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 張機設阱

第八十七回 張機設阱

“且慢!”只見衙門外的人群往兩邊一分,陳文祺身穿繪着熊羆補子的五品常服,快步跨過門檻,來到堂前。

“陳將軍,您怎麼來了?”莫仁興不由自主站起身,問道。

陳文祺朗聲一笑,答道:“莫大人,在下謹奉皇上聖諭,前來招討‘暴民’。懾於天威浩蕩,方浩鈺願意罷兵休戰、賣劍買牛。念他平日為人寬厚、尊崇仁義,並無劣跡,在下擬呈奏朝廷,撤去方浩鈺‘蠱惑愚眾、嘯聚山林、滋擾地方’的罪名。唯有這‘誘拐**’之指控,尚未作出定論,故在下奏請皇上恩准延宕數日,督促地方審斷後再回京繳旨。因此,在下今日前來公堂旁聽大人問案。”

奉旨督辦,這理由就是王公侯爵、一品大員也無法拒絕,何況一個小小知府?莫仁興一聽,躬身說道:“微臣謹遵聖諭。”扭頭吩咐衙役:“為陳將軍設座。”

兩個衙役抬來一張紅漆太師椅,置於公堂左側上首,莫仁興不無謙恭地說道:“請陳將軍入座。”

陳文祺微微一笑,大步走到太師椅前,從容落座。

待陳文祺入座后,莫仁興向他說道:“陳將軍,下官繼續問案了。”

“繼續,您繼續。”陳文祺點點頭,說道。

莫仁興停頓了一會兒,似在回憶剛才審到哪兒了。沉思了片刻,對行刑皂隸喝道:“還不動手?”

“且慢。”陳文祺說道。

莫仁興頗感不悅,壓住不滿問道:“陳將軍,怎麼了?”

陳文祺故意問道:“莫大人,被告適才說什麼來着?這個定親契約,兩年前經黃岡縣杜平杜大人判定廢除了?”

“他們是一派胡言,陳將軍切勿相信。”莫仁興斷然否定。

“是嗎?莫大人怎如此肯定?難道是黃岡縣杜平大人親口所言?”陳文祺不信似地又問。

這自然不是一句廢話。若莫仁興簡單地回答“是”或者“不是”,接下來便會讓杜平上堂質證。莫仁興自然不傻,當下“嘿嘿”一笑,捻須說道:

“子虛烏有的事情,杜大人如何知曉?”

陳文祺手指方俊傑兄弟,笑道:“話雖如此,但若杜大人親口否認,看他倆還有何話說?”

“這……”

陳文祺甫一出現,司徒蛟便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眼見莫仁興招架不住,忍不住開口叫道:“姓陳的,我是當事人,黃岡縣什麼時候判過我與鍾離嵐的定親契約?你最好不要偏袒方彥傑,否則……”他一時沒想好否則要怎樣,便打住不說。

陳文祺向司徒蛟投來一瞥,又轉向莫仁興問道:“莫大人,他就是原告?”

莫仁興點點頭:“是,他便是原告,司徒蛟。”

陳文祺轉向司徒蛟,問道:“司徒蛟,你認識本將軍?”

這句問話看似簡單卻暗藏玄機。如司徒蛟點頭承認,接下來便要追問兩人在何時、何地認識的,如此一來,勢必要說出功夫茶樓相遇以及大鬧陳家莊等事情,這無疑承認了他與鍾離嵐在黃岡縣對簿公堂的事實。

司徒蛟早已領教過陳文祺的口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陳文祺這一問,他立即心生警惕,決定高掛“免戰牌”,於是搖頭答道:“不認識。”

司徒蛟要“免戰”,陳文祺可不答應。又問道:“既不認識,你怎知本將軍姓陳?”

司徒蛟癟了癟嘴,不屑地答道:“剛才莫大人不是稱你‘陳將軍’嗎?”

“莫大人稱我‘陳將軍’,你可是稱我‘姓陳的’。”陳文祺轉向莫仁興,“莫大人,他這有沒有蔑視朝廷命官的意味?”

