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牡岑的心意

()牡岑駕馭着牛車行進在進城的路上，臉上依然帶着他那招牌式的微笑，不過這微笑沒有淡淡的疏離，反而更多的是溫暖入心。記得第一次見到寧寧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當時牡岑本打算在山上轉一圈，順便看看自己設下的圈套有沒有落網的獵物。牡岑繞過一棵粗壯的大樹，手中則提着一隻剛從捕獸夾上捉住的野兔往下一個圈套所在地走去，就聽見女子‘哇哇哇哇’叫喊的聲音。聽見聲音的牡岑忙丟下手中的野兔，快步在樹木之間穿行而過，順着聲音追了過去。很快牡岑就看見稍遠處一棵成年人勉強能圍抱住樹的粗大枝幹上坐着一個藍衣少女，微低着頭似是看着樹下那隻灰色的壯實的成年野狼，又似是害怕擔心自己現在這危險的處境。看到這個情況，牡岑立刻把背後的弓取下，搭上羽箭，瞄準樹下的灰狼，‘嗖’的一聲，箭離弦而去。樹上的寧寧在牡岑到的時候就已經發現牡岑了，也在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當然看見了他搭弓射箭。那箭離弦而來的時候，寧寧抱着樹在主幹后的那隻手輕巧的抬起一個手指，輕盈的轉動了一個圈，就看見那迅疾而來的羽箭似是被什麼阻礙了一下，微微改變了它原來的軌道，堪堪擦着那灰狼頭部的毛髮從它兩耳之間‘嗡’的一聲插入了那粗大的樹榦上，尾羽還隨着余留的力道晃動着。灰狼愣愣的看着在自己鼻子前還不斷晃動的羽箭，內心無比鬱悶：自己老老實實的在林子裏轉，被拉出來演戲也就算了，哪能想到還有這玩意兒，這可是差點要了狼命的啊！寧寧的小嘴一開一合無聲的叫灰狼趕快離開。不用寧寧說，那灰狼肯定也是先跑為上的，只是被眼前的羽箭嚇得小愣了會兒神，現在被寧寧一提醒，當然知道自己該先跑了。不過灰狼先是回頭惡狠狠地瞪了牡岑一眼，又仰頭嚎了一嗓子，這才撒丫子跑了。不得不說這隻灰狼實在是厚道，明明是半路上被拉來的跑龍套的，不但盡職盡責演出到結束，還自己加了台詞，最後那一嗓子，大有‘你給我等着，我會回來的’的意味。這下是寧寧愣愣的看着跑走的灰狼，心中不由湧出一種找到一演戲的狼才的感慨。牡岑也對那灰狼這麼容易就離開感到些許奇怪，不過現在還是眼前的事更重要，他快步跑到寧寧所在的樹下，看着樹上的寧寧，她險險抱着樹木主幹，臉上帶着驚恐的表情，微亂的髮絲中夾雜着幾片樹葉，身上那件天藍色的衣裙也稍顯凌亂。“姑娘，現在已經安全了，你下來！”牡岑壓下心中在看到樹上少女時湧上來的那絲絲自己無法言語的感覺，抬頭衝著樹上的寧寧說道。寧寧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在枝幹上的姿勢，又看看樹下才低聲說：“我，我下不去……”這是大實話，寧寧當時是直接跳上去的，根本沒有考慮一會兒牡岑來了自己怎麼下去，要叫她自己爬樹下去，變回原型還有那麼點可能，現在這個樣子她是真的下不去，總不能當著牡岑的面自己再輕飄飄的跳下來，有這能耐剛才還能被狼追，唬誰呢？所以現在的寧寧是真的被困在樹上了。牡岑低聲輕笑了一下，天天在山上生活的他，知道人在危險的時候能激發出能量，平時辦不到的事也有可能辦到，但在危險解除之後，之前很輕鬆能辦到的再也不能辦到也不是沒有可能。把重新背在背上的弓和箭扭身放在一旁的牡岑走到樹邊找尋着容易落腳爬樹的位置，還不忘安慰寧寧：“姑娘，你不要亂動，稍等一下，我上去幫你下來。”看着牡岑快速熟練地爬了上來，寧寧不由在心裏鬆了一口氣，要是叫自己一會兒解釋怎麼上來的還真不好說，難不成自己就直說被狼嚇上來的。已經爬到寧寧所在枝幹的牡岑看着那在這種情況下還在愣神的少女，只覺得她那微楞的神情很是可愛，像是怕嚇到她似地，牡岑放低了聲音說道：“姑娘，把手給我，我帶你下去。”被牡岑的聲音帶回神的寧寧這才抬頭看向在自己身邊的那個自己一路追來，甚至小耍計謀和他認識的男人：他一手扶着樹榦，另一手伸到自己的面前，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之間照射在他的臉上，使得他的臉上帶着一層薄薄的金色的光暈，好似整個人都在發亮。‘咕嘟咕嘟’無數快樂的粉紅泡泡在寧寧心中冒出，這是自己兩輩子也沒有過的一種奇怪的感情，同時乖乖的把自己的手交到了牡岑的手中，然後臉上紅紅的寧寧被牡岑一手環抱着帶下了樹。之後毫無懸念的，寧寧跟着牡岑一塊兒下山，牡岑想過要把寧寧送到胖嬸家暫住的，可是一接觸到寧寧那帶着信任的目光，感覺好像那樣就是自己把她給拋棄了似地，而說不出來那個決定，最後寧寧還是住到了牡岑家另一件空屋，直到現在。什麼時候，自己面對寧寧的時候總是感到無法拒絕呢？牛車上的牡岑默默地想着。是寧寧跟着自己回家，開心的在整理好卻幾乎沒什麼物件的屋裏東看西看，紅着小臉和自己說很喜歡的時候；是想要給自己展示一下廚藝，趁自己不在家時在廚房裏燒火做飯，結果把自己弄成花臉還笑着跟自己說要繼續努力的寧寧；是想要吃雞肉，可還是把那僅剩的一點夾給自己，小傢伙卻埋下頭做看不見狀的可愛姿態；是穿上自己給她那身粗布衣服，還是高興地在屋裏轉圈，說是因為自己送的就喜歡的寧寧；還是……微低着頭笑着的牡岑輕輕地搖了搖頭，寧寧已經完全進入了自己的生活，是的，自己完全無法拒絕那個讓自己放在心裏的女子，也許從第一次見到坐在樹上的寧寧的時候，她就已經進入了自己的心裏，佔了一席之地，也許更多。對於這個自己早就明白，卻沒有深入想過的事情，牡岑很高興，有個人在心裏也不是自己曾經以為的那樣，這讓自己心裏滿滿的，是一種很久沒有過的溫暖的感覺。想到晚上就能見到那個自己喜歡的小女子，牡岑臉上的笑意更深。“牡岑，想什麼呢？這麼高興。”牛車上在牡岑身後不只有要上城裏賣的毛皮、獸類，還坐着一個瘦削的老者，他還從沒看過牡岑這樣的表情，笑着問道。“沒有，沒有什麼。”牡岑抬頭看着蔚藍的天空，第一次對於這熟識的活有些無趣的感覺，想着在家裏的寧寧，也許自己該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