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戈爾迪烏姆之結
“喂!等等!”
藝真不知何時從樹叢里衝出來並激動的站成大字型的樣子,擋在即將開走的學校大巴前面,司機滿臉驚駭,車子是無法繼續前進,就只好將門打開了。
“同學!你可要注意安全啊!”司機對着突然拉開車門的藝真沒有好氣的囑咐道。
本來就不太清楚緣由現在藝真又非常不耐煩的翻了一個白眼,單從她微微輕旋的唇片間隱約能看到“混蛋”的雛形。
公車裏的其他同學看着藝真,紛紛竊竊私語起來,本來清逸的學生都是乘坐私家車出門的,但這個學期不知為何學校要讓大家選擇如此親密的入校方式,鬧哄哄的的喧雜聲夾雜在更加喧鬧的搖滾樂里,藝真穿過人群徑直走到最後面坐下。他的旁邊坐着面容俊美的繪英。金色的陽光從鐵灰色的雲后緩緩的照耀而來,男孩依然目不斜視的看着手中的課本,倨傲的眼神里隱隱閃爍着晶晶瑩瑩的光芒。知道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的藝真臉頰微微有些不自然的暈紅,她急忙擺出一副裝蒜的表情,假裝自己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櫻花樹的枝丫在細細的顫抖,從樹葉間的縫隙中隱隱落下的陽光慢慢照耀進他澄澈的眼睛。看着那個男孩凝視着手機微笑的模樣,藝真突然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但很久很久,坐在公車最後面的兩人,始終保持着陌生人般的沉默,直到車子緩緩的停靠在播音教室所在的聖櫻樓門口。站起身的繪英低頭凝視了藝真一眼,睡得很熟的藝真表情很安詳,她的呼吸平靜均勻。繪英心裏猶豫了一下,不過他並沒有叫醒她而是整個人像分流的海水般身體不斷抽緊着下了車。
準備完最新一輪的測驗,藝真和泫雅如約來到清逸學生口中被稱為清逸失樂園的播音教室。
"什麼你想加入的是我們剛剛籌備好的'綠化委員會'!?"學生會長世勛對繪英的提議既驚訝又不屑,單是他那炯炯有神的凝視中就似乎是對繪英積聚了N多不滿。
"是的。"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但在例行正事的時候繪英始終扳着他那張清冷得看不出絲毫表情的臉孔。
“為什麼?一向躲在繪英工作室里悠閑的畫著油畫的人怎麼對綠化感興趣了呢?況且以繪英哥本就羸弱的身體,怎麼能經受得住烈日的洗禮呢。”
星河如有心電感應似的回看繪英。
"喔?是因為尚愛做了綠化委員會的會長,所以學長才突然來了興趣的吧。"站在星河和世勛中間的泫雅立刻笑得不見眉眼。
"沒有那麼一回事,只是因為清逸中作為名譽和權力繼承人的同學都紛紛響應號召列位其中,這星河哥應該知道積累人脈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共同的愛好中發展友誼吧。"繪英說著緊緊盯着朴星河。
“哈哈哈哈,繪英哥的母親和尚愛的母親更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同僚啊。趁着顧氏內亂和新舊會長交替,這的確算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況且北辰哥本就心有所屬,也等着你去解燃眉之急呢。”
真令人感到詫異,這一次一向將暗戀藏在心裏悶悶不發的繪英居然是為了尚愛去做自己從前不敢想像的事情,而且還是心甘情願的去做尚愛的護花使者。
藝真怏怏的轉過身,在那一刻她慶幸自己並沒有將同樣的一份申請遞交回世勛的手上。
"哪有那麼多想法,我只是瞧兩位學生會會長的手裏好像徵集令並不多,我這也是誠心來響應兩位的號召的,怎麼你們怎麼都不領我的情意嗎?"繪英輕聲笑着辯解。
“說起來通過這條決策並且簽上名字的還是星河哥的父親大人吧。”就在尚愛一隻腳剛剛踏進播音室的那一刻,繪英眼明手快的捂住了嘴巴。但繪英的眼睛始終如海水般飄忽難寧。
"不好意思,我和世勛哥還要再考慮一下預算問題和近期的氣象問題后才能向會長您彙報。具體的最新活動我們還沒有按照指示部署完畢,任務緊急我們只好將新成員入會的工作錶轉交給您處理了。"星河用陰陽怪氣的聲音打斷了繪英的掙扎。
"那麼,拜託你們了!"尚愛朝星河和世勛溫和一笑,杵在不遠角落中的繪英則像一塊貼在牆上的土豆餅似的木然僵直的立在一旁。
"繪英哥,沒事我們先走了!期待你的加入!"