莫仁興心裏暗恨,口裏斥責道:“司徒蛟,你再敢對陳將軍不敬,本府決不輕饒。”

陳文祺做好做歹地搖手道:“罷了,罷了,本將軍不與他一般見識。莫大人,您繼續問案吧。”

莫仁興被他隔三岔五的打斷,一時不知如何再往下問。想了想,向方俊傑、方彥傑兄弟喝道:“方俊傑、方彥傑,司徒蛟告你們誘拐**,有定親契約為證。你等說定親契約已然廢除,卻是空口無憑。誰是誰非已經一清二楚,你等最好還是及早招認,莫教皮肉受苦。”

方俊傑兄弟齊聲說道:“大人,草民手中雖無憑證,但定親契約業經黃岡縣令杜大人判定廢除的確是事實。若大人不信,可讓杜大人出堂作證。”

莫仁興勃然大怒,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刁民,九口不離原詞。杜大人貴為一縣之尊,怎能與你作此荒唐的證人。看來,不用大刑你等是不招了。來呀,給他們各賞二十大板開開竅。”

“哈哈哈,可笑啊可笑。”忽然,一陣笑聲從衙門外的人群中傳來。

“何人滋擾公堂?”莫仁興喝道。

“威——武——”兩旁的皂隸配合著高喊堂威。

人群分處,一個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的少年大步走進公堂。只見他身穿鴉青色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金色鏤空鑲邊,腰系一根暗紅綢帶,手持一把象牙摺扇,步履輕鬆,姿態優雅。一個身穿玄色對襟外套的中年人緊隨其後,似乎是少年的隨從。

少年行至公堂正中,見陳文祺身子一動似要站起,便不經意似的擺擺手。陳文祺只好微微躬身,坐在椅子上沒動。

見此情形,莫仁興不禁一陣嘀咕,此人什麼來頭,陳文祺對他如此……轉念一想,那又如何,只要不是布政使陶魯陶大人到來,這裏還不是唯我獨尊?

“你是何人?敢來擾亂公堂?來人,將此人叉出去。”莫仁興的語氣並不嚴厲,似乎有點底氣不足。

“莫大人好大的威風。”少年神色不變,依然笑吟吟地說道:“適才司徒蛟踢翻公堂座椅,公然與大人叫板,也不見莫大人如此生氣。在下好意來提醒大人,你怎如此激動?”

莫仁興瞪眼說道:“本府為官二十餘載,要你提醒什麼?”

少年展開摺扇,搖了搖,從容說道:“呵呵,在下擔心莫大人忘了大明刑律第五卷第七十九條是怎麼說的?以故特來提醒。”

大明刑律十一卷共一百七十一條,其律文結構和量刑原則莫仁興還是大致清楚的,但若說哪卷哪條是什麼,倒是真的對不上號。少年這一問,饒是莫仁興想破腦殼也無從知道。他顧不得剛剛說過“要你提醒什麼”,隨口反問道:“第五卷第七十九條是怎麼說的?”

“既然莫大人忘了,在下告訴你也無妨。大明刑律第五卷第七十九條:‘凡軍民詞訟,皆須自下而上陳告。若越本管官司、輒赴上司稱訴者,笞五十’。莫大人如若不信,可找來大明刑律查看。”少年停頓了一下,見莫仁興沒有吱聲,接著說道:“適才聽原告被告各執一詞,一說經黃岡縣杜大人判定解除契約,一說根本沒有這麼回事。其實無論誰說的對,莫大人大可不必在此費盡心機:如若已經黃岡縣判定解除契約,被告‘誘拐**’的罪名便為不實;如若黃岡縣從未受理此案,便要遵照大明刑律,自下而上陳告,不可越訴。因此,將此案發回黃岡縣,讓杜大人來審此案便可。莫大人,您說是也不是?”

莫仁興想不到這少年如此熟諳刑律,而他這個令自己非常被動的二難推理,實在沒有理由反駁。他暗中急劇地思考,終於想到一個“理由”。

“你怎知本府不知‘越訴’的規制?本府不妨告訴你,司徒蛟呈遞訴狀時,恰逢黃岡知縣杜大人患病不能署理縣衙公務,故而才轉投知府衙門的。司徒蛟,你說是不是這樣?”

司徒蛟再愚笨,也知莫仁興這話是向著他的,連忙點頭道:“是的,當時縣衙里沒人管事,草民才將狀紙投到黃州府的。”

“哦?那麼請問,你去投了幾次狀?怎知縣衙無人管事?”少年問道。

“幾次?那可記不清了。反正聽衙役講,杜大人因為離職養病,得有很長時間不能署理公務。”司徒蛟為證明自己不是越訴官司,便順着莫仁興的意思胡謅一番。

少年轉問莫仁興:“莫大人,司徒蛟說的可是事實?”

“若不然本府會受理他的訴狀?”莫仁興不耐煩地反問,當然,這也間接地肯定了司徒蛟的說法。

少年正色說道:“常言道,國不可一日無君。一州一縣何嘗不是如此?莫大人,既然黃岡縣長期無人視事,您作為頂頭上司,為何不向上級衙門稟報?”

