出來的。”

“她學着笑不露齒,扔掉運動鞋換上高跟鞋,穿丈夫喜歡的裙子,細聲細氣地說話,收斂起性子,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個女人。可骨子裏她還是那個過去的假小子,喜歡坐沒坐樣,站沒站樣,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本性難移,有的東西是學都學不會的,只能是東施效顰。自己都覺得可笑!”

“我們過去經常來這裏,還有周圍的小飯店,都是我們的地盤。我和他是同學,從高中到大學。他一直拿我當朋友,可我不這麼想。他喜歡那種很小女人的女人,就像今天的那個女孩兒。我渾身上下找不出一丁兒他的標準,可想而知,他不可能喜歡我。現在我才知道,不該在一起的人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時間不會讓一個人愛上你。”

瞿紫芳說著說著,到最後已經不知道是在對誰說,眼睛漸漸模糊,頭重腳輕。

桌子上空酒瓶一個個多起來,趙偉明滴酒未沾,都被瞿紫芳一個人喝了,她的酒量不錯。

瞿紫芳趴在桌子上,一隻手無助地搭在桌邊,黑夜的襯托下,手那麼的白。手指細長白凈,沒有戒指的痕迹。趙偉明被那樣的白怔住,想伸出手去抓住。他也曉得,一旦抓住就不能鬆手,要儘力讓她快樂。讓一個女人快樂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失敗一次之後還有信心嗎?

但,趙偉明還是抓住了那隻手。“紫芳,醒醒。”他輕聲說。

瞿紫芳抬起頭來,她滿臉的淚水,淚痕像無數道傷痕佈滿臉頰。那個一直都能保持冷靜的女人,那個可以笑着離婚的女人。現在,她哭得沒了自我,哭得不像她自己。

“我沒醉,很想醉,可真的沒醉。”喝了一杯又一杯,腦子卻越發清楚。自己守候了十幾年的都是空中閣,瞬間化為烏有,以後她到底該怎麼辦。

“你還在為那個人難過嗎?”趙偉明問道。

瞿紫芳望着他搖頭,“不!我不是為了他難過,我是為了自己難過。怎麼能把自己活到這個地步,太蠢了!”

“三個人的晚餐沒有人開□談,窗外星光斑斕,沒有人覺得浪漫,三個人的晚餐怎麼吃也吃不完,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互道晚安。”瞿紫芳的嘴裏哼起一段歌,她的聲音很好聽,趙偉明不打擾她,由着她去唱。

“我道了晚安,不想再三個人一桌,我很勇敢,是不是?”瞿紫芳像個哭泣的孩子,對着趙偉明說道。

勇敢,沒有人比瞿紫芳更永往無前,前路漫漫也不惜一個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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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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