“合作愉快!”
繪英鬆開捂着嘴巴的手,他的肩明顯的抖動了一下。
"嘿嘿,不必要這樣子嘛,繪英,尚愛會長一定對您的入會感言非常期待。"泫雅不懷好意的建議着,錯后在泫雅朴星河後半步的世勛用力拍了拍繪英的肩膀。
“藝真!喂——”
看着藝真可憐的表情,甚至一直猶豫着在播音室外的空地轉圈圈,泫雅突然覺得她的樣子好可愛,她開朗的笑着並一步步走向藝真,將藝真戳成一團的報名單從她身後的垃圾桶里拿出來,然後慢慢舒展着攤在自己的面前。
“藝真!”
泫雅喊住藝真。
藝真並沒有料想到會有人注意到自己,她沉醉的跟着耳機中傳出的隱約聲喃喃自語似的哼唱着就連泫雅的靠近她都全然沒有注意到。唱着唱着視線一轉,她猛然發現了繪英正看着自己。
藝真的呼吸緊促起來,她對着手機暗掉的屏幕照了又照,看着屏幕里自己臃腫的眼角,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繪英假裝沒看到一樣徑直走出播音室,藝真不自然的重複着把手機拿起又放下,忐忑不安的樣子。她一直避免着與路過自己身邊的繪英視線交錯,但一不小心便事與願違的對上繪英那張彷彿透出明亮陽光的小巧精緻的面龐。
“拉鏈開了。”藝真躲避着繪英的眼神,繪英慢慢轉過頭。發現繪英正看着自己的上衣一角,突然嚇一跳的藝真緊忙摸着上衣腰線的位置。
“我說的是你的書包。”
“……”
“在前邊停一下車吧,我想去對面的商店買點東西。”
涼夏先是到花店買了一束鮮花,然後又轉身走進蛋糕店。從涼夏一進如蛋糕店,鄭沐軒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蛋糕店的大門。大概過了十幾分鐘,涼夏一手抱着鮮花,一手拎着一個裝飾精緻的蛋糕盒子走了出來。沐軒趕緊走下車接過了涼夏手裏的東西。
“這是剛剛做好的蛋糕,難不成今天是…”
“是我媽媽的生日啊!只是我現在能力有限,還不能兌現給她搬一大座蛋糕塔的承諾。”涼夏激動的大聲說。
“七月姐既然知道了今天是我媽媽的生日,那麼就留在我家一起吃頓晚飯吧。我媽媽好久沒有見你了,心裏也是很挂念的。”
“這…我想我今天可能還會有別的事情…”在剛剛偶然聽見涼夏提起“媽媽的生日”時,沐軒的肩便明顯的抖動了一下。儘管是極其細緻入微的動作,還是引起了七月的注意,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望向始終心不在焉的沐軒,沐軒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個被拳擊手突擊后滿臉鐵青的沉悶表情來。
“從陪我入學到現在,涼夏有一年時間沒有回家了,你們母女應該有很多話要說才對。我在的話…”
“不必這樣子嘛,有空坐下來聊聊也好。而且我還希望沐軒哥能賞光代我為母親唱一首生日歌呢。沐軒哥可千萬不要拒絕我啊。”涼夏似乎是意猶未盡的說道。
“怎麼能拒絕主角的邀請呢,我只是覺得我們都沒有準備禮物,難免有些尷尬。不過我倒是很羨慕你,要是我從前能像你這樣體貼母親就好了。”一提到母親二字,沐軒就像個小姑娘一樣眼圈發紅。
“現在開始也不晚啊,沐軒哥未來是要做明星的人,我想應該不至於特別沉悶吧。”
“是啊,你說的沒有錯。”
在話音剛落的那一刻,沐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用力的關上車門。
嘉宸公寓位於安城環境最幽雅清新的嶄新開發區,就算說這一帶是老人們盡享晚年的現代化養老去也也不足為過。剛剛下車的涼夏打了一個電話,她的母親便一路小跑着從裏面跑了出來。由於年輕時為了生計四處奔波,即便中年後的涼夏母親非常注重保養,但從眼角脖頸的皺紋來看,她似乎比實際年齡還要老上一些。
