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尺青鋒戰鋒寒
()三人正談笑間,忽聽到“嘭、嘭”兩聲連響,兩個人跌進門來,不由一愣,轉頭向門口望去。
但看那兩人落下的身形,似是被人踢進來一般。
廳中眾人不由疑惑,大感好奇。王通乃是當世大儒,身份之顯赫,便是皇親貴族也要給他幾分面子。更兼王通本人也是當世少有的武道高手,卻不知是誰如此膽大包天,敢於此尋釁滋事?
正好奇間,已有僕人把地上兩人扶走。有人當下怒喝:“誰敢來撒野?”
大門外傳來一聲冷哼,接着似有足音響起,若清風拂過,幾不可聞。一男一女悠然現身入門處。
那男子英偉高挺,臉孔稍嫌狹長,卻輪廓分明,完美若大理石雕像,皮膚比女子更白皙嫩滑,卻絲毫沒有娘娘腔的感覺。其眼神十分凌厲,男性霸道強橫的魅力展露無疑。
他額頭扎了一條紅布,素青色外袍內是緊身黃色武士服,外加一件皮背心,使他看來更是肩寬腰窄,左右腰際各掛了一刀一劍,年紀在二十四五間,形態威武之極。
在場之人多是見慣大世面,見此人負手而來,尚且氣定神閑,便知此人大不簡單,且因他高鼻深目,若非是胡人,亦該帶有胡人血統,無不心中奇怪。
那女子神情冷若冰霜,樣貌亦不類中土人士,卻明顯不是與男子同屬一族,但亦美得教人抨然心動。其韻味風姿,卻半分都不輸於東溟公主單琬晶這等級數的絕色美人。
宋致遠自然知道,這二人便是那跋鋒寒與傅君瑜了。
一聲長笑自歐陽希夷口中傳出,接着便聽他大喝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卻不知你與突厥‘武尊’畢玄有何關係?”聲若洪鐘,一身絕高的內力修為展露無疑。
廳中眾人聞言,原本紛亂的議論之聲頓時停了下來,不敢輕舉妄動。
跋鋒寒雙目間精芒一閃,道:“原來是‘黃山逸民’歐陽希夷,難怪眼力如此高明。不過在下非但與畢玄毫無關係,還是他欲得之而甘心之人。”
此語一出,在場之人無不震驚,暗暗猜測這男子的來歷。
宋致遠熟知大唐故事的發展走向,當然不會有任何疑惑。雖剛剛為二人的容貌氣度所打動,卻也不發一言,只是好整以暇,專等好戲開場。
卻聽旁邊寇仲湊到徐子陵耳畔,道:“這美人兒長得像娘!”
原來傅君瑜與傅君婥同出一門,衣飾神態皆十分相似,是以二人有此說法。
宋致遠自然知曉其中隱情,正待與二人釋疑解惑,卻聽那邊跋鋒寒道:
“這位想必就是‘劍公子’宋致遠了。聽聞宋兄劍道造詣非凡,一身修為堪稱中土年輕一輩第一人。在下不才,還請賜教一二!”
宋致遠一愣,這跋鋒寒不是該與歐陽希夷大戰一場嗎?怎麼扯到我身上了?
雖是這麼想着,宋致遠口中卻道:“閣下既有如此雅興,致遠自當奉陪。只是今日乃是通老設宴,我自不好喧賓奪主……”
“賢侄不必多慮,王某也算是半個武林中人,不講這些虛的!正好見識一下兩位青年俊彥的風采!”王通擺擺手,似笑非笑,顯然也是被跋鋒寒的態度所激怒。
“鏘”的一聲,跋鋒寒拔刀出鞘,凌厲無匹的刀光劃過,刀氣撕裂空間,聲音細微卻尖銳。一種雄渾而凜冽的意境瀰漫而出,撼人心魂。
廳中眾人見狀,心心中暗暗一凜,果然不凡!
