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陛下，外面雨太大了，您還是別去了，就在這裏等消息吧。”

天陰沉沉的，電閃雷鳴，不一會竟是下起雨來。夏國王宮年久失修，在暴雨的衝擊下顯得有些搖搖欲墜。成憲皇帝剛走到殿門口，一道雷電擊倒了一棵大樹，他受驚退後差點摔倒，便被趕上來的內侍們勸回去了。

成憲帝劇烈咳嗽，總管太監福裕一邊替他捶背，一邊嘆氣道：“陛下，您也不必心急。皇後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產下小皇子，您就留在這等好消息吧。”

成憲皇帝蘇堇年是夏國第六代君主，是一位難得的仁君。他咳嗽不止，望着門外面露憂色道：“再派人去看看，都快一天一夜了，怎麼還沒生下來？告訴太醫，若是皇后此胎不保，朕，朕要讓他陪葬。”

“是，奴才這就派人去傳話。”福裕也很擔心，他自幼陪伴成憲帝長大，深得他的信任，對皇帝的病情多少也知道一二，絕非對外公佈的那樣簡單。皇后這一胎若是不保，若是生不出皇子，只怕……

外面的雨越發大了，鳳儀宮裏人來人往，宮女嬤嬤們跑進跑出，皇后的慘叫一聲高過一聲，直聽得人膽顫心驚。皇太后沈氏端坐於外間榻上，看着門外，她問道：“皇帝還沒來嗎？有沒有着人去催？”

旁邊嬤嬤賠笑道：“太后安心，已經派人去請陛下了。皇後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況且她這是頭胎，難一點也是有的，不會出事的。”

皇后之母崔夫人進宮陪產，她心繫女兒，卻也安慰道：“是啊，太后不必憂心，皇後娘娘一定可以平安誕下小皇子的。”

太后嘆氣：“皇帝登基已近十年，尚沒有皇子降生，叫我怎麼不着急？這是他第一個孩子，竟然不來看着，真是豈有此理。”

崔夫人抿嘴而笑：“陛下國事繁忙，怎可為了婦人生產這樣的小事打擾他？”

“胡說，女人生產，乃是在鬼門關走一遭，怎可說是小事？”太后把臉一沉，內侍德安連忙打趣道：“太后，您這是隔代親呢？小皇子還沒出生，您這心就偏到哪去了，陛下若聽到，合該喊冤了。”

殿中眾人都被逗笑，太后笑嘔住，指着德安啐道：“呸，就你會說話。這麼維護皇帝，那從明兒起，你去侍候他吧，我是不敢用你了。”

德安作揖不止，惹得眾人更是大笑。殿內叫聲漸漸停止，隨即傳出嬰兒啼哭，太后大喜，連連問道：“生了？男孩女孩？”

出來報信的是皇后貼身宮女水粉，她滿臉喜色，樂呵呵道：“恭喜太后，奴婢給太后道喜了，皇後娘娘誕下了龍鳳雙胎。”

“龍鳳雙胎？”太后喜出望外，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上天庇佑我夏國，夏國後繼有人了。快，快去稟告皇帝，再傳我懿旨，鳳儀宮上下服侍皇後有功，賞半年月例。”

一時有奶嬤嬤抱了小皇子與小公主出來，太后抱了這個想那個，得意道：“果然是皇帝的孩子，看這眉眼，長得多俊啊？”

崔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想抱孩子卻知道於理不合，只湊在旁邊附和：“太后說的是，看小皇子這雙眼睛，多像陛下啊，長大了一定跟陛下一樣氣度不凡。小公主也好，粉粉嫩嫩的，將來肯定和皇後娘娘一樣端莊，有福氣。”

消息傳到勤政殿，成憲帝一時沒反應過來。福裕提醒了他一下，他才顫抖着聲音問道：“龍鳳，龍鳳雙胎？好，好，老天爺總算待朕不薄，朕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門外有人說話，小內監小杯子進來跪下道：“啟稟陛下，太後娘娘來了，就在殿外。”

成憲帝一愣：“太后？糊塗，還不請進來？”

勤政殿是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祖宗的規矩，後宮之人不得入內。但皇太后沈氏卻不同，她是先帝的皇后，成憲皇帝的嫡母。當年先帝病重，身為太子的成憲帝遠在邊境，一時趕不回來，是沈氏力挽狂瀾，主持朝政三個月，穩定了局勢，成憲帝回來后才得以順利登基。可以這樣說，她是成憲帝的恩人。

皇太后駕到，成憲帝雖然病重，但為了以示尊敬，他還是強撐着站起來親自來到門口迎接：“兒臣恭迎太后。不知太後有何吩咐，派人通傳一聲也就是了，怎麼還親自來了？”

太后見他面色難看，興師問罪的心頓時沒了，關切道：“皇帝的病還是沒有起色嗎？太醫怎麼說的？”

成憲帝請了太後上座，自己則在旁邊坐了，賠笑道：“勞煩太后關心，兒臣吃了高太醫的葯，已經好多了。只是怕過了病氣，這才不敢去見皇后與兩個孩子。太后，真是一位小皇子嗎？真好，夏國總算後繼有人了。”

太後點頭笑道：“真是小皇子，還有一位小公主。皇帝盼了這麼多年孩子，這下終於盼到了。我看那些大臣們還會不會整天吃飽沒事做，上奏摺讓你過繼嗣子了。”

成憲帝嘆氣：“是啊，這下兒臣總算對得起列祖列宗了。太后，兩個孩子是您的孫兒，名字就由您取吧。”

太后自己都覺得好笑：“孫兒？唉，想不到我都這樣老了，都當祖母了？”她是皇帝嫡母，年紀卻不大，只比成憲帝年長十歲。不過她多年養尊處優，保養得宜，看起來倒是十分顯年輕。她想了想說道：“這一代皇子的名字都從水，小皇子就叫漓兒吧。至於公主，皇后的閨名里有個如字，叫如眉怎樣？封號也一起定了，就封她為安定公主。”

成憲帝沒有不應允的：“太后所賜，自然是好名字。來人，傳旨，小皇子賜名蘇漓，公主賜名如眉，封號安定。”

“是。”

離開勤政殿後，太后卻不回寢宮，扶着德安手走在御花園中。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問道：“小德子，你說皇帝這病，究竟是怎麼回事？”

德安呵呵笑道：“奴才可不敢議論陛下。其實太后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多此一問？”

太后嘆口氣：“到底不是親生的，隔了一層，就這樣藏着掖着，生怕被我看出來。好在小皇子已經出生，夏國後繼有人，我這個皇太后，以後就安享晚年罷！”

經過一夜暴雨摧殘，御花園中的花都耷拉着，看着有些衰敗跡象。太后停下腳步，望着漸漸升起的太陽，一時面上又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