“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生日而已,怎麼這麼破費。”
涼夏轉了下眼珠開心的笑了笑,隨即朝母親行了禮后,便往旁邊一閃,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後的七月和沐軒。
七月見狀趕緊上前向涼夏的母親深施了一禮。
“哎喲喲,這怎麼行?我怎麼能讓會長的女兒給我行禮呢?應該是我向您行禮才是啊。”
儘管涼夏母親和涼夏極力阻止,七月還是向她行了規格最高的鞠躬禮。因為措手不及,涼夏母親激動得眼角湧出了淚水。
“涼夏,怎麼還愣着?趕緊把七月小姐和她的好朋友請進屋子裏。再去買點東西,今年的生日要好好操辦一下。”
涼夏母親一捅呆立在旁邊的涼夏,涼夏趕緊將蛋糕和花交到母親手上。七月的手觸碰到剛剛打開的蛋糕盒子后連忙站起身隨着涼夏一同離開公寓大樓。
七月和涼夏一起離開。
幽靜的小屋就只剩下涼夏媽媽和沐軒。
許久過後,涼夏母親的聲音有些顫抖,顫抖中帶着令人十分局促不安的感覺。
“我在夫人那聽說過你和我們家小姐之間的事情,但想必你也知道夫人對小姐的婚事一直都另有安排。”
“嗯,阿姨說的我都知道。”沐軒用力點了點頭。
又面面相覷了許久后,她才緩緩平靜下心情,她用手擦了擦佈滿涔涔冷汗的額頭。隨即不安的張口預言道。“我是看着七月小姐長大的,她是個溫文爾雅的人,應該不會頭腦一熱去做不符合她身份的事情…但…我能理解你一定對她很用心…只是…”她一邊思忖着一邊慢吞吞的說道。
夜空中沒有月亮,所以即便有數不清的星星在不停的閃爍,也還是顯得有些沉悶,沉悶流淌着宿命般的浮躁。
“我明白阿姨說出口以及無法對我言明的意思。我知道你們都不太喜歡我這個來路不明的人,可是請你們相信,我對七月完全是出於真心實意的愛,這中間並沒有你們擔心的那些問題。”
她抱着雙肩站在希臘似雕花的窗戶前,漆黑的夜空中掠過幾抹隨時都會消散的雲絲。
沐軒看着波光粼粼的天幕,同樣合拍的沉默了很久。
“為什麼喜歡七月?”她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從容與平靜。原來所有的蓄勢待發都是平靜過後的暗潮洶湧。
“七月是清逸校園裏最優秀的女生,她的功課是年組最棒的,而且她為人很誠懇很友善,對我和身邊同學都非常關照。還有她長得很漂亮,是那種越看越忘不了的容顏。”
“按照你的說法,不單單是你一個人,清逸學校里的每一個男生應該都很喜歡七月小姐吧。”
她的聲音就像沒有星星的夜空般澄澈中略帶着寒冷的意味。她的唇片微微泛白,就連眼神中也帶着審視般的鋒芒。從沐軒修長的雙腿,到他倨傲俊美的側顏。從他黑玉般散發著明亮光澤的髮絲,再到他那雙如破曉時分夜露般清澈的雙眸。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七月的選擇。
“我大概知道你和七月小姐之間是如何開始雙向暗戀的了,如果她不是那樣優秀的女孩子怎麼敢同如此魅力四射的你交往。而你,如果沒有這樣令人着迷的容貌或許根本沒有同七月小姐講話的機會吧。果然,父母為子女做多麼詳盡的人生規劃都不敵一個高顏值男孩隨便一句甜言蜜語。”
沐軒頓了頓抬頭凝視着她,他明白這樣的話語不單單是對他和七月兩個人之間的總結,也是對他宿命的宣判。