莫仁興反問道:“你怎知本府沒向上級衙門稟報?”繼而一想,自己堂堂一個從四品知府,怎麼被這小子質問來、質問去的?遂拍着驚堂木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知府衙門指手畫腳?是你問案還是本府問案?來人,將此刁徒拖下去責打二十大板,逐出公堂。”

“威——武——”隨着震天的堂威聲,立即湧上四個衙役,將那少年團團圍住。

“誰敢動手?”隨着一聲大喝,又從衙門外走進十餘人。為首一人,身穿緋色綉有錦雞補子的常服、頭戴一頂藏青色儒巾、足穿一雙薄底灰色氈靴,在眾人的簇擁下,步履從容地來到公堂。

莫仁興正要發威,再一細看,立時大驚失色,連忙走下公堂,雙膝跪在來人面前:“卑職參見大人。”

來人無暇理會莫仁興,而是朝那少年躬身拱手道:“下官參見世子。”

“陶大人不必多禮。”敢情此人正是湖廣布政使陶魯陶大人。

世子?莫仁興又是大驚。能稱之為“世子”的,那可是王儲。難道他便是當今楚王的嫡長子朱榮?想到這一層,莫仁興不禁冷汗涔涔,連忙移動雙膝,跪到朱榮跟前,口中說道:“下官不知世子駕臨,多有冒犯,懇請世子恕罪。”

朱榮與陶魯互相還禮之後,才對莫仁興說道:“不知者不罪,莫大人起來吧。”

莫仁興不敢起身,眼睛望向陶魯。

陶魯低聲喝道:“還不多謝世子?”

莫仁興如獲大赦,連說幾聲“多謝世子”,這才站起身來。

陳文祺這時才走過來,向朱榮和陶魯一一施禮,因陳文祺奉旨辦事,陶魯等也不敢怠慢,彼此之間客氣了幾句。

陶魯向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莫仁興問道:

“莫大人,黃岡縣杜大人離職養病可是事實?”

“是……是事實。”莫仁興戰戰兢兢地答道。

“你說你已經向上級衙門稟報過了?本官怎麼不知?難道也是直接稟報到朝廷某人了?”陶魯冷然問道。

任誰都能聽出陶魯這個“也”字的意思,看樣子他對莫仁興越級稟報“匪情”十分地不滿。

“卑……卑職以為杜大人只是微恙,修養三五日便無大礙,故尚未稟報布政使司。誰知他……”

莫仁興話未說完,陶魯斷喝一聲:“時到今日,你還敢謊言瞞上?”

說罷,將朱榮引至陳文祺剛才坐過的座椅前面,恭敬地說道:“請世子屈駕暫坐於此,下官僭越了。”

朱榮微微抱拳,說道:“陶大人不必過謙,您儘管行事。”

陶魯又命隨從搬來三張座椅,一張置於朱榮的下首,另外兩張於右側擺放。

“陳將軍,你也請坐。”

陶魯請陳文祺在朱榮下首的座椅上落座之後,便走向正中的公案,眼睛在公堂掃視了一遍,然後沉聲說道:“來人,請黃岡縣令杜平上堂。”

原來在此之前,陶魯在黃岡縣衙見過了杜平。

莫仁興見杜平來到公堂,知道軟禁杜平的事已經敗露。當下雙膝一軟,跪倒在公堂之上:“卑職是真心為杜大人的病情考慮,沒有別的意圖,懇請大人明察。”

陶魯手一抬,說道:“起來吧。”他將手指指設在右側的兩張座椅,示意莫、杜兩人坐下,接著說道:“你們之間的事情暫時放着,先把他們的官司給斷了。杜大人——”

“卑職在。”

陶魯指了指司徒蛟、方俊傑兄弟,問道:“他們三人,你可認識?”

杜平朝幾人看了看,躬身答道:“回大人,此人名叫司徒蛟。兩年前,他因一紙定親契約來縣衙告狀,去年初,他又因定親契約找過卑職,因此,卑職對他印象較深;至於他倆……卑職也有印象,在兩年前司徒蛟來縣衙告狀時,他倆也在現場。”

“如你所說,你曾判過定親契約案了?”陶魯問道。

“判過。當時,司徒蛟、鍾離嵐都在筆錄上籤了字畫了押,所以卑職當堂判定定親契約作廢。”

“筆錄何在?”

