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演
佝僂看着魏羅衣,並朝她伸出了手,魏羅衣看在眼裏卻發覺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這一幕,使得她又想起了那個夢境。
崑崙之巔,封神壇上,屍橫遍地,她與風易並肩而立,而站在他們對面的,是以佝僂為首的一群人。
當時,她與風易都已是精疲力竭,但為了保護她,風易毅然擋在了自己面前,並且殺向了人群之中。
只是趁着風易與眾人交手之際,佝僂卻來到了魏羅衣的面前。
她來不及反應,被佝僂一擊擊穿了心臟,然後就被扔到了刻着封神壇的石碑下方,血流不止,奄奄一息。
風易見她身受重傷,頓時殺紅了眼,彷彿是入了魔,並從人群中又殺到了自己的面前。
再然後……
魏羅衣忽然被佝僂掐住了脖子,並從夢境中驚醒過來,驚醒之後的她,痛苦地看向了風易,卻看他雙目赤紅,殺意逼人,似已沒有人性,並朝着這方殺了過來,只是他的人一殺到,佝僂卻忽然鬆開了魏羅衣,化作一團煙霧消散不見,然後又重新聚攏在了鳩摩羅與拉克希米的身後。
“你還是老樣子,今日就先到這兒吧。”
佝僂用他那沙啞而低沉的聲音說道,然後化作一團煙霧,將鳩摩羅以及拉克希米一併帶離了此處。
風易見到,剛要去追,卻看魏羅衣失血過多昏倒在了地上,他心中一急,滿身殺氣銳減,眼中的血紅之氣也盡數退了去,然後趕緊抱起了魏羅衣,並將她帶到了青陽的身邊。
看着風易與青陽焦頭爛額,一旁的卓曉念及他們的解圍之情,開口說道:“恩公,大恩不言謝,雲月是我侄女,幾位如若不嫌棄的話,還請先到我府中暫住,如此大家也好有個照應,如何?”
於是在卓曉的提議下,四人暫且進入了她的府邸,可這一入府邸卓曉才知道,這群人不僅幫自己解了圍,同時還救下了自己的兒子。
看着小兒元寶安然無恙,卓曉的心中萬分感激,當即向風易等人承諾,“幾位恩公只管在我這兒安心住下,無論你們有什麼要求,我都一定盡量設法滿足。”
有了卓曉的承諾,四人總算是安心住了下來,經過幾日的調理后,大家的傷情也都有了好轉,眼看着當家大會日期將近,風易遂將大家又召集了起來,以商議接下來的行動。
“不行,堅決不行,老頭我不同意!”
在聽到風易的計劃后,青陽極力反對。
因為風易希望卓曉散佈卓雪身故的消息並舉辦喪事,以此來麻痹淮王與程相儒等人,而他們四人則假扮卓曉的家丁混入松鶴樓,並在當家大會上由卓雪親自去拆穿程相儒的陰謀。
而青陽對此計劃之所以不同意,一來是覺得活人辦喪事不吉利,二來是覺得卓雪畢竟年輕,讓她在那麼多人面前發言,實在為難了她。
一番爭執過後,眾人通過舉手表決,同意了風易的計策,儘管青陽再三反對,卻還是只能聽從眾人意見,心不甘情不願地為卓雪配置了假死的藥方。
於是兩天之後,在眾人的精心佈置下,卓曉為卓雪舉辦了喪禮,然後就在正午時分,眾人準備埋下卓雪的時候,程相儒在鳩摩羅的陪同下出現了。
按照風易設計的劇本,此時的他與青陽自然是要假意阻攔的,不過在卓曉的應允下,他們還是讓開了道,使程相儒能夠見卓雪最後一面,因為這就是他們的目的,他們要讓程相儒親眼看到並確認卓雪是真的死了。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的,這程相儒在看到卓雪的屍體后,竟然徹底沒有了理智。
他搖了搖頭,並不住地後退,然後轉過身一把便揪住了鳩摩羅的領子,怒斥道:“你們不是承諾我,一定會留她一命的嗎,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鳩摩羅冷冷地看着他,但礙於上級的命令,卻是強忍着怒火沒有還手,而是任憑程相儒捶打自己。
然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卓雪即將下葬的時候,程相儒瘋了一般地跑過去,抱着她的屍體痛哭流涕,並把下葬的土工全部推到了一旁。
這一下可把風易的計劃給徹底打亂了,畢竟等假死的藥效一過,可就什麼都穿幫了。
眼看着局勢不妙,青陽蹙眉上前,一把推開了程相儒后,並將卓雪重新送回了棺木之中。
“她活着的時候,你都干過什麼你難道忘記了嗎?”青陽瞪着程相儒,怒聲呵斥道。
“我……”程相儒被青陽一斥責,頓時啞口無言。
“人活着的時候你不好好珍惜,現在跑過來惺惺作態給誰看?滾!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她的後事,老頭我與她姑姑自會料理,至於你,你不配!”青陽繼續怒斥道,言辭激動,伸手便舉起了下葬用的鋤頭對準程相儒。
眼看程相儒被青陽威脅,鳩摩羅立即上前擋在了他的面前,同時朝青陽舉起了劍。
青陽不屑冷哼一聲,手中銀針乍現,風易見狀,趕緊踏步向前,擋在了青陽的身前,怒視着鳩摩羅,沉聲對青陽說道:“今日死者為大,其他的,我等日後再算。”
聽到風易的話,青陽收起了銀針,見他們讓步,鳩摩羅也沒有再糾纏,硬是將哭成淚人的程相儒帶離了此地。
確認鳩摩羅與程相儒離去,青陽與風易開始觀察起卓雪來,見她面容安詳,料想程相儒並沒瞧出什麼端倪,遂便趕緊安排土工為卓雪下葬,以免節外生枝。
看着卓雪一點點被掩埋,青陽忽然一把握住了土工的手,儘管明知這一切都是在演戲,但他卻還是於心不忍。
那一刻,不斷地有各種畫面充斥於他的腦袋,那是一段關於他同卓雪,不,應該說是一個同她長得很像的女孩的回憶,而當著一段段零星的回憶織就成一張網時,青陽的眼眶突然便濕潤了。
“庸醫……你……莫非?!!”
