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充軍（三）
()允吾城下來的確實是北宮伯玉的破羌，此刻北宮伯玉高舉着手中馬叉，帶頭狂奔，千餘破羌鐵騎如影隨形般緊隨在他的身後。龐大的騎陣踏碎允吾城外的積雪，彷彿將要踏碎一切一般向著允吾城席捲而來。
腳下大地如潮水一般向後倒退，天地間只有成千上萬匹健馬同時叩擊大地所發出的轟鳴聲，整個世界都在戰慄、在顫抖！烈烈豪情在北宮伯玉的胸膛里熊熊燃燒，灼熱了他的雙眸。
憑什麼漢人能佔據着肥沃的良田？羌人只能無邊的荒原中牧馬放羊？
憑什麼漢人能住在舒適的房屋中？羌人只能在簡陋的帳篷中忍受寒風？
羌人彪悍的如同餓狼一般，漢人只是柔弱的綿羊。可每年入冬，牛羊無牧草可食，如狼一般的羌人就要被餓死！為什麼？為什麼那些綿羊可以痛快的生活着？
不是綿羊註定要被狼吃掉么？可現在卻翻了過來？
北宮伯玉不服！所以當隴西東羌的邊章傳過信來的時候，心中久藏的怨氣徹底迸發。他答應在邊章攻擊令居塞的時候，攻擊金城。
至於其他的羌族……既然想要過着被漢人奴役的生活，就由着他們好了。
漢室頹廢，涼州三明已然失勢！即使當年威名赫赫的段熲又能怎樣？還不是死在自己的內訌中。
漢人啊！永遠是那麼可笑！
“攻破金城！雞犬不留！”
北宮伯玉大吼一聲，手中馬叉狠狠向前一指。
“殺！”
千餘羌族騎兵轟然回應，聲如炸雷，數萬隻鐵蹄攪起漫天碎雪，如滾滾鐵流瞬時越過了北宮伯玉繼續往前衝刺，最前面的一排騎兵將直指虛空的長矛馬刀壓了下來，像是刺碎了冷冽的朔風，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森林。
允吾城已然隱約可見，他彷彿能聽見城頭漢軍心中的顫抖，也能看到攻破城池后那大量的金銀和美貌的女人。
漢人的女人啊！嬌嫩的就像草原上的羊羔一般！
忍不住的北宮伯玉咽了口唾沫。緊接着一一撥馬頭，斜斜地駛向了騎陣的側方。
終於到了么？他看到了在寒風中飄揚的大漢軍旗！
“停！”
北宮伯玉一拉手中馬韁繩，胯下健馬隨即人立而起，昂首發出“咴律律”一聲長嘶，兩隻前蹄凌空踢騰兩下，然後很不耐的叩擊在地上，飛濺起一大片的積雪。然後“咴律律”的長嘶聲音不斷響起，龐大的騎陣瞬間改變形狀，卻是不動了。
北宮伯玉不是傻子，當他看見城門緊閉的允吾城時，就知道想要立刻攻進允吾的想法已經破滅了。他不在乎城頭上緊握兵刃的大漢官兵，在他看來那些漢軍在彪悍的羌族健兒馬蹄之下只能任憑宰割！只是允吾城牆雖說不高，可羌族的駿馬卻沒有生出翅膀，跨不過這該死的城牆。
“吁……”
舔了下自己乾燥的嘴唇，輕輕安撫下坐下有些騷動的戰馬。北宮伯玉手中馬叉高高舉起。
綿綿不息地戰馬響鼻聲中，千餘鐵騎在北宮伯玉身後緩緩展開。
“呼嚕嚕……”
胯下地坐騎抖了抖飄逸地鬃毛，鼻翼開張，發出一聲宏亮地響鼻聲，四蹄輕踏。緩緩轉過身來，北宮伯玉的目光從自己族人的臉上掠過，千餘羌人的眸子已經變得灼熱起來。
“族人們，看見前面的城池了嗎？”
“看見了……”千餘羌人轟然響應。
北宮伯玉嘴角綻起一絲邪惡地笑容。高呼道：“那麼我告訴你們－－－就在那裏有着數不盡的金銀，成堆的糧食，還有最漂亮的，想怎麼睡怎麼睡的女人。告訴我，你們想要麼？”
“想要！”
“很好！”北宮伯玉點頭，接着呼道，“那麼我告訴你們，它們都會是你們的！”
“哈哈哈……”
千餘羌人發出大笑，眼神變得越發地灼熱。
“但是……”
“你們都應該看到，前面的城門緊閉着。漢人在拒絕英勇強大的羌族勇士！你們說，該怎麼辦？”
“殺！”
“好！那麼你們就去盡情的殺吧！盡情的搶吧！不過在這之前……”北宮伯玉滿意的點點頭，“去這城池的周圍把所有的漢人都掠過來，讓他們為英勇的羌族勇士們開路！”
“哈哈哈……”
