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妖林綠海
在虹國的問洲、炚洲與尭國的囚牛洲之間,有一處原始森林。
它三面環山、樹海搖曳、幽綠深邃、雲霧繚繞,被稱為妖林的它儘管有着無法言說的魅力,但卻讓渴望探訪這裏的人們望而卻步。
不是因為世界上最陰毒的植物都彙集於此,而是因為傳說中的惡獸之一窮奇就寄居於此的傳聞。
也就是因為這樣的傳聞,讓妖林成為了讓世人不敢涉足的世外桃園。
從北面高山上涌下縱貫妖林的滅河,在林中中心位置形成了一處有着百米深的深潭——仟潭,寶石藍色的潭水彷彿妖林的眼睛一樣,讓整個林子充滿了生機與靈氣。
魚兒時常躥出水面,似乎在訴說著自己心中的愉悅,而它們的舉動也會招來獵食的飛禽與猛獸。
但當一位特殊的獵食者出現在這裏時,其他的捕食者都會急流勇退,遁逃無形,生怕乾坤顛倒,自己也會成為他的獵物。
一縷縷的白煙裊裊升起,緊接着魚肉的鮮香就開始四處飄逸。在滅河的河灘上,一個梳着馬尾辮的綠髮少年,正扇動着巨大的扇葉,將那團烤着他剛從河中抓到的魚的火扇旺。
插在用樹枝搭成的支架上的魚,發出“滋滋”響聲,引誘着饞蟲涌動。
少年拿起其中一枝一口咬下,魚的鮮美頓時溢滿口唇。
正當他一臉滿足時,從身後的灌木林中傳來輕微聲響。少年下意識地用嘴叼住魚,如貓妖般縱身一躍,從他的烤魚架旁消失了。
“果然……”
一個文弱的少年聲從灌木叢中傳了過來,一頭過肩青發的少年,背着一個籮筐走了出來。
他來到還在冒着熱氣的魚架旁,用水藍色的大眼睛看着架上還在蒸烤的食物,不禁皺了下眉頭,道:“別躲了,玹羽哥。我又不是苾子,不會向父親告你的狀的。”
話音剛落,綠色的馬尾辮就從旁邊的一棵樹上垂了下來,名為玹羽的少年嘴中依舊叼着魚,雙腿鉤在樹杈上,倒掛着身子一直在向灌木叢的方向張望着。
似乎確認了青發少年所言為真之後,玹羽使勁晃動了幾下身子,一個空翻便跳下樹來。而此時他嘴中的魚,也被吃得只剩下了魚骨,少年揮了下胳膊將魚骨丟進了河中。
“我才不擔心你呢,就怕苾子又偷偷跟着你跑來,那我才慘了呢。那丫頭一定會去告狀。”
“誰讓你老是捉弄她,她不找機會報復你才怪呢”,看着玹羽戰戰兢兢的樣子,青發少年突然將頭轉向一側,大叫一聲:“啊!苾子你怎麼來了?!”
“苾子?”
聽到叫聲的玹羽又如驚弓之鳥一般,一下子躥上了樹,但是他並沒有聽到妹妹的聲音,而是聽到了弟弟的笑聲。
“好啊枔子,你居然敢捉弄我!”氣急敗壞的玹羽一下躍下樹來,撲到枔子身邊開始扯弄起他的頭髮,“你這柔軟的頭髮要是梳成苾子那樣的兩個小辮,一定比她更可愛,更像個女孩兒。”
枔子面部線條柔和,擁有精緻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膚,濃密的長睫毛配在那雙水藍色的眼睛上,更顯溫婉動人。
這個青發少年,的確長着一張比女孩還美的臉蛋和纖細的身材,也難怪他的兄弟玹羽會時常拿他這點開涮,但枔子本人是十分厭惡自己被當成女孩的。
兄弟倆打鬧了一會兒,為了安撫弟弟受挫的心靈,玹羽將一條烤好的魚塞進了枔子口中。但做弟弟的似乎還是心情不悅,背對着玹羽,整理着自己被弄得一團糟的頭髮。
“啊!”枔子的突然發聲讓玹羽打了一個機靈,他不明所以的看向枔子,後者則扶起了被他倆剛打翻的籮筐,“糟了!糟了!我剛採的藥草都被你弄掉了!”
一邊抱怨着,枔子一邊在草叢中找尋着,但散落在外的藥草早被踐踏得慘不忍睹,還未發揮他們真正的作用就已奄奄一息。
終於枔子轉過了身,一臉怒容地瞪視着還在吃着魚的玹羽。
“這下可慘了,不光是你要挨罵,我也要跟着挨罵了。”
“我為什麼要挨罵啊,你不是說不會向父親告狀的嗎?”
玹羽沒有抬頭迎接弟弟不滿的視線,依舊吃着,腮幫子鼓鼓的塞滿了魚肉。
“你採的藥草呢?”
“我的籮筐都丟了,還有什麼藥草啊。”
在嘆了一口氣之後,像是放棄似的枔子也一屁股坐了下來。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爹要你把他指定的那幾樣藥草采來,可你倒好,連筐都丟了。除非爹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做,我看你今天休想逃得這頓罵了!”