“您誤會了,我承認我身世背景並不優越,但我已經在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彌補原生環境帶來的缺失。我知道這需要時間,沒關係我會等,我會等到自己飛黃騰達的那一天再和七月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在那之前我保證,我不會存一絲一毫僥倖的心思。況且如果得不到夏氏伯父伯母的認可,即便七月鐵定心思選擇我,我也不會安心的,畢竟不勞而獲在我眼中是世間最恥辱的事情。”
她疑惑的望着沐軒,沐軒很努力的擠出一抹微笑,他的笑容很淡,長長的睫毛輕顫顫的覆蓋在他那雙透出皎潔星芒的眼睛上。當最後一點光明被厚重的浮雲徹底遮住的那一刻,沐軒縮緊的眼底映照出令人動容的孤冷與倔強。
“對不起,其實我不該和你說這些,更不應該侮辱了你的自尊心。你今天能來,阿姨心裏其實是很感激的。”飄蕩在夜風中的聲音很輕很柔,比起曾經蒙受過的嘲諷,涼夏媽媽的話根本無足掛齒。沐軒喉嚨抽緊,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着天邊美麗的星光。星星如寶石般閃爍,就連漫過夜空的浮雲都如海水般一字排開。夜風穿過窗口,筆挺的楊樹在風中沙沙作響,沐軒海藻般慵懶的碎發被凌亂在額前。遠遠看去,就像被囚困在玻璃罩中的王子。
“其實我知道您擔憂的是什麼?否則您斷然不會在一開始聊天的時候刻意提到夏氏伯父伯母對七月的另做安排。只是…”
她詫異的發現沐軒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紅。
“只是這對你,或者說對於你這樣的男孩來說不公平。阿姨能理解這一路走來你一定吃了很多常人無法承受的苦才蛻變成最有當紅明星潛質的人,我也知道像你這樣優秀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與曾經的平凡和解的。其實,我並不是不喜歡看到你們之間的交往。而是因為我是夏氏的人,我沒有辦法設身處地的站在你和七月的立場去考慮。站在七月的立場,七月可以選擇和一個潛力股共同成長,但是作為夏氏唯一的繼承人,夏氏賦予七月的使命和責任並不容許她任性妄為。我能說的只有這些,你再好好想想,如果想明白了就做朋友吧。或許只有這樣才是讓這段友誼延續下去最好的辦法。”
沐軒緊緊的盯着他,他仰起下巴,倨傲而落寞的將嘴角微微勾起,繼而沉吟般笑了笑。
清逸學校門口泊滿了各種名車。自從宋明昊從國外回來深造,以及顧北辰取消休學計劃,原本那些不經常來學校上課只在家族企業中豐富見地的公子小姐們紛紛抓住社團活動的機會回歸到同學們的視野中。這讓本就華麗闊氣的排場頓時變成童話故事中皇家舞會會場一樣隆重非凡。
尚愛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朴主任已經在處罰遲到的學生了,或許是因為貴族學生放鴿子的人數依然居高不下的緣故,他只得將滿腔怒火發泄在這些本就得不到上天眷顧的普通孩子們身上,就因為這樣瞞天過海的伎倆並不能遮住貴族孩子的耳朵,所以大家才覺得更加厭惡。躲在一旁的尚愛心裏想要怎樣躲過這場災難,繪英看到杵在原地的尚愛后,向她招了招手,尚愛的腳步無法往繪英這個暗戀狂那邊移動里,他便很迅速的把尚愛拉了過來。
“噓!來!過來!”
繪英躲開魔頭的視線,但出於男孩子天生的保護欲,尚愛被繪英拉到圍牆靠里的位置,望着將雙臂攤開在自己肩膀旁邊的繪英。尚愛有點莫名其妙。
“你在幹什麼?你這個樣子如果被我的未婚夫看到,他會找你麻煩的,懂嗎?”
