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第十七 摘盡紅花一樹空31
“你知道那李顯玉為你放棄了些什麼，”
莫素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本可留下饕餮，甚至我已經答應幫他進入清虛真人之列，可，太可笑了，他竟然放不下你。”
“修道之人，像他天資這般出塵之人，居然放不下一個粗野女子。”
莫素笑起來：“我是故意的，他的饕餮之死在我的計劃之內，不過是個警示，沒想到他竟然為此送命，真是可笑。”
“連身邊個畜牲都放在心上，如何能成大事，死了也是活該。”
她深深看向曉南欣：“說起來，要不是遇見你，這個李顯玉必定能坐上清虛觀觀主的位置，哪至於還得去做什麼魔王親自打上天宮，天下一切，豈不是唾手可得。”
曉南欣一震，她知道莫素並不是誇張，昔日的清虛觀主地位何其高，早就升入天宮做了一方宮主，權力何其大，哪至於後來的戮法苦苦追尋那一點高位。
以他的謀略，自此青雲直上，以後說不定都能坐上天後身邊的位置。
再說了，即使是良宵這個替身，又何嘗不是在天界順風順水，何況他本人。
李顯玉的命運軌跡，難道真的是因她而變？
曉南欣有些黯然。
“哈哈哈……”
莫素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長笑三聲，便沒了聲息。
南欣顧不上難過，跑到九層的石龕旁，她早就注意到這裏，必然是藏着漢宮秋的所在。
可是，那裏空無一物。
“怎麼會呢！”
她這下是真的無法鎮定了，一路尋來，她幾乎確定了漢宮秋的所在，沒想到七八關打過來了，居然找不到仙藥。
曉南欣眼前一花，看見了一個男人走進來，匆匆取了個木盒便走。
這是往事回溯，沒想到竟然被人捷足先登。
那人……
曉南欣在那人走到門口回首時，看清了他長相。
竟然是戮法！
意料之外可也是情理之中，戮法自然對此地非常熟悉。
如此想來，莫素死前那個怨毒的笑容，恐怕也是知道她得白跑一趟了。
南欣只是略一思忖，便決定回到天宮。
她要找戮法。
無論羅西與她有無淵源，她都不能眼看着這人死去。
既然決定了，去做便是。
說來奇怪，卻也不奇怪，她打定了主意要找戮法，居然輕輕鬆鬆也就找到了。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的是那味葯，可待她剛剛到了天宮，便遇見了一個執劍的黑衣人。
和她那日所見的裝束一樣。
“怎麼，還是決定回到我身邊？”
戮法坐在昔日天帝的位置上，輕輕撫摸着那隻碧眼狐狸，問道。
“我……”
南欣猛然抬頭，看見了高高在上的戮法，一時間想起了許多事情，倒是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欠你們的，兩不想幫，只是來問問你，是否能將漢宮秋……”
戮法輕笑了一下，卻揮手：“先別急，嘗嘗我這裏的新釀。”
有人將白玉瓶裝酒送來，酒氣襲人，曉南欣已經很久沒有喝過如此的佳釀，也不好強說仙藥的事情，倒是先喝了一口。
這酒入喉溫潤，曉南欣竟然一時嘗不出是何物所釀，卻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早有人擺上桌椅小食，南欣見了，發現竟都是他們在閣皂山下那家小鎮的特色小物，釀雞，酥魚，脆筍，梅花湯餅。
幾樣小點，配着一壺酒，戮法屏退眾人，臉上倒是露了些笑容。
“還記得那隻狐狸？”
南欣臉上浮現出一點笑意，不知道是酒的作用，還是梅花湯餅太暖人，她倒是有些放鬆起來。
“當然記得。”
不知不覺，兩個人竟然聊了不少。
南欣感覺自己似乎喝多了，只想睡它一覺，隨後，便感覺倒在了軟綿綿東西上。
“好像是那隻饕餮的氣味……”
她迷迷糊糊就失去了意識。
*
“南將軍，昔日亂黨我們已經除了大半，而今，只待這一戰，便可以長驅直入，一統三界。”
有人大聲對她說話。