“回大人,在縣衙的黃冊庫里。”

“速速派人取過。”

不大一會,黃岡縣主薄氣咻咻地跑來,匍匐在陶魯面前,惶恐地說道:“大人,小人有罪,那筆錄不見了。”

“筆錄不見了?怎麼回事?難道黃冊庫失盜了?”陶魯問道。

“沒有。黃冊庫只有一個門進出,並無窗戶,但門鎖好好的沒有撬動的痕迹,而且所有卷宗都在,只有這個定親契約案的卷宗不見了。”主薄小心翼翼地答道。

“既然沒有失盜,那一定是有人拿走了。你仔細想想,除你之外,還有誰進過黃冊庫?”

“按照規矩,除小人之外,任何人不得進入黃冊庫。只是……只是……”主薄望了望莫仁興和杜平,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不要怕,本官為你做主。”陶魯給他打氣。

“婁子通婁大人進去過一次。”主薄小聲答道。

“婁大人進去過一次?”陶魯饒有興趣的問道:“他為何要進黃冊庫?”

“回大人,去年杜大人因病不能視事,婁大人代理縣衙。那天早晨,婁大人‘點卯’之後說近幾天要輪流到各房巡查,讓六房和三班管事的與手下打打招呼,如果見誰玩忽職守,定要嚴加處分。第二天婁大人便巡查到黃冊庫,他讓小人打開黃冊庫,進去轉了轉,然後就走了。”

“你有沒有跟進去?”

“婁大人巡查黃冊庫,小人自然要陪同。”

“從進去到出來,你都跟着嗎?”陶魯問得很仔細。

主薄沉思了一會,似在回想當時的情景,然後說道:“小人陪同婁大人進去不久,忽聽外面有人大叫‘哎喲’,緊接着又是‘哐啷’一聲,小人忙跑出黃冊庫一看,原來是婁大人的隨從蔣三一不小心將腳崴了,在跌倒的時候碰倒了小人的茶碗。就在小人過去攙扶蔣三的時候,婁大人也跟着出了黃冊庫,記得當時他還責備了蔣三幾句。”

陶魯大致明白了什麼回事,高叫一聲:“傳婁子通。”

“婁子通參見大人。”

“免了。婁子通,黃岡縣黃冊庫中定親契約案的案卷,是不是你拿走了?”

婁子通裝作糊塗,說道:“大人,什麼定親契約案的案卷?下官從來沒有聽說過,我拿它何用?”

“婁子通,你也是見識過問案的人了。現在說出來可比以後查出來要好很多,你別錯過了機會。”陶魯嚴正地說道。

“大人,下官委實不知什麼定親契約案的案卷,您叫我怎麼說?”婁子通咬牙說道。

“你進入黃冊庫不久,蔣三就在外面崴了腳,難道真就這麼巧?”陶魯冷笑道。

“大人,蔣三什麼時候要崴腳,下官如何知曉?”

“好,好。你既不說,本官也不勉強,且站過一旁吧。”陶魯知道沒有真憑實據,他一定不說實話,便轉向杜平問道:

“為何當事人手裏沒有判詞?”

杜平一聽,也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低聲答道:“卑職一時疏忽,未及讓書吏謄抄判詞給他們。”

陶魯冷哼一聲,冷冷地說道:“儘是一些尸位素餐之徒。起來吧,以後再跟爾等算賬。”又問方俊傑兄弟,“你們可還記得判詞是怎麼說的?”

“記得。”方俊傑兄弟倆齊聲答道。

“杜大人,你與方家兄弟各自寫出判詞,兩下對照,若寫得一致,也能證明定親契約案確經黃岡縣斷過;若寫的不對,說明你們所言不實,本官定不輕饒。你們想想,敢不敢寫?”

三人毫不猶豫:“敢!”

“好。來人,拿兩副筆、硯來。”

判詞不長,杜平和方俊傑兩人一揮而就。

“莫大人,請你當眾念念。”

陶魯發了話,莫仁興不得不遵從。他先拿過杜平寫的判詞,當眾念道:

“‘鍾離退還彩金,司徒同意廢約;雙方各得其所,自此再無瓜葛’。”

又拿過方俊傑手中那張:

“‘鍾離退還彩金,司徒同意廢約;雙方各得其所,自此再無瓜葛。’”

一字不差。

“原告,你還有何話說?”陶魯望着司徒蛟問道。

司徒蛟所恃的是定親契約在手,方家兄弟手裏卻是無憑無據,因此料定官司必勝。現在陶魯讓杜平與方俊傑分頭寫出判詞,大是出他意外。急切間彷徨無計,只將眼睛向莫仁興睃來。只見莫仁興正襟危坐,眼睛平視,兩手的食指彎曲着勾在一起,輕輕地拉動着。

司徒蛟靈光一現,已知莫仁興的意思,忙說道:“回大人,若真是兩年前的判詞,他們如何記得如此清楚,竟然一字不差?顯然是他們事先串通好的。懇請大人明察。”說完,忐忑不安地等着陶魯等人的質問。

不曾想陶魯“哈哈”一笑,說道:“此言不無道理。但你說他們事先串通,可有證據?”