“你是說顧北辰嗎?如果顧北辰真的有這份心意的話,你們訂婚的風頭應該將顧氏驚天秘聞壓得死死的才對,難道一向喜歡壓倒輿論的你們會不明白這才是最好的蹊徑?”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給你一個認錯的機會將我送到圍牆的另一邊去,至於其他我們之間原本就話不投機。“
”那好我先上去,然後我再把你拉上來。“
“為什麼是你先上去?萬一進到播音教室的你臨陣脫逃怎麼辦?”
繪英看着這樣生冷的尚愛,露出燦爛的笑容。
“尚愛小姐說的是像顧北辰那樣嗎?可能是北辰哥沒少做這樣的事情,所以你才會精神過敏。但我不會這樣做,除非不答應,否則是一定不會反口的。”
尚愛雖然氣得跺腳,但還是不得不擺出一副不能再等下去的緊迫樣子來。“那好,我們需要互相幫助,但我希望是你先幫助我,明白嗎?快點彎下腰去,快一點!”繪英不知道要說什麼。他至少恍惚的站在原地。
這是第一次與心目中的女神近距離接觸,但與自己料想中的欣喜不同,繪英幾乎是無動於衷的看着尚愛。即便尚愛同樣是平生第一次用水汪汪的眼睛閃閃發光着凝緊繪英,繪英依然微張着嘴巴但喉嚨卻忍着不發出任何聲音。
“你不是說你對我有興趣嗎?那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繪英隨即彎下腰去讓尚愛踩,尚愛把高跟鞋鞋脫掉,也不顧自己穿着飄逸如仙的裙子,她抓住繪英的胳膊,一腳踩上繪英的後背。
“喂,肩膀稍微往上抬一點!不然我還是夠不到。”
尚愛輕輕的跺了一下繪英的肩膀說道,繪英好像對尚愛並不端莊的做派很在意,他慢慢的抬起肩膀,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暗淡。
感覺擺好姿勢卻因腰部酸脹得快要倒下去的繪英不知所措的顫抖了下肩膀,並試圖偷偷的抬起頭緩一口氣,不料尚愛全然不管繪英的身體,她馬上再次冷冷的吩咐道。
“不要抬頭!再堅持一下就好了!否則我們兩個誰都躲不掉。”
尚愛幾乎是用威脅的口氣和他說道。繪英無奈的將歪着的頭移正。
“你那麼重,我怎麼可能將腦袋抬起來!”
“我很重嗎?明明是你身體太單薄。怎麼看都像是一對很合的蟑螂。”
“你似乎一直對我有些偏見,但不論如何都不要太踐踏別人的真心實意。”
受不了這種污辱的繪英心中十分憤慨,如果這一位不是從前的女神或許他會毫不猶豫的將她從肩上惡狠狠的摔下來。
繪英話剛一說完,尚愛就已然爬上了圍牆,之後她按照同繪英之間的約定不由分說的將手伸向繪英。
“來,上來吧。”看到尚愛很友好的伸出手,繪英的心裏起了變化。
“你不會等我上到半道再將我摔下來吧,與其把運氣交給別人,我還不如去魔頭那裏討罰。”
“你別感動太早,只是因為走到半路的我沒有其他選擇,就只能選擇繼續相信你了而已。”
繪英覺得好氣又好笑。但他對尚愛能在剛剛比較氣憤的情緒下說出這種話感到佩服不已。
看着把手不斷湊近過來的尚愛,繪英偷笑了一下,然後把自己的書包率先丟給尚愛,而自己則很乾脆麻利的爬上圍牆並迅速翻了過去。尚愛坐在圍牆上,她看了看比自己料想中還要高的地面,又驚訝的看着一下就逃出生天的繪英,她想往距離播音室並不遠的運動場跳,但即便是厚實鬆軟的塑膠跑道,尚愛還是沒有萬全的把握。
就在尚愛顫抖着雙腿不敢挪動的時刻,繪英背倚着朱紅的牆沿。這一次他放聰明的將雙手輕輕抱住膝蓋,整個人縮成更為緊實的一團。
“互相幫忙就要幫你到底,別多心只是,因為我的背包還在你手上。”
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把背包還給繪英的尚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看了看周圍,在確定除繪英這個單薄的書獃子外沒有可以求救的人後。本着不能在圍牆上坐一整天想法的尚愛勉為其難的嘗試着將腳放在繪英背上。“你可要比剛才放得再穩些,尤其是頭不能再抬起來。”尚愛試着將身體的重心慢慢移動到踩在繪英背上的雙腿上。
“繪英!喂—!別抬頭,拜託!”
