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我奪舍了安瀾
大夏皇朝,招搖山。
安瀾族外碧空湖。
正有人泛舟湖上,與煙雨中諸多河燈伴波而行。
無人掌舵,無人划船。
小小船隻上琵琶聲悠長。
精緻的窗扉半開半關,依稀可見畫舫中有一男一女彼此為伴。
一位看起來儒雅隨和,是個長得眉清目秀的紅袍少年。
單瞧那模樣,像是位世家小少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身大紅袍穿的還有點騷氣。
少年名叫安瀾。
此時,安瀾一手拎着酒罈,斜枕在懷抱琵琶,一截輕紗半遮面的女子大腿上,任由那晚風吹進窗扉,恍若不覺。
“來了來了,船來了!”
“你們猜猜看,這一次,那畫舫裏邊是哪家的姑娘?”
碧空湖畔,幾名安瀾族人留守在湖畔邊上,看到花船駛來后竊竊私語,像是下了注的賭鬼在等待開賭結果。
“賊老二,就你屁話多。”
“雲水城中的青樓雖然有好幾家,但帝子能瞧得上眼的,無非只有風塵閣和百花樓。所以要我說,這畫舫裏邊的姑娘一定來自百花樓!”
“我賭百花樓,這次我贏定了!”
“滾開,你就知道百花樓。”
議論聲回蕩在湖畔邊上,幾人激烈爭論那畫舫里姑娘的來歷。
“行了行了,你們先別爭了。”
一個長得憨憨模樣的胖子左顧右盼,小聲提醒道:“帝子的小侍女來送酒了,一會等她公佈答案。”
議論聲戛然而止。
陣陣噠噠的腳步聲傳來,夾雜着哼唱聲,頗有節奏,顯得很歡快。
“你笑起來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樣,把所有的煩惱所有的憂愁統統都吹散……”
一位綠衫少女各拎着一壇酒,蹦蹦跳跳的來到湖畔邊上。
她那只有一米五的身高,在一眾安瀾族人中顯得格外矮小,卻頗為吸睛。
幾人圍攏而上。
“你們剛剛瞎嘀咕些什麼?”
看到有人在湖畔聚集,綠衫少女停止了哼唱,目光隨意掃了幾人一眼。
那腦袋上扎着兩個清爽的包子頭,為她平添了一股滑稽可愛。
她叫蘇嚶。
因為出生時大哭了一天一夜,所以取了這麼一個隨意的名字。
這十幾年來,她一直服侍安瀾左右,一個勁的蹭吃蹭喝,是安瀾身邊的小跟屁蟲。
“沒什麼沒什麼。”
有人笑哈哈地答道:“小蘇嚶你剛剛唱的什麼,又是帝子教你的新曲兒?”
“一邊獃著去,小蘇嚶也是你叫的?”
蘇嚶撇了撇嘴。
爾後,她又指了指湖上的花船:“帝子可還在裏面?”
“在的在的!”
“你一會送酒的時候,記得幫我們瞧上一眼,看看畫舫裏邊是哪家的姑娘。”
話音還未落。
噠。
蘇嚶拎着兩壇酒,如輕燕般飛身而起,雪白的靴子在湖面上輕點。
她整個人踏波而行,像是精靈般活潑靈動,眨眼間橫渡了半個碧空湖,落足在了花船上。
花船受力一沉,盪開一圈漣漪。
“帝子,酒來了。”
小侍女喊了一聲,拎着兩壇酒進了畫舫。
畫舫內,輕紗女子仍抱着琵琶彈奏,並未因為蘇嚶的出現而分神,又好似根本未在意蘇嚶的到來。
“帝子,暫時找不到桃花釀,你就將就些吧,這酒也不差的。”
蘇嚶放下酒罈,還不忘特意打量了輕紗女子兩眼。
安瀾“嗯”了一聲,隨意擺了擺手,示意蘇嚶離開。
“你慢些喝,那我就先走啦。”
小侍女留下酒,並未逗留,輕車熟路的離開了花船。
幾個騰空間,她如蜻蜓點水般躍然水上,重新回到了湖畔邊上。
“小蘇嚶,可瞧清楚了,畫舫裏邊是哪家的姑娘?”
蘇嚶剛一落足,便有人迫不及待的問道。
“你們可真無聊,都說了別叫我小蘇嚶!”
