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淼淼餘音（八）
容芊芊哪裏被人這麼下過面子，在月牙城，別人看在她是容家人的份上，向來是把她捧着誇着。
她心中更加不滿，下巴一抬，大聲道：“你算什麼東西！我容家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關你什麼事！”
“是么？我怎麼不知道容家人這麼厲害？”
圍觀的百姓散開一條道路，侯明遠和戚遠兩個人並肩走了過來。
餘音看見這兩人在一起，心頭一跳，容芊芊不常在京都，不知道她的底細，可是侯明遠這廝，對她可是無比熟悉啊。
餘音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不敢看戚遠，低頭就打算匆匆離開。
“誒！餘音，你等等！我這裏有你朋友給你的信！”
可侯明遠和她一點默契都沒有，還大聲嚷嚷着，餘音只得皺眉停了下來，千兮的信呢，她捨不得不要。
容芊芊見到侯明遠，已經怕了，她不認識侯明遠，可是侯明遠那把標誌性的大刀她可是認得的，作為年少出名的侯將軍，曾經一把彎月大刀百米之外取了閔興國邊境來訪的敵將首級，從此一戰成名。
朝中有人說他是個女子，但是他也從不回應，這麼多年了，越發受到帝后器重。
更讓容芊芊害怕的是，她來之前就聽爺爺說了，侯明遠是作為欽差要去北融海議事的，要是到時候他見了爺爺，將自己這些話給爺爺說了怎麼辦？
容芊芊這麼想着，趕緊趁侯明遠他們都沒有注意自己溜了。
侯明遠其實一直都注意着容芊芊，他對容芊芊沒什麼好感，但是看在容家的面子上，也不好讓她下不了台，見她自己識趣而退，也就算了。
現在他更關心餘音的情況。
“諾，這是給你的。”侯明遠問：“我還要幫你朋友問你幾句話。”說著，他看了一眼戚遠：“戚遠，讓讓？”
戚遠微微皺眉，退遠了一些，聽不清楚他們小聲說話的內容，但是可以看清楚他們的動作。
侯明遠道：“餘音姑娘啊，娘娘挺擔心你的，讓我問問，你最近這一個月笑的次數多嗎？出門玩了幾次？有沒有遇到心動的男子，她可以賜婚……”
“停！”餘音不可置信地道：“侯將軍，你確定這是千千說的話？”她完全不信。
“真的，你不信你看看信件。”侯明遠指了指她手裏的信。
餘音不信邪地打開，發現裏面寫得更加直白簡單，什麼“水水還有大好年華不要辜負年輕美貌”“看上哪個男人我幫你賜婚不要怕”之類，什麼“女孩子要愛自己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也可以”……
“千千，她最近怎麼了？”
“沒事，你別擔心娘娘，就是李耀那個不要臉的，非要送個妹妹過來和親，和親公主來的第一晚就勾引陛下，把娘娘氣到了。”侯明遠道：“不過娘娘反手就讓人將閔興國的使者打了出去，非常解氣。”
侯明遠一回想起那日看到的場景，就覺得慕千兮十分了不起，給女人長臉了。
“我還會在豐明郡待一天，你要是有回信，可以明天拿到郡守府給我。”侯明遠拖着下巴道。
“好的，那就謝謝你了，侯將軍。”餘音急忙道。她甚至不清楚，侯明遠是不是專程為了替慕千兮送這封信才跑了這一趟。
侯明遠擺擺手，“不用謝，小問題。”
他說著，就見戚遠走了過來。
“說完了？”戚遠問。
侯明遠道：“完了，什麼時候去你家吃個飯？”
“現在就可以。”戚遠道。
侯明遠一拍手，“那感情好！今天晚飯就可以省了。郝大娘現在身子還健朗吧？我都好久沒有見過她了……”
侯明遠說了半天，才發現餘音就跟在他們身後走了一路，然後進了戚家隔壁的屋子，他忍不住驚訝地“咦”了一聲。
“怎麼了？”戚遠推開門，讓他進去。