“不行,你別屈膝,等一下我反應一下。喂!”
尚愛彎着腰以及一雙纖細修長的腿完全靠在繪英的背上,因為一時重心不穩,繪英踉蹌着的雙腿就像即將熟透的蝦米一樣控制不住的蜷曲起來,儘管尚愛剋制不住的用近似可憐的聲音叫停,但還是改變不了尚愛馬上摔倒在地上的事實。
臨近漲潮時分的海面上撒滿了夕陽的金粉,乍看上去整片海域就像鋪滿了金色的魚鱗。看着無數個密集的金波朝着自己的方向靠攏,李俊熙突然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在那一刻他突然發覺此時的自己就和當初無論如何都要被所有人鬆開手的顧北辰一模一樣:被自己的父親漠視還不夠,幼小的他還要接連遭受哥哥的仇恨與流放。於是被安置在異國他鄉不得不學着獨自生長的顧北辰像瘋了一樣整天與百無聊賴的酒肉朋友們肆無忌憚的玩耍,胡吃海喝。但想必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心情也只有曾經的兄弟兼後來的敵人李俊熙可以感同身受了。或許在一個個輾轉難眠的夜晚,那個飽經風霜卻依然神經稚嫩的男孩也會像自己這樣面朝大海無聲哭泣吧,等到哭得疲憊時再帶着沉重的沮喪孤零零的進入夢鄉。明明自己的身後空無一人,但俊熙突然很希望能有個人坐在自己的身邊安慰自己。就在俊熙正做着這樣打算的時候,一個來自父親的電話闖進了俊熙的視線。
與其他幾位秘聞女友不同的是尹相弦是從來不會過問李泰洙去哪裏的識趣女人。因為除了打理自己的工作室外,她所有的時間都是毫無保留的用在等待李泰洙這件事上,那種感覺就好像她尹相弦就是為李泰洙而存在的似的,或者說尹相弦本來就是李泰洙的影子,只不過這個影子完全是有獨立思考能力的成熟影子。從李泰洙剛剛因為無緣無故被人截胡一個項目而火急火燎的離開CGH再到李泰洙匆匆忙忙的重新回到公司,尹相弦幾乎是無時無刻不在一旁守候着他。
“姜賢珠小姐還沒回來嗎?姜賢珠小姐離開辦公室不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嗎,還沒有回來,總之她回來之後請她趕緊回撥個電話。”
“對了俊熙那邊怎麼說。”
“對,我有很要緊的事情!我需要海關的支持。”
尹相弦默默避開李泰洙受不了的看着自己電話的眼神,她慢吞吞的走進內室並端出兩杯冒着騰騰熱氣的咖啡重新進入李泰洙的視線中。
李泰洙邊看着設計圖邊把咖啡邊把耳機夾在耳邊,看到端着咖啡回來的尹相弦后他索性掛斷了電話。
“你剛剛連續三次提到的名字應該是一個女人吧?就在我剛剛來CGH的路上我看到鄭氏集團的現任會長鄭存熙小姐的車從我面前駛過。”
聽到尹相弦突然提到鄭存熙三個字時,李泰洙不自覺的緊張起來。尹相弦看着李泰洙一臉似乎很慌張的表情有些失望,但很快她一改嚴肅的表情,笑着問道。
“怎麼?你們今天沒訂好合同嗎?”
“是啊,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太令人難過了吧。所以在剛剛坐下沒有三分鐘的時候,合作方就打了退堂鼓。”
“如果只跟合自己眼緣的人做事的話,那麼這份事業我斷然不會經營到現在。”
“所以只能說鄭小姐還年輕。”
“話雖如此,但簽訂合同本來就是擔任辛苦的事情,有時不謀而合,不如一蹴而就。CGH想要一舉進軍旅遊業,光拿出白紙黑字的誠意是遠遠不夠的,不如先做出些成績穩定住市場,這樣一來你還愁更好的資源不會慢慢的流向您嗎?李泰洙會長?!”