曉南欣聽見自己冷笑一聲，而後取出一支長槍。
遍體鮮紅色的長槍，卻名喚青鷹，天上地下，也只有這一柄神兵利器而已。
曉南欣模糊記得，這是她歸於戮法麾下后，那人送她的第一件禮物。
戮法說了什麼，她已然忘記，只是看着他，想起了莫素的話，想起以往那些事，只覺得胸口堵得慌，好像總是欠了他什麼。
她一心想報恩，想回饋給這個人什麼，雖然她很清楚戮法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可她給不了，她真的很感激戮法，也曾經十分喜歡李顯玉，也對良宵很是欣賞，可這所有的所有加起來，卻還是不能讓她將此人放在心尖上。
她是做過紅線仙的，她見過不少墜入愛河的男女，只覺得自己依舊不是，這種事情，即使努力也沒有辦法。
她只好帶着歉疚，卻為戮法打下更多的江山。
曉南欣不再回想，只是眯上眼睛，復又睜開，長槍如龍刺破空氣。
霎時間，青鷹在戰場上揮灑翱翔，血流成河，站在正中間的曉南欣雙目鮮紅，彷彿能滴出血來，她的眉宇間有黑氣縈繞。
時間不長，而天地間也有了這位青鷹戰神的傳說，據說她所到之處，血流遍地，生靈塗炭，所向披靡。
都說戮法得了一員大將，攻下城池無數，也有人私下調笑，如今還是南將軍，或許以後戮法得了天下，她便要是南天後了。
曉南欣仿若未聞，只是如一架機器般接下一道又一道指令，只是，勝利的酒會她從來不去，都說她恃寵生嬌，可她偏偏也就嬌了，也不管不顧那些，戮法自然也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羅西那邊的葯，戮法答應贈予，可後來的曉南欣就像個混沌的人，不再思考那些。
直到某天，她在房間外的花園裏，見到了一隻兔子。
不是雪白的玉兔，而是一隻灰撲撲的，甚至有點髒兮兮的兔子。
曉南欣彷彿被什麼擊中了，只覺得心神混亂，幾乎差點暈倒。
她好像是成仙那日，在雨夜的佛堂聽見了一聲罄音，那金器之聲一圈一圈地盪開，似乎是在洗滌着某些看不見的東西。
曉南欣感覺自己忽然明白了什麼，想起了什麼。
“羅西？”
那兔子卻倏忽不見了，彷彿只是一隻幻影。
曉南欣想起和羅西在凡間的紅線任務，當時只覺得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煩人。
可戮法到底對她做了什麼，自己似乎選擇性地忘了這一切。
她來時，只覺得自己該報答戮法，可現在，雙手已經不知不覺佔滿鮮血。
“我到底……在做什麼……”
她有些茫然，枯坐房中一天一夜。
次日，天地奇聞。
南欣向戮法宣戰，邀約的時間便定在次日，東海。
也是稀奇，戮法竟然絲毫不奇怪。
二人竟是真打，打得天地翻轉，最後，南欣示弱后誘敵，將那戮法帶入海底，而後將其重創。
戮法重傷，他臨近被冰封之時微笑：“原來這不過是一個新的輪迴，或許，我並沒有多想得到這個天下，可惜，永遠得不到你的心，或許，這便是那少年的詛咒應驗之處吧。”
戮法剛出世時，在道中搶了一少年的包裹，那人是個女扮男裝的少女，嘴巴尤其厲害，詛咒他永生永世生生世世得不到最愛之人，也認不清自己真正需要之物。
戮法苦笑：“認不清自己所要之物真是惡毒的詛咒呢。”
他的身體逐漸被冰封，沒有人能殺死戮法，不知這不老不死不生不滅的身體，到底是他的強者之能，亦或是悲哀？
曉南欣看着他的眼睛，卻瞬間揮刀掃向自己。
那是戮法的刀，上面戾氣何其之重，不過只是一掃，曉南欣便歸了西。
她早想好，對於戮法的知遇之恩與信任，她無以為報，卻做不到不去阻止這人。
之前的彷彿都是一場夢，也該醒了。
*
金秋的紅線閣，來了一個小孩。
“師傅的鬍子為什麼這麼長。”
“這裏怎麼養了這麼多兔子。”
“我的爹娘在哪？”
“……”
有個男人溫柔地抱起她：“南欣，很多事情，你不需要記得，只要呆在這花園便好。”
“那我要吃杏仁酪！”
“好。”
羅西離開，白色衣衫隨風飄動。
摘盡紅花，竟是一樹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