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妃子淚

07 妃子淚

()我只做沒有聽見她說話般的樣子,微微出神地把衣服打開,又摺疊整齊。窗外秋水映空,枝影搖曳。碎落的光影灑在室內,一片月淺燈深。“我是和如煙一起進的宮,而今同樣懷了皇家血脈,我卻硬生生被她趕了出來。這是什麼道理!”她越說越氣,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腕子,好像是我奪了她的骨肉般,“我真的好恨,靜哲說過,他心裏是有我的,可是他卻一點也沒有辦法,他只能眼睜睜看着我……看着我……”雖然入了尼庵,可是她仍留着宮中女子長長的水晶指甲,指甲生生剜進了我的肉里,直到我痛到輕輕叫出來,她才一把把我推到地上,眸子裏如同死木黑水般陰暗。莞爾一笑,她壓低了嘶啞的嗓音:“但是我有辦法回去,白白,你睜大眼睛給我看着,我會回去的。”我不知道她有什麼辦法,如果她真的可以回去,只要不連累我,我也無所謂。但是壺鴛的性子是說不準的。原本依我的脾氣,做什麼事情一定會躲她遠遠的,畢竟對於我來言,這朱燕庵便是極好的歸宿。這裏沒有勾心鬥角排擠傾軋,也不用看人臉色小心行事,以後有了可意的人,只要師太和母親准了我就可以出閣了。但是她卻偏偏不肯放過我。“姐姐……”我低聲說,“你可知道為什麼唯獨你我二人被逐出宮么?”“為何?”搖搖頭,算了。即使告訴她,她那莽撞的性子還不一定能做出什麼。自解了帷簾,攤開被褥,嘆了口氣:“天色不早了,該睡了。”壺鴛細細彎彎的眉毛高高挑着:“你剛才話還沒說完呢!到底為什麼。”看她又糾纏來,我卸下釵子解開衣帶慢慢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蹊蹺了,人家姊妹都好好的,為什麼偏偏我們兩個被趕出來。我還想問問是不是姐姐平日裏沒注意得罪了誰呢。”她被我說著了般有些猶豫,還想說什麼,我已經掖好了帳子,翻了個身躺下了。半晌,我才看到映在帳子上的燭光被吹滅。她若有所思地出了我的房門。壺鴛在庵里只做些洒掃的活,偶爾跑跑腿,而我承了家人的福,每天只是早晨時候去做做功課,剩下的時間就對着羅裙畫畫樣子、藉著菱花格子外寥落的陽光尼寫些詩詞什麼的。原本以為就這樣清閑的過日子了,沒想到不過兩天,就接了一個拜帖。師太說是宮裏的人,我沏了茶迎了進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景寧。景寧換了尋常女子的的裝扮,青螺髻,素色衫裙,只是依然的唇紅齒白,低眉顧盼間靜好流轉。她進了屋子,靜靜站着打量了左右,移了蓮步把屋門合上,又查看了窗子。“景寧姐姐這是有什麼事情么?”我垂了袖子立在一旁,任她安排佈置。“白妃娘娘客氣了。姐姐二字可不敢當。只是妃子惦念娘娘,讓我來替她看看你。”景寧溫婉而答,良善地牽了我的手,走進屋子最深處,方才坐下。提起妃子,我有些難過,皇上已經年近不惑,妃子無親無故又年輕不懂事故,這肚子裏的孩子,即使生下來,也保不定怎樣的情況呢。“妃子身體,還好么?”景寧點點頭,抿緊了唇,眼神有些躲閃,忽然開口:“白白,你這裏,好生僻靜啊。”我輕聲問了句:“妃子那裏,還妥當么?”景寧心事忡忡,下意識又看了看左右,握住了我的手:“皇后那邊,怕是……要出事。”我微微一怔。雖然我見識淺薄,但是對血腥的歷史也是略有耳聞的,冷宮裏的夜夜哭聲,從我記事起,就沒有停歇過。景寧也不說什麼要緊的話,有一句沒一句的,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她忽然站了起來,我這才覺察到她的裙擺一直抖個不停。是要出什麼大事了么?正想着,兩個老嫗抱着個包袱從院子裏匆匆走了進來。景寧忽然攥住了我的手,整個人都要虛脫了一般,我打開門,婦人很面熟,我認得她們是跟着妃子很久的老嬤嬤,她們一聲不響走了進來,把抱着包袱小心翼翼地交給了景寧。我湊上前去,看見景寧青蔥手指撩開布,露出一個臉皮還皺着的小嬰兒的臉,我腿一軟,跪了下來。景寧面色如紙,滾圓的淚珠順着姣好的面容淌了下來,顫聲問着老嫗:“妃子呢?”“在毓秀宮裏,皇后那裏。”“白白……”景寧話有些說不利落,激動地聲聲喚着我,“白白,來仔細看看,這就是那個苦命的小孩子。”“有誰看見你們來這裏么?”我緩了緩,沒時間和景寧多言,只焦灼地詢問着兩位嬤嬤。兩位嬤嬤相視一眼,搖搖頭。她們都抱着必死的決心,對我不卑不亢。“好,”我轉過身子,“景寧,這孩子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不能留在我這裏,但是我們都是跟着妃子的人,我也不會對妃子的事情不管不問。孩子如果你相信我,我就幫你安排妥當,你現在和她們趕快回宮,不要讓宮裏人知道你們來了這裏。送孩子,本來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你鬧得這麼興師動眾,是怕皇后查不來么?”人一緊張,就容易多說話,我從小嬌生慣養心性又大,雖然在宮裏磨鍊的很是謹慎,卻還是被她這莽撞的做法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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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家小木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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