“你到底想說什麼不妨直說,你我之間不需要含沙射影。”
尹相弦看着李泰洙遲遲未在自己的合同書上蓋章,她大概揣摩到李泰洙的意圖,於是她輕描淡寫的說明了一些自己工作室接下來的簡單行程,在同李泰洙熱切的討論了一下要怎麼進行企劃之後,她附帶上一個令李泰洙不太能理解的條件。
那就是滑雪場的新聞發佈會要由自己和李俊熙一同創辦。
李泰洙看到尹相弦很從容且專註的講着自己準備好的資料,他表現出一副很感興趣樣子看着尹相弦。
“為什麼是俊熙?而且你還提出要將其中幾個百分點拱手放給俊熙,這樣是不是太…我一直以為你會更偏袒你自己的女兒。”
“說什麼呢?這是對於此次與CGH集團合作,我的工作室能拿出的最誠摯敬意。況且工作室成立伊始,以後我還需要泰洙哥多多支持我們工作室的生意。就當是孝敬我的前輩。”
李泰洙一副很感興趣的看着尹相弦。儘管尹相弦早已對李泰洙心聲厭棄,但她還是優雅從容的凝視着李泰洙。
“如果對我們項目企劃案的整體沒有意見的話,我們再來討論幾個其中的細節,如果在接下來的講解過程中還有什麼需要我說明的,也請李泰洙會長不要客氣,畢竟現在的你我立場還是存在分歧和對立的地方的。”
“不用再透露接下來的預算跟規劃了,尹相弦小姐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怎麼還會有被人質疑的地方。況且你我即將融為一體,的確沒有必要將你我各自的既得利益劃分得太過清楚。”
尹相弦聽了李泰洙的說辭后露出嚴肅的表情。“可我斷斷不會這樣認同你的觀點,我覺得在做事的時候就應該是這個樣子,一個項目都能是如此敷衍着進行,往後餘生你我之間還要怎樣精誠合作。雖然我不認為對人也應如此。如果那份公證僅僅是為了維護你的利益,那麼我覺得不論是共事還是聯姻,無論哪種程度的合作我還是不做為好。”
“你什麼意思?我最近是太過忙碌,所以才將我們合作的企劃案放在了一邊。這並不代表我對你的所有事情都是敷衍了事的,因為是你的緣故,我要更用心,但凡用心就要花費更多的時間。算了,算了,你吃晚餐了嗎?一起吃晚飯如何?”
尹相弦耐着性子等待李泰洙繼續說下去。
但看到李泰洙結結巴巴難以啟齒的模樣,尹相弦忍不住皺了皺眉。直視着尹相弦毫不示弱的面孔,李泰洙識趣的在合同上籤上自己的名字。
雨下得越來越大,不遠的白色天鵝城堡就好像是漂浮在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的精緻雕塑。雖然俊熙對於淋雨一點兒也不在意,但他還是緩緩的向城堡造型的酒店走去。可能是天想下一場大雨做為更有波瀾壯闊的大海吧,嘩嘩嘩,還不到一分鐘,俊熙的周身酒杯猛烈澆灌的雨水徹底擊穿。
進入房間的俊熙站在窗邊,仰頭看着天空。
天空烏雲密佈,而烏雲是什麼時候遮住天空的?俊熙卻渾然不覺。因為沒有人心痛的日子本來就很難熬,在找不回曾經丟失的母愛與父愛前,無論讓他去做什麼事情,他都有種被迫墮落與荒廢光陰的感覺。
就在俊熙覺得自己的人生即將墮落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時,天空奇迹般的晴朗起來,遍灑人間的明亮靜靜的籠罩在那張小店服務員留給自己的名片上,名片上如交相輝映般閃爍着一道微弱的光芒,在俊熙看來那就像是一束即將重新照亮自己前路的生命之光。驀然間,俊熙慢慢回憶起最後一個有媽媽陪伴的生日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下着大雨,整個世界都似乎浸泡在那一場驚天動地的暴雨中,但炫目的陽光卻並沒有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