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 同歸於盡吧
“其實,子聰,我之所以這樣無條件的原諒你,不是我不恨你,更不是因為我愛你,而是因為,你的爸媽,當初是因為保護我爸媽才死的,所以……”寧舒深吸了一口氣,將眼淚全都逼了回去,“爸爸媽媽說,這是他們欠你的。”
“你說謊,舒兒,你是在說謊對不對?爸爸媽媽怎麼可能害死我爸媽?養着我就是因為內疚么?我不信,不信!舒兒,你就是在自欺欺人,你為什麼不肯承認自己的內心,你是愛我的不是嗎?當初我們兩個的感情那麼好……”
“夠了寧子聰,我真的不想再解釋了,你愛信不信,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要怎麼做決定,全看你自己了。”寧舒說著,一手拉住姜漫,一手直接拉住了陸北霈,“若你真不願意放過我的孩子,那就連我也一併殺了吧,至少讓我能夠在黃泉路上去賠償一下我的孩子們,彌補一下這麼多年,我沒能盡的母親的義務。”
姜漫有些心疼的握緊了寧舒的手,她怎麼都想不到,寧舒這麼多年受了如此多的苦難,那是她這麼多年所受的苦難加起來完全不能抵的。
陸北霈更是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沒想到,媽媽這麼多年隱忍寧子聰,竟是因為這麼荒唐的一個理由。
當年外公外婆也不是存心害死寧子聰的父母的,養大他成人,給他無憂無慮的生活,富足到令人欽羨的地步,也算是對寧子聰相當不錯了。
可寧子聰卻恩將仇報,害死外公外婆,還害得媽媽家庭破碎,失去大半輩子的自由。
這樣難道還不夠償還的么?
陸北霈橫在了寧舒的前面,冷冷的盯着寧子聰,“來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誰退縮誰是孬種!”
寧子聰神色複雜的盯着陸北霈,突然就笑了,笑得眼淚肆意。
他搖着頭,自言自語,“錯了,全都錯了不是嗎?明明我們之前那麼要好,明明爸媽到死都沒跟我說過這個事情,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寧子聰說著說著,人已經走到了餐桌前,拿起一杯紅酒,苦笑着搖晃了幾下高腳杯,看着那鮮紅的液體,就彷彿是看到了自己的內心在滴血。
好難過啊——
胸口悶痛得厲害,他快要發瘋了,誰來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做夢的,不是真的。
可是,為什麼周圍連一個人的聲音都沒有?
就彷彿當年,他害死了爸媽之後,周遭只有一片死寂,一直到寧舒到來,她哭得驚天地泣鬼神。
那一刻,他才覺得自己是活着的。
可如今,寧舒連多跟他說半個字都嫌多。
這樣沉悶的感覺,讓他近乎發瘋。
怎麼辦呢?
他真的快要瘋了。
寧子聰仰頭,將一整杯紅酒都灌進了嘴裏,烈酒穿喉的感覺,有點火辣辣的,讓人難以承受。
可,卻怎麼也抵不過內心的悲痛。
寧子聰用力的咽了咽口水,眼淚居然就那樣奔涌而出,真是奇了怪了,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流過淚了呢。
果然,只有舒兒能夠改變他的人生軌跡,讓他這個七尺男兒做着匪夷所思的事情。
寧子聰抓過桌上的酒瓶,直接灌了一口之後,轉過身,背靠着桌子,定定的看着寧舒的方向,笑得眼淚肆意,“舒兒,可否陪我喝一杯?像當年一樣?”
寧舒想說算了吧。
可,話到嘴邊卻變了,“好!”她的聲線有些沙啞,鬆開手,一步一步朝着寧子聰的方向走去。
微風吹過,撩起寧舒鬢間的發,她的眼眶微濕,眉頭微微上挑,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情緒,可還是有些失控。
走到寧子聰面前的時候,她伸手直接將寧子聰手中的酒杯直接奪了過去,仰頭用力的灌了一大口。
因為喝得太着急,被嗆到,寧舒拚命的咳嗽着,眼淚在眼眶裏翻轉,“寧子聰,如果時間可以輪迴,你還會殺爸爸媽媽嗎?”
這個問題,讓寧子聰如鯁在喉,眼淚簌簌的往下滾落,突然就雙膝跪倒在了寧舒的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小腿,“舒兒,我不會,如果時間可以輪迴,我寧願我沒有被爸爸媽媽收養,我寧願我們是陌生人,那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追求你,也就不會心裏病態到殺害爸爸媽媽,更不會傷害我們的孩子……”寧子聰覺得,只要他跟寧舒不是姐弟,那他們就一定可以在一起,陸北霈也就會是他們的孩子。
寧舒的頭揚起,用力的閉了一下眼睛,將所有的痛苦都逼了回去,笑,笑得冷意颼颼,“到了今時今日,你還是不明白自己錯在什麼地方……”
寧子聰的心頭咯噔一下,狠狠打了個顫,不明白么?
