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選擇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龍體要緊啊！”
成憲帝憋了一肚子氣，回宮便砸了滿桌奏摺，癱在龍椅上大聲咳嗽。福裕早早叫人都退下了，關上殿門回來替他捶背，勸慰道：“陛下，李氏雖然脫罪，李胥免於一死，但李氏已然絕後，只能過繼旁系嗣子，忠義將軍府不復存在，您也算出了一口惡氣，就不必動怒了。”
成憲帝喘着粗氣：“過繼嗣子？對，必須馬上過繼嗣子。宣永定王一家進宮，還有禮部賈平威，這件事不能再拖。”
福裕心中咯噔一下：“陛下，太子尚在，真要過繼永定小王爺為嗣子？恐怕會舉朝反對。”
成憲帝沒好氣：“輪到你這奴才多嘴？還不快去？”
“奴才該死。”福裕自小服侍成憲帝，知他近來脾氣見長，忙告罪躬身退出去，沖守在門口的徒弟小杯子努嘴道：“速去宣旨，召永定王一家進宮。”
“是。”小杯子一路小跑出了勤政殿，他卻不急去傳旨，而是轉道先去了一趟皇太后所居的長慶宮。殿內成憲帝發了一通脾氣後身體便不大好，福裕苦勸傳太醫，他擺手，揉着眉心道：“朕無事，再去宣國師，朕有要事與他商議。”
福裕遲疑：“陛下，國師大人下朝後也進宮了，太後娘娘傳召。”
成憲帝眼神一緊，旋即恢復如常：“派人在長慶宮外守着，國師一出來，立刻帶他來見朕。唉，太子勢大，皇權不容挑釁，朕，不能對不起列祖列宗。”
成憲帝語氣冷下來，福裕聽出他話外之音，整個人如墜冰窟，驚懼不已，半晌方低眉道：“奴才親自去請國師大人。”
永定王蘇肇寧是成憲帝堂兄，先帝武昭皇帝的侄兒，雖為皇親，但並未涉足朝政，是個富貴閑人。他已有長子繼承爵位，次子蘇泊從小不學無術，靠着權勢在外胡作非為，自己正為他發愁，誰知道某日天降鴻運，成憲帝突然對自己一家另眼相看，話里話外的意思竟然是想要過繼蘇泊為皇子。這等好事怎麼能錯過？自然是要牢牢抓住了。接到聖旨已是午後，永定王帶蘇泊進宮覲見，殿外正好碰見國師張羨林，蘇泊還愣着，永定王已經一腳踢過來，呵斥道：“孽障，禮數學狗肚子裏去了？”
不久前蘇泊才在成憲帝的安排下拜了張羨林為師，張羨林當年在四海八荒谷講學，門徒遍佈天下，這些人後來都在各國封侯拜相，他如何能看上整日吃喝玩樂、廝混女人堆里的紈絝子弟蘇泊？蘇泊被踢了個踉蹌，沒來及說話，張羨林已經擺手道：“不必多禮，陛下召見，進去吧。”
蘇泊不懂，永定王卻知道張羨林身份，得罪不起，以親王之尊走在後面，三人同向殿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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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殿下，請早些安歇，微臣告退。”
請平安脈的太醫高天則是成憲帝心腹，他退下后，蘇眉起身走到窗檯前，不知為何，今夜的她莫名覺得不安。吳文定拿了件大毛衣服過來替她披上，她回頭道：“別忙了，我是心冷，穿再多可都不管用。”
吳文定哂笑：“征戰沙場的大將軍王，會因為這點小事情就受到打擊？”
蘇眉嘆氣：“父皇母后厭棄了我，有時候想想，我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吳文定從背後將她擁抱住：“沒事，有我，我一直在。無論前路如何困難，我都會陪着你。大不了我們也不幹了，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做一對平常夫婦，不是也挺好？”
蘇眉撲哧一笑：“知道你最好啦。文定，再等等，等一切麻煩都解決掉，我一定正式嫁給你。”
吳文定將頭埋在她脖頸：“我不怕晚，你放心去做想做的事，我等你。眉兒，父皇準備下旨過繼蘇泊，聖旨已經擬好，這件事你準備怎麼應對？”
蘇眉從袖內拿出一粒黑色藥丸，語氣終於冷下去：“父皇給了我兩個選擇，這是高太醫送來的，只要我吃下，明日太子蘇離就會被宣告死亡。”
吳文定搶過藥丸察看，他曾跟隨國師學習，天賦極高，醫術不錯，鬆口氣道：“還好只是假死葯，不是賜死。”
蘇眉冷冷道：“賜死？就算他真要賜死我，難道我就必須乖乖聽話吃下毒藥嗎？我可沒那麼愚孝。”
吳文定緊握蘇眉雙手：“不會的，你們是親父女，絕不會走到你死我活這一步，第二個選擇是什麼，可還有轉圜餘地？”
蘇眉神色如常：“這回李胥之事，我聯絡宗親朝臣，發動百姓送萬民傘，一個太子比皇帝更得民心，父皇恐怕已恨極了我，事到如今，只能起兵謀反，逼父皇退位。兵符雖然交出去了，但我執掌軍權兩年，武將們多半會聽我號令，宮中御林軍更是只聽太后懿旨，父皇根本毫無勝算。”
吳文定沉思片刻：“這樣一來，你跟父皇就徹底撕破臉，再無轉圜餘地了。夏國文官武將之間本就矛盾重重，憑武力鎮壓或得一時臣服，但決非上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想以什麼身份登基，你永遠都是蘇離嗎？”
蘇眉被他一番話說得神色暗淡：“我沒想過謀反，我不希望跟父皇變成敵人，可現在這局面，已經不是我能掌控的。罷了，逼宮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這樣做。明天我去見父皇，我們父女很久沒說心裏話了，希望我能說服他。”她說著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劍：“文定，最近我右眼一直跳，總感覺要出事，你拿着防身。”
吳文定接過短劍失笑：“你怕我被暗殺啊？我是文人，手無縛雞之力，又不會功夫，拿着劍也沒用。”
“有總比沒有強，這把短劍是師父賜我的寶物，我就正式送給你了。”蘇眉笑着抱一下吳文定，在他沒反應過來前跑了。
“喂，你就這樣走了？”吳文定滿腹委屈，而蘇眉早跑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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