看着青陽,風易想到了什麼,他朝他伸出手想要安慰他,可當他即將觸碰到他的肩膀時,青陽卻忽然向後退了一步,只見他拂袖抹了抹了眼淚,轉身逃離了此地。
一旁的魏羅衣見到,剛要去追他,卻被風易給攔了下來,眼見風易不住地搖頭,魏羅衣什麼也沒有問,而是默默低下了頭。
而在遠方的高地,眼看着卓雪下葬被埋,而青陽也因為過於痛苦而逃去了別的地,程相儒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奸詐的笑容。
“現在沒有了這卓大小姐的阻撓,我們的計劃便能順利進行了吧?”程相儒笑道,彷彿他不曾難過,不曾哭泣。
“她不是你的妻子嗎?你們青梅竹馬,你難道一點都沒有難過嗎?”鳩摩羅一臉不解地看着他。
“當然難過了,所以我剛才哭得不是很傷心嗎?”程相儒頓時淚如雨下,不過臉上卻還是在笑。
“傷心,你以為我沒有看出來,你人前的時候雖然一直在哭,但是一旦遮臉,立馬就笑了起來,作為一個人,我認為你實在很可怕,甚至比我們阿修羅還要可怕。”看着程相儒的臉,鳩摩羅不禁有些不寒而慄。
“好了,卓雪已死,我們可以回去復命了,畢竟她可是死在你的手上,你這次功勞定然不小。”程相儒又停止了流淚,他看着被徹底掩埋的卓雪,皺了皺眉,然後轉身離開了這裏。
看着程相儒轉身離去,鳩摩羅忍不住低聲自語道:“所以我才討厭人類。”他說罷,趕緊追上了程相儒,一併向淮王祁南復命去了。
夜半三更,在確認了四下無人後,風易悄悄挖出棺材,將卓雪給救了出來。
卓雪其實早已醒來,可當她知道老頭青陽竟然沒有一同來救她時,頓時顯得有些失望,然而直到一同回到卓曉的府邸,卓雪才從魏羅衣的口中得知青陽已經失蹤了。
儘管魏羅衣告訴卓雪青陽本來就不是個有始有終點的人,讓她不用在意,但卓雪卻深信青陽不會無緣無故不告而別,於是便找上了風易,希望他能帶她去找青陽,因為她有問題想要向青陽問清楚。
面對卓雪的請求,風易無奈長嘆了一聲,隨後帶上她與魏羅衣悄悄離開蘇州城,並重新來到了雒州城。
從魚娘口中三人得知青陽前日剛在忘憂樓購買了兩壇酒,然後便神色傷感地離開這裏。
於是在風易的帶領下,三人又來到了雒州城外的一間竹屋。
那是一間精巧別緻的竹屋,竹屋外面是一張石頭堆砌成的桌椅,更外面是一圈由竹子編製的籬笆,籬笆下面種滿了各色的菊花,正如故人所云:“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當真是充滿了詩情愜意。
而在竹屋的後面,是一座豎著木碑的墳墓,而青陽此刻正手持酒罈,蹲坐在墳墓前面,並獨自黯然神傷。
看着青陽如此難受,魏羅衣心知這墓中之人與青陽的關係必定非同一般,於是問風易道:“風當家的,請恕小女唐突,敢問那墓中之人,是老先生的妻子嗎?”
風易聽到,默默點了點頭,然後忍不住長嘆了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畢竟那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