侯明遠道：“餘音就是你說的那個隔壁柔弱的小姑娘？你……”
“你們在說什麼呢？”郝大娘聽見動靜出來，看見侯明遠笑得咧開了嘴，“是明遠吧？哎呀這麼多年了，你怎麼越長越年輕好看了，成親了嗎？現在在哪裏任職啊？……”
郝大娘推着侯明遠走了進去，屋子裏已經擺了一整桌的飯菜，好酒好肉。於是戚遠也不好再向侯明遠打聽了，兩個人落座吃飯。
戚家人口少，沒有那麼多規矩，但是戚煙還是自覺避開了，只有郝大娘和戚遠陪着侯明遠，戚遠不問，郝大娘喝了幾口酒，卻是有些忍不住。
“明遠啊，我剛剛聽到你們在說餘音，給大娘說說，這閨女是哪家的啊？長得這麼秀氣好看，天仙似的，要不是成了親，我都想讓我家……”
“娘！你喝醉了。”戚遠打斷她的話，叫來戚煙將她扶去休息，自己繼續陪侯明遠。
“大娘瞧上餘音，想要給你做媳婦？”侯明遠輕笑道：“大娘可真有眼光。”
“別胡說，小姑娘的清譽要緊。”戚遠皺了皺眉。
侯明遠輕嘆一聲，“你說得對，小姑娘年紀輕輕也挺倒霉的，要不是皇後娘娘護着她，只怕呀……”
戚遠等着對方說後續，卻見對方慢悠悠喝了一口酒，不說了。
“只怕什麼？”戚遠道。
侯明遠像是已經將他看穿了，但也沒有再打趣他，接着道：“你知道這次我為什麼專程來豐明郡么？”
戚遠：“不是為了查看豐明郡去年的稅賦么？”
“誰看那東西！你戚遠管理的地方，我們還是相信的，本來我是要直接去北融海的，只是臨走前皇後娘娘讓我帶封信，我才有機會過來看看你。”
戚遠明白了，他這次能和舊友重逢，還是沾了小姑娘的光。
想到那雙弱弱的眼睛，他心中微動，嘴巴不受控制地問：“她到底是什麼身份？”
能讓元榮皇后如此挂念和惦記，卻又孤身一人居住在這豐明郡，看上去無依無靠。
“她啊，江南成家，你還有印象吧？”
戚遠點點頭，他自然有印象。
侯明遠皺了皺眉，繼續道：“成家家主成千行就是她夫君……”
……
隨着侯明遠一點點說開，戚遠終於明白，為什麼初見時那雙眼睛沒有亮光，為什麼一個人住在豐明郡，為什麼總是看上去萬事不如心。
“……皇後娘娘擔心她心中沒有挂念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所以特地讓我來看看，她最近有沒有碰上什麼喜歡的……”
侯明遠還沒有說完，就又不說了。
戚遠微微皺眉，將他帶到客房去休息，自己卻總覺得心神不寧，在院子裏忍不住走來走去，他心中忽然有些亂。
外面傳來吵鬧的聲音，他走出去一看，確實剛剛才見過的容芊芊。
容芊芊指着餘音家罵道：“好啊！余淼淼，我道是誰來我容家打秋風，原來是你啊，罪臣之妻，你怎麼不去死呢？你看你這樣子，難不成還以為活着還有人會娶你不成？”
“走開！你走開！”小迷將容芊芊往外面趕，但是容芊芊嗓門越來越大。
“你就是個不要臉的！害死了你夫君，還想要來……”
“啪！”
餘音再也忍不住上前一耳光扇了過去，“這一把掌，是告訴你說話要講分寸！”
容芊芊哪裏受得了這個氣，人都要氣瘋了，抬手就想要反擊，卻被小迷扣得嚴嚴實實。
“啪！”
餘音又是一巴掌扇在容芊芊臉上，“這一把掌是告訴你，不要妄議朝政！成千行那是他咎由自取自己該死，我餘音，從來不欠他的！”
餘音冷聲道：“小迷，送她回容府。”
“你憑什麼！我不回去！”容芊芊才不想回去見容綿綿和她娘，她掙扎着，可小迷的力氣太大了，她根本就掙脫不了，只能被小迷拖着走。
餘音解決完這一切，一抬頭就看見了門口的戚遠，她微微皺眉，轉過身就打算當做沒看見進去。
“餘音。”戚遠叫了一句。
餘音微微點頭，卻什麼都沒有說，轉身回去了。
戚遠看着那纖瘦的背影，微微出神。
侯明遠的到來只是無數小事中的一件大事，一眨眼他就要離開了，他取到了餘音的回信，先讓人寄了回去，自己帶着隊伍趕向北融海，同時，受容大夫人所託，將容芊芊也送了回去。