“好刀法,好意境。”
宋致遠一聲輕嘆,背後長劍“嗡嗡”震動起來,耀若霹靂的銀色劍光迸射而出,一時間劍氣呼嘯,凜冽森然,令人膽寒。
刀光、劍氣在刀劍交錯之前絞在了一起,凌厲的氣勁呼嘯縱橫,四處迸射,在場諸人無不變色。
接着一刀一劍毫無花假的交擊在一起,激響震鳴傳出,尖銳無比。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宋致遠口中長吟,凌空而下,霎時間劍雨繽紛,恍若九天銀河傾瀉,無數宛若實質的劍氣浮現,劍光如水,光華流轉。
跋鋒寒瞳孔微微一縮,手中寶刀自下而上迎了上去,刀影綽綽,一種蒼冷凄寒、森然冷冽的意味蘊藉其中,甚是不凡。
“熊咆龍吟殷岩泉,栗深林兮驚層巔。”
宋致遠劍勢一轉,手中長劍連震,龍吟熊嘯之聲隱隱傳出,劍勢大開大合,雄渾厚重之極,令人不敢小覷。
跋鋒寒步履輕躡,閃身避讓,刀鋒劃過,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卻又恰到好處地劈在了宋致遠劍勢已老之處。
“寒雲夜卷霜海空,胡風吹天飄塞鴻。”
宋致遠飄然而退,劍光閃動,寒光森森,宛若銀霜。勁風呼嘯處,劍勢若雪泥鴻爪,翩然變化,幻滅萬端,不可捉摸。
跋鋒寒劍眉一蹙,手中長刀開合不定,道道霸道的刀氣縱橫捭闔,也不管宋致遠劍勢如何變化,徑直劈了上去,竟似要以力破巧一般。
……
“如此風采,當真後生可畏啊!”
廳中眾人見二人交手間毫無半絲煙火氣息,一招一式,宛若天成,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風範,不由嘖嘖讚歎。
“以詩入劍,詩劍雙絕,‘劍公子’名不虛傳!有兒如此,‘天刀’宋缺當無憾矣!”王通右手輕捋銀須,慨然而嘆,“二十年之內,宋閥必定又出一位武道宗師啊!”
旁邊的歐陽希夷緩緩點頭,道:“這跋鋒寒也不可小覷。如此天資,怕是又一個‘武尊’畢玄一般的人物。此子不除,他日必成我中土一大禍患!”他眸中寒光一閃,殺機畢現。
他早已看出,跋鋒寒此人,生性冷酷,看似多情,實則絕情,不會為任何情感而停留,若是作惡,為禍甚大。是以不得不除。
王通蹙眉思索一陣,也不由點頭贊同,“只是今日青璇來此,實在不宜見血,以免污了這天籟仙音。只能以後再作計較!”
一旁的寇仲、徐子陵聽了眾人談話,心中一暗,望向場中正在交戰的二人,眸中神采畢現,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終有一天,我也要達到這種境界!也只有這樣,我才能……”寇仲愣愣地盯着場中瀟洒飄逸的宋致遠,握緊雙拳,暗暗下定決心。
徐子陵不發一言,雙目中神色變幻,各種情愫一閃而過,複雜得難以捉摸。
……
那邊宋致遠與跋鋒寒的決戰已升華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只見宋致遠劍勢忽然一頓,閃身避過跋鋒寒的刀鋒,躍出戰圈,悠然站立,執定青鋒長劍,神色是剛才所未有的肅穆。一股生死無常,莫可言狀的意境自他體內透發而出,恢弘,詭譎,蒼涼,悠遠,而又帶着一種莫可奈何的悲意,讓人心旌搖曳,生出一種無力回天之感。
“這是……”廳中諸人無不變色,“好玄妙的劍意,好高深的境界!劍道修行若此,普天之下,縱是老輩人物,又有幾人能與之並肩?”
跋鋒寒也是大驚,他少年成名,縱橫大漠,莫說年輕一輩,縱是許多成名已久的前輩高手也不是其對手。放眼大漠,他真正放在眼裏的,也就寥寥數人而已,卻未料到甫一南下中原,便遇到如此棘手的對手,還比自己小了好些年歲,心中不由暗暗吃驚。
“單論境界,我不如他!”跋鋒寒如此想着,但心底卻驀地升騰起一股莫名的興奮,“也唯有如此人傑,才配當我的對手!”
倒也不是跋鋒寒自大,畢竟宋致遠境界雖高,但無論是招式的老辣還是內力的雄渾,都比不得在一場場戰鬥中成長起來的跋鋒寒。是以二人於武學一途,各有優劣,一時間倒也難以揣度最終的勝負。
跋鋒寒神情亦是謹然,收回寶刀,緩緩抽出右邊腰際的長劍。一種蒼涼、遼遠,而又大氣磅礴的氣勢席捲而出,隱隱間與宋致遠分庭抗禮。
宋致遠也是微微一驚,竟感覺眼前的跋鋒寒已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匹狼,一匹來自北方大漠的孤狼,高傲,孤獨,凄清,冷漠,卻又莫名的讓人愈發想去了解他的內心。
當下兩人氣場全開,若無形若有形的氣勁瀰漫在兩人四周。兩人手中的長劍也在微微戰慄,似在訴說著棋逢對手的喜悅與興奮,又似在期待着即將到來的激戰一般。
終於,兩人氣勢幾乎同時達到頂點,森然劍芒在經過長時間的醞釀之後,噴薄而出,萬分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兩人身形閃動,同時躍起,短兵相接,發出雷鳴之聲。
勝負,即將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