“大人,這本是件沒影子的事情,他們卻杜撰出什麼判詞,而且竟是一字不差,您覺得合理嗎?要說證據,”司徒蛟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這才是證據。這張定親契約一直在草民手裏,杜大人何時判過作廢?”

“說來說去,你還是說黃岡縣從未判過你那定親契約?”陶魯故意問道。

“本來如此。”

“也罷,既然黃岡縣從未判過你那定親契約,便將你的訴狀發回黃岡縣審斷,如何?”

司徒蛟雙手亂搖,急道:“不可。他們早已串通一氣,草民請求大人讓他迴避。”

“照這麼說,只有黃州府來斷了?”

司徒蛟正要點頭,方彥傑高聲說道:“黃州府與司徒蛟才是早已串通一氣的,草民請求黃州府迴避。”

陶魯怒瞪雙目,指着莫仁興、杜平兩人斥道:“爾等果然為的好官,一樁簡簡單單的定親糾紛,讓爾等搞得官威盡失。”

正說著,只見朱榮那個隨從疾步來到朱榮身後,附耳說了幾句。

朱榮眉頭一挑,失聲問道:“你說的當真?”

“小的不敢肯定。”

陶魯見他主僕兩人神色不對,便關心地問道:“世子,您們……”

“哦,陶大人,您可記得兩年多前王府那樁庫銀失竊案?”朱榮問道。

“怎麼不記得?王府的庫銀被竊三千兩,盜賊至今還逍遙法外呢。世子如何突然提起此事?”

朱榮對那隨從說道:“你與陶大人說說。”

“是。”那隨從轉向陶魯說道:“陶大人,王府庫銀失竊之後,一直是懷疑係省城盜賊所為,因此久未破案。不料今日在這黃州府隱隱約約看到那盜賊的影子。”

“哦?此案未破,本官始終不能釋懷。您且說說,那影子在哪?”陶魯激動地問道。

“大人,無憑無據,在下不敢亂指。”

陶魯一拍腦門,說道:“是本官性急了。既然竊賊可能在黃州府,那好辦,莫大人——”

“卑職在。”

“你速將知府衙門的捕快悉數派出,挨家挨戶給我搜查贓銀。還有,通告各縣衙門盡數差遣捕快協同查找,三日之內,務必破獲此案。”陶魯有些興奮。

“大人,這……”莫仁興似有顧慮。

陶魯不快地問道:“怎麼?有難處?”

莫仁興趕快說道:“不是。大人,已經兩年有餘,只怕盜賊早已將贓銀脫手,查找只怕不易。”

“這個你放心。三千兩銀子不是小數,況初時風頭正緊,那盜賊定會隱匿不動,等過幾年避過了風頭,他才敢脫手。”陶魯十分有把握地說道。

“還有,尋常大戶富戶,也有幾千上萬的銀兩放在家中,如何辨別贓銀?”

“這個容易。”那隨從說道:“王府的庫銀底部,均有‘王示’二字的印記。”

“王示?”

那隨從以為莫仁興不解,說道:“對呀,王示。這批庫銀王爺原本是為犒勞戍邊軍準備的,因此熔鑄時便在銀錠底部拓上‘王示’二字,意思是王家賜予的銀兩。”

“既有印記,那便好辦。卑職這就去差派捕快,並修書通告各縣。”莫仁興為在布政使大人前圖表現,起身匆匆離去。

陶魯與朱榮會心一笑,朝堂下說道:“杜大人,黃岡縣是重點,你速回縣衙,差遣捕快火速搜查贓銀。”

“是,大人。”杜平聲音響亮,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有布政使大人這句話,自己就算是復職了。

“婁子通,即日起,你不再在黃岡縣衙門辦事,暫回家等候,隨時聽傳回話。”

婁子通一臉的惶恐,朝堂上叩了幾個響頭后飛一般地離去。

“司徒蛟、方彥傑、方俊傑,你等先回家暫候,待本官破了贓銀案,便來斷你們的官司。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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鞘中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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