容大夫人得知容芊芊做了什麼之後，氣得又哭了一場，然後親自來給餘音道歉，餘音好不容易才將人安撫下來。
天氣轉涼，她沒有什麼事情做，平日裏沒事就在家裏發發獃或者和小迷出門去買買菜，然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能發現，自己和戚遠偶遇的時候太多了。
驚覺這一點，餘音索性都不出門了。
戚遠掐着時間回府，好幾天都沒有見到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不過這一段時間，他對自己的心意也清楚了，想了想直接去廚房找了郝大娘。
“娘，給你找了個兒媳婦，要嗎？”
郝大娘手抖了抖，將一大勺鹽巴放進了鍋里。
“啊！我的肉！”戚煙哀嚎一聲，“哥，你能不能選個好時間段說話，知不知道晚上我們就只有這一個肉……等等，你說啥，你要給我找嫂子了？哪家的姑娘啊？”
“是誰？”
郝大娘這會已經反應過來了，擦了擦手，將鍋里的菜放到一旁，定定盯着自己的兒子，一貫帶笑的臉一臉嚴肅。
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她沉聲道：“你想好了再說。”
“娘，你們這是怎麼了？”戚煙看着兩人這麼嚴肅的樣子，忍不住渾身一個哆嗦，上一次還這麼嚴肅，好像是爹去世的時候吧。
哥到底幹了啥啊？
戚煙正在好奇中，就聽見自家哥哥沉聲道：“餘音。”
“啥？”戚煙“蹭”地一聲站起來，“不會吧？哥，你確定？你不是在開玩笑？”
雖然娘親是有說過餘音什麼的，但是……但是這兩個人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啊！餘音一個成過親的，再怎麼好，哪裏和自己哥哥合適了？而且餘音好像根本就不像成親吧？
“你確定？”郝大娘又繃著臉問了一句。
戚煙看着自家娘親這個樣子就發憷，可她大哥卻眼睛都不眨一下，肯定地回答道：“我確定，就是她了，還請娘多多費心，聯繫媒人上門提親。”
“哥！”戚煙忍不住叫了一句，但是她哥只是看了她一眼。
就在戚煙以為一場家庭戰場會爆發的時候，她娘幽幽道：“行吧，我明日就去找媒人。”
誰叫她也確實喜歡小姑娘呢，當然，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拗不過自己兒子，以自己兒子的性子，能這麼說，那就是真的確定了。
晚飯吃得極為沉默，唯一的肉菜由於鹹得齁人，成為無人問津之物。
戚煙食不知味的吃完，幫娘親洗完碗，就立馬湊到自家大哥面前，“哥，你認真的？”
戚遠睨了她一眼。
戚煙瞬間懂了，卻不得不潑冷水道：“可是我覺得，餘音不會答應你哦。”
戚遠皺了皺眉，“為什麼？”
戚煙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她和餘音的接觸多了，也知道她是那種有想法的人，自家這麼貿貿然去提親，肯定會被拒絕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媒人剛剛上門，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被請了出來。
“郝大娘啊，不是我不做這個媒，這……這位姑娘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啊，說話倒是客客氣氣十分有禮，可是一聽我是來說媒的，直接就讓丫鬟把我請出來了……”李美仁是這一帶遠近有名的媒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呢。