千餘羌人轟然大笑，灼熱地烈火在每一名羌人地眸子裏燃起，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搶掠，然後攻進這該死的城池，然後就有叫漂亮的娘們去騎乘！
“好吧！去吧！現在的漢人在你們的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不需要該死的憐憫，只需要盡情的燒殺搶掠！勇士們……你們聽清楚了么？”
“聽清楚了！”
千餘羌人轟然回應。
“現在……我的勇士們，你們可以去了！”北宮伯玉高呼一聲，手中馬叉狠狠斬落。
“嗷呀……”
“哈……~”
“哇呀呀……”
狂亂地嚎叫聲沖霄而起，五百多鐵騎像滾水沸騰一般散開。只剩下北宮伯玉和護着他的五百騎兵巋然不動。
“怎的來的如此之快？”姜冏聞聽小校呼聲，趕忙向小校問道：“那陳大人怎麼說？”
“將軍！”小校也算精壯，一路跑來卻是有些氣喘，“都尉，小將也……也是不知，只是城頭上巡視的閻……閻都尉讓楊秋給陳太守傳話，說是……說是羌人殺到。陳大人和韓先生讓小將過來告知都尉，將所有充軍的囚徒全部拉上城頭！”
“哦！我知道了！”姜冏聞言，自然不敢怠慢，也不點名，讓所有囚徒站好隊列。讓小校引領着向城門方向走去，自己和成公英則是趕忙向城頭奔去。
小校名叫候選，原是關中人士，最後跟了姜冏。自是經過戰事，也甚是機靈，不待姜冏下令，立即將不到五百的囚徒分成了五個百人隊。陳屠，王方自然和段戈是一夥。
自前秦商鞅變法，建立了新軍連保制度以後，至尉僚載入兵法，成《尉僚子－五制令》以後，一直到東漢六七百年間始終推行這種更完善，更優秀的軍事制度。
五人為一伍，頭目被稱之為伍長；十人為一什，頭目被稱之為什長；五什，也就是五十人為一屬，名為屬長；兩屬為一閭，頭目為閭長，也俗稱為百夫長。至千人，方可稱之為都尉。
毫無疑問的段戈成了百夫長，另外張橫和馬玩也成了百夫長，加上與王方爭鬥的精壯漢子李堪還有另外一個叫做成宜的消瘦漢子。就暫時組成了這不到五百人的框架。
從被牢獄中提出來到現在組成暫時的漢軍，不到兩天時間。兩天時間能訓練成什麼樣子？從姜冏那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就知道！
段戈到時無所謂，對於他來說，不管怎麼樣都得活着！充軍？也是一樣！
“阿戈……阿戈……”
“公子……公子……”
就在段戈隨着囚徒們行走邊出神思考的時候，猛然感到在地袍袖在被人扯動。回過頭來，卻是王方抓住了他的袖子，手指着街邊的一處。
“阿戈，好像有人在叫你！”
此時允吾城裏已然有些異常的寧靜，大街上行人很少，想來婦孺都躲藏在家中，成年漢子則是已經集中在城牆下準備守城。循聲望去在街口則有兩人處立，不停呼喊着。
其中一人是婦人，雖是年紀有些大了，但卻依然風韻猶存，無形中透出一股端莊氣質，另一人則是白髮蒼蒼，不過看着依舊硬朗，想來身體不錯。只是兩人皆是衣着破舊，想來生活也不見得多好！
“王方，你先和屠子帶人閑跟着走，我過去說說話！”段戈回頭對王方說：“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馬上便來！”
“阿戈，我隨你一塊過去！”王方則是搖搖頭，“讓屠子帶着過去就成。”
段戈無法，只能帶着王方向前奔去。
“公子，先前成公先生就傳過話了，說是你們充了軍……”等段戈奔道兩人面前，婦人還未言語，老者就先說到：“我就估摸着，公子定會出了牢獄。昨日便是要錢去探望你的，只是夫人不讓，說是會難為你的……”
“福啊！莫要說了。”婦人打斷老者的話，慈祥的看了眼段戈，“阿戈，這些日子，為娘的沒去探望你，你可是怨娘？”
段戈搖搖頭，“娘，孩兒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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