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漣延伊始

第10章 漣延伊始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但玖羽骨折的腿,卻在她回到玄景宮之後一個月內就完全好了。

不僅如此,她感覺左腿似乎比受傷前還要強健有力,根本沒有太醫口中所說的,一遇陰天下雨,受傷的地方就會隱隱作痛的癥狀。

一群身着白色罩衣,圍着玖羽團團轉的太醫們,甚至懷疑玖羽的腿根本就沒斷過。

為玖羽看診的老太醫一邊號脈一邊端詳着玖羽面容,白裏透紅、丰容盛鬋,怎麼看也不像一個重傷初愈之人。

脈象平穩,胃、神、根三點兼具。之前時常出現的遲脈、虛脈也不見了蹤影。

老太醫面露喜色,直嘆公主身體比之前強健不少,不光不用服用任何藥物,就連平時食用的補品都可省略。

但盛承還是擔心女兒身體,迫不得已老太醫還是開了幾副補藥,雖然他覺得根本沒這個必要。

玖羽從妖林帶回來的那小盒藥膏,在塗了二十天之後也全部用完,玄景宮中的太醫們想要研究一下都不可能了。

雖說有些失望,但他們一有機會,就會向玖羽問起妖林中那位大夫的事情,希望尋得他行醫的蛛絲馬跡。

不過,玖羽幾乎緘口不談,盛承告誡過她,最好不要對別人談及那位姑父之事。畢竟敬出出身尭國,如果被別有用心之人聽了去,值此多事之秋,製造出點事端來就不好辦了。

而玖羽本身也不願多談,敬出那股對她隱隱地排斥感,也並不是一段愉快的回憶。

玹羽在回到玄景宮的一個月之後登基,成為第22代虹王,年號漣延,其父前代虹王的“明蒼”時代正式宣告結束。

表面看似風調雨順的權利傳承,背後卻危機重重。

玖羽走在玄景宮幽深的迴廊中,心中不斷想着三天前登基大典的情形。

新王登基本該出席的各洲,只有邈洲、歲洲、權洲、庄洲、郁洲,這五洲洲侯趕來,再加上她這個明洲洲侯也不過區區六洲。

虹國二十洲中,雖然榮洲和業洲已被匡洲吞併,但其餘十二洲洲侯均未前來,這無疑是對王室強烈的不滿和抗議。

玹羽的出現雖然一時壓住了上諫團,但卻沒有壓住他們對王位的渴望。

虹玹羽這個被自己親生母親抹掉十七年之久的人,能不能在朝臣視野中站穩腳跟,得到虹國百姓認可,現在還是個未知數。

新王登基,王位還未坐熱,“妖林野種”這個不雅的稱呼在朝野中就已不脛而走,併流進玖羽耳中。

第一次聽到時,她將手中正在看的一份報告書狠狠摔在桌案上。

玖羽怒不可遏,馬上派人去追查,到底是何人在背後如此議論新王,並打算從嚴治罪,絕不饒赦。

剛揪出一些皮毛,收押了幾名無足輕重的小官,就將已成為太后的盛承驚動了。太后出面,才制止了玖羽。

太后一臉風輕雲淡,來到了明侯府,對着仍舊氣憤不已的女兒說道:“除了上諫團,還能有誰會說出這種不堪的話來?”

“他們在這高翅城中風言風語,到處亂傳,這豈不是在侮辱我們王室!女兒一定要將那些亂說的傢伙封了嘴!”

太后坐下,接過了女官奉上的茶水,望着女兒,不緊不慢地問道:“那你抓住他們打算怎麼做?”

“處死!”玖羽氣焰難掩,眉頭緊縮,“這種骯髒的詞眼兒簡直就是對王室的藐視,漣延王朝伊始,決不能助長他們這種氣焰。”

太后泯了口茶,緩緩道:“那你就正中他們下懷了”,與女兒相反,太后聲音平淡,“哀家在你父王去世后,一直手握大權不放,招惹了朝中不少人記恨,而這種記恨也會很自然地轉到你哥哥那兒。他們本就對玹兒的出身抱持懷疑,如果你這麼快就對他們下重手,朝中的人恐怕再難信任王室。失去朝中大臣的心,那些地方官員的心就更抓不住了。”

要抓住人心!