一郡之守要娶個和離婦就算了，偏生這個婦人還不願意！這可真是讓她長見識了。
郝大娘微微皺眉：“是我們沒有考慮周到，麻煩美仁了，這是我家給的吃酒錢，你啊，拿去買點酒喝。”
李美仁擺擺手，“沒事沒事，你們啊，再私底下溝通溝通？戚遠如今官職不小了，以後定然是會平步青雲的，找這麼一個……”
“李大娘這話說得我就不愛聽了，什麼叫這麼一個，人家餘音的身份，說不準還是我哥高攀了。”
“戚煙！回你自己房間去。”郝大娘斥責了一句，轉過身對李美仁道：“小姑娘口無遮攔，美仁不要放在心上。”
她說著，又將錢袋子塞進了李美仁手裏。李美仁也覺得自己剛剛那話說得過了些，訕訕一笑，拿着錢袋子走了。
“娘，我又沒有說錯。”
戚煙覺得很矛盾，一方面，她自己也覺得餘音成過親和哥哥不相配，可是另一方面，她覺得媒人那樣說話很難聽，嫁過人又怎麼了？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不就是第一次嫁錯了人么，為什麼不能再嫁？
再說了，餘音那麼好一個姑娘。
“你啊……”郝大娘摸摸戚煙的頭，搖搖頭：“你說的是沒錯，可是你想過沒有，你當真媒人那麼說，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戚煙被郝大娘說的腦子疼，跑出去去了隔壁。
餘音也是腦子蒙蒙的，戚遠什麼意思？腦子沒毛病吧？
小迷在一旁激動又嘆氣，“小姐，你幹嘛將媒人請出去吧？奴婢覺得戚遠公子挺好的，要是……”
“別說了！正因為他挺好，更不能去耽誤別人。”餘音心煩意亂地打斷小迷的話，“外面好像有敲門的聲音，你去看看。”
小迷走了出去，沒一會兒就領着戚煙走了進來。
“阿煙，你怎麼來了？”餘音有些尷尬地道，這前腳媒人才走，後腳戚煙就上門，是要鬧什麼。
戚煙也察覺到了自己行為的不妥，但她向來是個憋不住話的性子，心中實在是好奇。
“餘音，那個，你為什麼拒絕了大哥啊？”
餘音腦子“嗡嗡嗡”的一片，所以剛剛真的是戚遠來提親了嗎？她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呢！
“這個，這個……阿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我能決定的。”餘音苦笑一聲，“更何況，以我的身份，哪裏配得上戚大哥？”
她想，那般偉岸可靠的人，未來定是坦途，娶了她，還不知道會有多少麻煩呢。
餘音忽然察覺到，其實她心中，不是沒有漣漪的。
意識到這樣的情況，餘音當機立斷，在送走戚煙之後，和小迷一起去了容府小住。
容大夫人病了，她正好也可以就近照顧她。
“水水，怎麼了？”
餘音回過神，將湯藥餵給容大夫人，不好意思道：“對不起，伯母，我又走神了。”
“有什麼心事，可以說給我聽聽。”容大夫人並沒有生氣，十分和藹地笑道。
餘音搖了搖頭。
她給容大夫人喂完葯，等容大夫人睡著了，打算帶着綿綿出去玩，但是綿綿卻不願意，要守着自家娘親。
餘音一下子空了下來，一個人回了院子，怔怔出神。
牆邊傳來細碎的響聲，餘音並沒有注意，等到她發現有人靠近的時候，已經晚了。
“為什麼躲着我？”
“戚遠？”還以為是賊人的餘音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長長鬆了一口氣，心中安定下來，“你……你幹什麼翻院子？”
搞了半天，餘音只擠出幾個字。
這個人出現在自己面前是那麼令人措手不及，腦子裏更亂了。