他一直都知道啊,他錯在沒有天時地利人和,錯在是寧舒的弟弟,卻愛上了寧舒,錯在愛而不得,錯在……太過執拗。
可愛一個人不就是要執着的追求么?
若是連這點執着都沒有,他又要怎麼才能夠堅持的活到今天?
舒兒,為什麼就不能給我一點機會?哪怕是一線希望也好。
寧子聰仰起頭,淚打濕了整張臉,哭得像個大男孩一般,“舒兒,我什麼都可以放棄,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失去,可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求求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哪怕只是讓我照顧你餘生,可好?”
“子聰,如果沒有發生那麼多過往,或許,我真的會願意跟你一輩子要好下去……”寧舒深閉了一下眼睛,眼中的神色分外的複雜。
這句話讓站在不遠處的陸北霈和姜漫都大吃一驚。
他們怎麼都想不到,寧舒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那是代表——她其實曾經也真的對寧子聰動過真情?
這未免也太——造化弄人了吧?
寧子聰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震驚的僵在了那,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寧舒,良久,突然哭笑着抱緊了寧舒的小腿,“舒兒,舒兒,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求你,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寧子聰,沒有機會了,我們都沒有機會了,剛剛那杯酒裏面,我下了葯,既然你怎麼都不願意放過我,那麼我們就一起下地獄吧。”寧舒說得雲淡風輕。
在場的人卻全都慌了神。
陸北霈發了瘋一般的衝過來,一把抓住寧舒的雙肩,用力的搖晃着,心有不甘,又氣又急,“為什麼,媽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醫生,快叫醫生啊,寧子聰你不是神通廣大么?你帶來的人裏面肯定有神醫吧?”
寧子聰怔怔的抱着寧舒的小腿,心裏的情緒分外的複雜,他怎麼都想不到,寧舒寧願死,也不想給他機會了。
可,轉念一想,他突然就放鬆了下來,笑得一臉的輕鬆,“好,好,舒兒,那我們就到地底下去做一對鬼夫妻,再續前緣吧。”
寧舒不怒反笑,“怕是你無顏下去見我爸媽了吧?到了那,你要怎麼有臉叫他們岳父岳母?”她的話越說越過激,到最後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噴出一口黑色的血霧來。
寧子聰原本的那點自欺欺人,這會兒全被驚恐包圍。
吶吶自語,“到了下面也不能跟舒兒在一起,我不要下去,舒兒,我要你活着,來人,快叫醫生!”
寧子聰的命令一下,立刻有一整個醫療團隊沖了過來,開始給寧舒做診斷。
而與此同時,寧子聰也開始出現了反應,他捂着劇痛的腹部,難以置信的看着一臉淡定的推開醫護人員的寧舒,咬着牙出聲,“舒兒,痛就喊出來。”
“痛?能有多痛?痛得過眼睜睜看着爸爸媽媽死在你的手下,卻不能去恨你,痛得過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必須骨肉分離?痛得過明明付出了半生的寂寞,卻依然不能保護自己的孩兒?子聰,我早已經不知道痛為何物了,我以為你也是這般了呢,沒想到啊,你還有痛覺呢。”
寧舒說著,緩緩的坐下來,蹲在了寧子聰的身邊,伸手,一點一點的將寧子聰的發別到耳後。
一如當初般溫柔。
寧子聰的眼裏,彷彿映出了當初的少年和女孩兒,天真浪漫的奔走在一片油菜花田裏,他們手拉手,笑得一臉純真,彷彿這輩子,就將這樣純美的生活下去了。
可是,為什麼,他們還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一口黑血噴出來,寧子聰覺得眼前的人兒都變成了好幾重陰影,快要看不清舒兒的臉了。
不,他沒辦法忍受看不到舒兒的日子,哪怕只是一秒,他想要更清楚的看着舒兒。
“舒兒,舒兒……”他努力的伸出手,卻被醫護人員一把抓住。
“快,給寧爺上藥,灌進去,不然人就要沒了。”
醫護人員忙得一團亂,壓根沒人顧得上寧舒。
寧舒吐了好幾口血霧之後,無力的坐在那,眼神一片迷離,卻還是努力的撐大,握住了陸北霈的手,“北霈,要,要好好活下去……”
陸北霈不說話,而是看着一旁的醫護人員怎麼給寧子聰上藥,就學着那樣子配藥,然後對着姜漫下命令,“掰開媽媽的嘴巴,越大越好!”
而後,就將藥物全部灌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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