“罵就罵吧,反正我早就被罵習慣了。”
玹羽也是一臉放棄的樣子,拿起插着魚的樹枝遞到了枔子手中。
枔子沒有拒絕,兄弟倆一起吃起了烤魚,因為吃東西的確是一種能夠減壓的好辦法。
“不過這兩天爹似乎對你格外嚴格,我看他今天早上還把你叫到他書房去了呢。”
枔子說著望着哥哥,似乎在等待着答案。
“是啊,你知道爹他要我做什麼嗎?他居然讓我在一周之內,把那本《百草圖鑑》都背下來”,說著,玹羽做出了一個噁心要吐的動作,“要知道那本書可是有兩千多頁,一周的時間別說背下來了,就是徹夜通宵全看一遍也來不及啊。”
枔子向玹羽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但也只是一瞬,道:“誰叫你以前不努力,要是之前一天背個一兩頁的,也早就記住了。《百草圖鑑》可是爹所著醫書中最基礎的一本了,你連那裏面記錄的植物都記不住,也難怪爹不能放過你了。”
“問題是我之前不是一直這個樣子嘛,爹也沒說什麼,怎麼這幾天突然針對起我來了。”
“還有臉說呢,爹什麼時候不是針對你啊?不管是我還是苾子可都有好好念書的,別說《百草圖鑑》了,就是像《萬葯集》還有《毒鑒》那種書,我們都背下來了。”
玹羽的臉變得有些扭曲,就算他再不用功,也知道剛才枔子所說的那兩本書有多難懂。如果不是完全吃透,是絕不可能背下來的。
“要不要我來幫你?”
就在玹羽想着心事,枔子屁股不離地,蹭到了他的旁邊問道。
“怎麼幫?”
玹羽一臉苦色地瞟了一眼身邊的弟弟。
“要記住那些植物並不難,只要看到實物就好理解了。”
“說得倒輕巧,書中記載了上千種植物,一周時間別說看,找都找不過來。”
玹羽沒有回應枔子那一臉的興奮,因為這個弟弟是完全繼承了他們父親的喜好,研究起花花草草來沒完沒了,而他對此事則是一丁點興趣都沒有的。
想到早上在書房,父親將那本厚厚的大書擺在他面前的情形,還在讓他不寒而慄。
像是要趕走那段恐怖的記憶般,玹羽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魚肉,並在嘴裏將其撕碎。但早上父親那充滿複雜表情的臉又掠過腦際,除了一貫的怒視外,似乎還夾雜着一絲哀傷。
“爹今天心情好像很不好。”
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發問,玹羽沒有焦點的視線伸向了滅河河面。
“你老惹他生氣當然不會好了,本來爹就很少笑嘛。”
“我除了沒有好好念書外,實在想不出最近做了什麼忍爹生氣的事……”玹羽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接着一臉疑惑地轉向了枔子,“你不覺得娘最近也怪怪的嗎?總是莫名其妙地一直盯着我看,有時候眼圈還紅紅的,像是哭過的樣子。”
“什麼?!你把娘弄哭了!”枔子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他們的母親在教育子女上,恐怕要比他們的父親苛嚴得多,很難想像那樣堅強的母親會流淚,“玹羽哥你到底做了什麼?”
“就是因為想不起來才問你的嗎!我最怕女人哭了……”
“你是不是又欺負苾子了?”
“我欺負她?是她欺負我好不好!”這回輪到玹羽睜大了玉色的眼睛,“你知道嗎,那丫頭上回又調配了新的香料,非要撒到我身上,味兒倒不難聞。就是我一出門,不管是飛蟲還是爬蟲全都蹤到了我身上,咬了我一身包啊。要是弄不好再招來倆毒蟲,我小命兒可都不保了。”
枔子聽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娘是心疼你吧?”
“還說呢,娘看見我那個慘像比你笑得還凶,你們這些人真是一點手足之情都沒有!”
說著,玹羽伸手掐了一下還在樂着的枔子的臉蛋。
“我知道了,你準是又當著爹的面,殺了野雞或野兔之類了吧?”
玹羽皺着眉頭想了一下,道:“怎麼可能,我每次去打獵爹都知道,他不可能在我回來之後去廚房的。就算聞到像現在周圍這樣的血腥味,爹都會不高興,更不用說……”
正說著,玹羽再次睜大了眼睛看着對面的枔子,而枔子也是一臉緊繃。
“血腥味?”
異口同聲發出聲音的兄弟倆,倏地站起了身。
雖然微弱但的確是令人不快的味道,尤其是在這樣的原始森林中。
人血的味道。
立志成為醫師的枔子一臉僵硬,玹羽也皺起了眉頭,妖林的可怕不知讓多少想要探訪這裏的人喪命。
他們不知遇到過多少次這樣的人了,雖然每次都施以援手,但能夠活着離開妖林的人數,至今還不到十人。
“要是看到又有人死在這裏,爹肯定又要不開心了。”
說完這句話,玹羽從枔子的面前消失了。耳邊傳來了一陣氣流的摩擦聲之後,枔子轉過身,看到玹羽已站在了不遠處山丘上,一棵高大的望天樹上。不由分說,枔子也跟了過去。
放眼望去,在滿是綠色的視野之中,一團白色與灰色正在交纏,而它們之間便產生了不規則的紅色。血腥味已經開始向四周迅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