戚遠往前面走了幾步，餘音急忙後退。
想着自己可能嚇到她了，戚遠懊惱地停下腳步，再次問道：“你為什麼躲着我？”
“我沒有，容大夫人病了，我作為……”剩下的話，她在對上戚遠的目光時，說不下去了，餘音閉了閉眼，破罐子破摔，“戚大人，你應該比我明白，我們並不合適，所以，沒必要浪費彼此時間。”
戚遠心中一痛，他有些生氣，可是一想到餘音的過往，那種生氣就變成了心疼和難過。
他恨不得衝到過去，將那個叫成千行的傢伙痛毆一頓，也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遇上餘音，這樣美好純粹的一個人，值得更好的。
“誰說不合適？男未婚女未嫁，礙着誰了？餘音，我是認真的，你給我一個機會，試試看，行嗎？”
戚遠望着她，希望她能夠明白自己的心意，卻見她痛苦的蹙眉。
“餘音？”他着急得想要上前，卻又擔心又嚇到她不敢上前，“你別多想，是我孟浪了，你要是真的不願意……”
他忽然覺得心揪着了一樣痛。
第一次發現自己喜歡上一個人，第一次這麼在意一個人，希望能夠將她捧在手心，護她一生不受任何霜雪，真讓他放棄，他做不到。
餘音又何嘗不心痛呢？眼前這個人說話的模樣，和當年那個少年的模樣重疊起來，只讓她覺得命運真是會跟她開玩笑。
多麼相似的話語啊，可是那個人終究是沒有做到他的承諾，甚至從一開始就是欺騙。
“戚大人，餘音受之有愧。”餘音匆匆行了一禮，轉過身踉踉蹌蹌就要離開。
戚遠卻不知道為什麼，氣上心頭，忍不住道：“你是還記着成千行嗎？還是擔心我成為成千行一樣不負責任的人？還是擔心我會介懷你的……”
“啪！”
餘音被燙了手一樣收回自己的巴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戚大人，戳人傷疤不是個君子所為，我……你……”
“你別哭啊，我錯了，我錯了。”
戚遠看着面前女子落下的大顆大顆的淚滴，頓時慌了。
他顧不得什麼冒犯不冒犯，急忙將人抱在了懷裏，輕柔小心地為她將眼淚拭去，哄道：“是我的錯，不要哭了，打我就行，罵我也行……”
餘音哭得更凶了。
為什麼，這個人為什麼能這麼好呢？
明明是她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明明是她配不上他。
她想着想要離開，可是戚遠抱得緊緊的，勒得她肩膀疼。
“戚遠，你明知道，我不是什麼餘音，我是罪臣之婦余淼淼，你娶了我，這輩子就毀了嗚嗚嗚……”
餘音她想，她也不是什麼好人，這溫暖讓她沉迷，有些捨不得放開了。她忽然想起千千的話，有一種不管不顧直接讓千千賜婚的衝動，可是轉眼間，這些想法都被現實擊散了。
可好在面前這個男人是懂她的。
“瞎說什麼，你就算是余淼淼，也是豐明郡的余淼淼，和別人沒有一點關係。餘音，水水，不要怕，一切有我……”
戚遠輕聲道：“你的過去我沒有辦法參與，可是現在，我想照顧未來的你，水水，你這麼好的姑娘，娶了你是我的福氣才對，你只需要告訴我，你願意嗎？”
“不要怕，告訴我，你願意試試嗎？”
溫柔沉穩的聲音，是那麼可靠穩重，帶着致命的誘哄。
風聲徐徐，鳥兒嘰喳，餘音聽見自己的聲音。
“我願意。”
餘音閉了閉眼，往日一切從腦海之中走馬觀花一般掠過，昔日種種如過往雲煙一般漸漸淡去。
她睜開眼，盯着面前的人道：“是你招惹我的，戚遠，我給了你機會了，你不準後悔。”
戚遠欣喜若狂，眸中帶笑，含着深深的情誼。
“不後悔。我開心都來不及呢。”
……
和戚遠說開之後，餘音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她等容大夫人病好之後，就回了自己家。