母親的話再次在玖羽耳邊響起,壓制住怒火的玖羽也開始着手實施這件事。

她認為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讓朝中大臣們都能接受並且喜歡上這位新王,如果玹羽能夠像先王一樣賢能出色,他們心中的疑問和不滿自會慢慢消失。

但玹羽就如一張白紙,他的生命中只有在妖林,和姑父姑母一家度過的平凡日常,從未接觸過處處機關算計,冷酷又無情的政治。未接觸過虎穴龍潭、暗藏殺機的朝野。

想要玹羽改變,從一個平凡無奇的少年成為一個一呼百應、一統天下的君王,就必須要給他找來好的老師,讓他儘快成長起來。

玖羽想着心事,腳下步伐也越來越快,終於引起跟在她身後之人,也是她這次找來的老師——禮部尚書曇鵲的不滿。

曇鵲,字齊悅,是六部尚書中唯一的女尚書。一身寬大的官服也難掩她成熟女性的魅力,她的臉上總是化着濃妝,濃重的唇彩讓她的嘴唇顯得分外妖嬈。笑容是她一貫的表情,就算此時心生不滿,笑意也並未完全消失。

“我說殿下,好歹也考慮一下我這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吧?”

聽到抱怨的玖羽停下腳步,轉過身去,此時她和曇鵲之間已經拉開了些距離。

一絲驚訝襲到她的臉上,顯然她並不知道自己剛才走路是有多快。

“本宮剛才走得很快嘛?”

玖羽一臉困惑,等着趕上來的禮部尚書,倆人這次並排走在了一起。

“簡直就是健步如飛。”

說著曇鵲抬起了寬大的袖口,擦拭了一下額頭,但明顯這是個假動作,她的額頭根本沒有一滴汗水。

看到她有些誇張的喘息和動作,玖羽露出了微笑,道:“曇大人你還年輕吶,怎麼看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

“殿下今兒是怎麼了,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太會說話了。”

不管玖羽的話是真是假,但對這位女尚書是十分受用,曇鵲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雖然她已經過了三十歲。

“不過看今天殿下不僅動作敏捷,臉色也十分紅潤,難怪那些太醫在懷疑殿下的腿傷是真是假,連我也要懷疑了。”

“……不信也罷,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想到母后的叮囑,玖羽欲言又止。但曇鵲卻對此十分感興趣,她湊到玖羽耳邊,繼續問道:“那位大人如何?”看到玖羽疑惑的目光,曇鵲又加了一句,“朵昈大長公主的那位?”

玖羽會意,回道:“就像你看到的,他的醫術精湛得令人不敢相信。”

聽完這句話,曇鵲似乎還不滿足,依舊睜着好奇的雙眼盯着玖羽看,玖羽無奈地苦笑一下。

好在這位女尚書是憑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坐上尚書的位子,並不屬於朝中的任何陣營,也無意結黨。玖羽和她私下關係不錯,所以和她講一些不痛不癢的話也無妨,更何況這位女尚書一向喜歡八卦。

“美貌。”

一提到這位姑父,那全身散發出來的冷氣就不覺讓玖羽打了個寒顫,她除了用這個詞來形容之外,其他的都不想說。

不過,一旁的曇鵲卻像是接受了似的點了點頭。

“看來是更勝一籌吧。”

“什麼更勝一籌?”

看着曇鵲那一臉不明所以的笑容,玖羽又做出了困惑的表情。

“朵昈殿下的未婚夫啊。”

曇鵲說完接着邁開腳步向前走去,這回輪到玖羽去追趕她了。

“你是說我姑母逃婚的那個?”

“是呀,那位大人也是相當優秀了,他可是咱們虹國首屈一指的畫家。雖然我不知道殿下所說的那位醫師大人的美貌是個什麼程度,但是這位大人的樣貌,可是讓這玄景宮中所有女性還有朝堂之上的女官們都為之傾倒的。”

說著曇鵲露出了一個迷之微笑,顯然當年她也是那些迷妹當中的一員。

“那位大人性格沉穩又有政治頭腦,先王陛下也十分器重他,可就是沒能入得了大長公主殿下的法眼。所以我也只能說,妖林中的那位是更勝一籌了。”

聽了曇鵲的話玖羽更加困惑,姑父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到底哪點吸引了姑母?

她雖然沒見過昔庭的未婚夫,但要她選,她也絕不會選擇敬出。

“那麼我姑母的未婚夫到底是誰?”

玖羽追上了女尚書,但對方並沒急於回答她。

“看來太后並沒有告訴殿下,下官是不是又多嘴了。”

就在玖羽追着曇鵲刨根問底之時,她們已經來到漣書殿。

這個作為虹王書房和辦公處理政務的宮殿,在沉寂了十二年後,重又迎來了自己新的主人。

她們穿過黃琉璃瓦硬山頂式的前殿,來到後殿,懸挂於門屛之上的“豐茂德馨”木質金字匾額甚是顯眼。

玖羽和曇鵲也馬上從閑聊狀態,恢復成了長公主和禮部尚書應有的樣子。

不過剛一進入這後殿,玖羽就感到一股異樣,本該有侍衛守護的地方卻看不到半個人影。

心頭一緊的玖羽趕忙跑上台階,一把推開隔扇門,屋中沒有一點聲響。

玖羽緊張地掃視着屋內,終於在書桌旁發現了一個少年的身影。

將駝色罩衣蒙在頭上的少年,正趴在書桌上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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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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