臨走前，容大夫人不知道是聽說了還是因為戚煙來過兩次看出了什麼，對餘音道：“水水，我一直覺得這句詩寫得挺好的，你若是得閑了，可以看看。”
她將一本書放在餘音手上，上面翻開的那頁寫着一首耳熟能詳的詩詞。
餘音感謝她的照顧和包容，收好書，輕輕抱了抱容大夫人，“謝謝您，伯母。”
回到家的第一天，餘音就主動找了戚遠，她道：“我想讓千千……元榮皇后賜婚，你……覺得怎麼樣？”
這是餘音早就想好的，以後若是有人說戚遠什麼，那也只能說她厚着臉皮非要戚遠娶她的……而且這樣的話，戚遠就不能反悔了。
“可以，但是水水，得我去求這道旨意。”是他愛慕她，又怎麼能讓她去承擔那些流言蜚語。
“你……”餘音張了張嘴，憋出來一句不相關的話，“你怎麼知道我小名？”
戚遠笑笑，沒有說話，真心喜歡一個人，她的什麼事情都能知道。更何況這個傻姑娘對自己毫不設防呢。
“你不要想那麼多，一切有我。”
戚遠留下這麼一句話，就匆匆離開，看上去很忙的樣子。餘音一開始還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可是很快，她就知道了。
先是京都的父母忽然告假來了豐明郡，再是媒人再次上門提親，緊接着京都賜婚的聖旨傳來，一百零八抬聘禮擺滿了豐明郡的主幹路……
豐明郡所有人都在議論這項婚禮，可除了少部分人的疑惑，大多數都是溢美之詞，祝福之語。
“娘原本以為，你真的就固執着一個人折騰自己，沒想到……”
出嫁前，余夫人替餘音梳妝，說著說著就哽咽了，她擦了擦眼淚。
“我看了，戚遠很好，也很有心，水水啊，以後咱們往前看，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吧。”
“夫人，接親的隊伍到了。”小迷在外面提醒。
余夫人趕緊加快了速度，他們來到豐明郡之後，就給餘音又買了一座宅子，離戚家有一些距離，為了吉時，可不能耽誤。
余夫人趕緊收拾好，送餘音出門。
容家的少年郎背着餘音出嫁，護衛是元榮皇后的親衛，這一場盛事，當真是讓豐明郡一些知情的人驚嘆不已。
這位郡守夫人，身份不簡單啊。
拜堂，過禮，餘音被扶到了屋子裏。
為了這次大婚，戚遠搬到了郡守府府邸，但是和餘音溝通過後，他們決定婚後還是和郝大娘一起住在家中。
郡守府一切都是陌生的，餘音蓋着蓋頭坐在喜床上發著呆，剛讓小迷將容大夫人送的書拿出來，就聽見喜娘道喜的聲音，小迷急忙將書在一旁，退了下去。
熟悉的腳步聲走了進來。
“水水。”戚遠溫柔的聲音。
餘音笑：“怎麼這麼快就進來了？”她記得還要敬酒才是。
戚遠笑道：“皇後娘娘是個妙人，吩咐了近衛幫我擋酒，那些人也不敢灌我酒了。水水……”
他按照規矩掀開了蓋頭，看着餘音輕輕的笑，餘音也笑。
戚遠倒了合巹酒，舉杯遞到餘音面前。
餘音忽然就有些害羞起來，低着頭接了過來。
燭光微晃，暈黃的光影打在姣好的側顏上，勾勒出動人的美麗。梳妝枱上放着一本書，夜風掀開扉頁，上面正寫着“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戚遠不自覺伸出一隻手半抱住餘音，和她交換着喝了合巹酒，忍不住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水水，我是你的了。”
這個弱弱卻純粹的小姑娘，是他此生夢寐以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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