蘇嚶白了幾人一眼,對於幾人的好奇早已見怪不怪。
這些人總喜歡拿帝子帶回的姑娘對賭,提前一兩天下注。
倘若姑娘在畫舫中不露面,就會讓她前去瞧瞧,看是哪家的姑娘。
“你看這是什麼。”
憨憨模樣的小胖子從懷中取出兩個肉包子,一副討好之色道:“剛出爐的肉包子,特意留給你的。”
縱使包着紙,那肉包子的香味還是彌散而出,帶着縷縷白氣,顯然還是熱的,令小侍女移不開眼睛。
“小胖子,下次自己去瞧。”
一見到有吃的,小侍女雙眼發亮。
小胖子一陣憨笑,將肉包子遞到蘇嚶手中,問道:“那裏邊是……”
“畫舫裏邊的,是紅裳兒姐姐。”
“紅裳兒,風塵閣的那位新晉花魁?”
得知答案,有人露出垂頭喪氣的模樣。
蘇嚶點了點頭,沒再理會,啃着肉包子走遠。
議論聲再次響起。
“嘖嘖,把紅裳兒帶了回來,帝子不愧是帝子,這等把妹的手段,我是服的。”
“哪裏值得你服氣了?想要風塵閣的女子,有錢不就行了。”
“你就知道錢,這可不是有錢就能辦成的事。”
“你們可知,這個紅裳兒可不是凡俗之流,最近不光身價不菲,而且還不輕易見人。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一擲千金,卻始終見不着她。”
“也唯有我們帝子有這個能耐,能把名滿雲水城的紅裳兒帶回來。”
“少說點吧,其實帝子何止是對女人有一套,就連安瀾古祖留下的那隻貓都對帝子格外親近。”
“唉,但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家族不幸啊。整天只知道遊手好閒,留戀於煙花柳巷之中,只怕又要辱沒了家風。”
有人惋惜。
“誰說不是呢,一個混吃等死的敗家子,憑什麼坐擁帝子之位?有名無實罷了,也就祭靈和長老總是護着他。”
“噓,別這麼早妄下定論。”
“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曾經在族中古籍里看到過,說安瀾古祖是大器晚成,年少時簡直和現在的帝子一模一樣,同樣風流紈絝,招女子喜歡。說不定,帝子還沒到一飛衝天的時候,他需要時間。”
“打住打住!少轉移話題,輸了的快給錢,別跟我耍賴啊!”
議論聲逐漸停止。
花船緩緩而行,船尾盪開道道漣漪,撥開了一盞盞搖曳的河燈。
優美動聽的琵琶聲傳來,傳遍了半個碧空湖。
畫舫內,枕在佳人腿上的安瀾睜開眼睛,望着窗外的那輪如鉤新月,嘴中酒話連篇。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三年了,怎麼就成了這麼個騷話連篇的主?”
一股憂愁情緒萌生,配上一身酒氣,倒也像是個生活潦倒的浪子。
他其實並不屬於這個世界,是一個穿越者。
三年前,得知自己穿越到完美世界,奪舍了騷話連篇的帝族之祖安瀾,他便感覺前景一片黑暗。
這位騷話王的各種裝逼台詞,安瀾仍舊記憶猶新。
“赤峰矛,不朽盾,殺盡仙王滅九天。”
“仙之巔,傲世間,有我安瀾便有天!”
“頌我真名者,輪迴中得見永生。”
“有實力,有無敵心,氣勢乃當之無愧的第一!”
“你盡可來試試看,哪怕我背負天淵,需一隻手托着原始帝城,我安瀾一樣無敵世間!”
“王不可辱!”
“哼,欺我真身不能降臨嗎?”
“你順勢而下,鎮壓我的坐騎,這還不算大波瀾。若敢再前進一步,就將天翻地覆!”
“輪迴,我俯視萬古,見慣生死!誰在輪迴?仙王斬掉都只能成糞土,誰敢在我面前輪迴?輪迴只是一個美麗的笑話。真強者,從不信輪迴!”
“俞陀救我!”
前世,身為安瀾的一枚小粉絲,出於喜愛,自己將這位騷話王的台詞背地滾瓜爛熟。
這位號稱異域不朽之王的古祖安瀾,無論是誰,只要在異域呼喚安瀾這個姓氏,就如同喚他真名,其兵器和力量等便會顯現部分。
安瀾之名,在異域就是禁忌。
但安瀾後來因為作死,攻打帝關時急於尋找開啟起源古器的鑰匙,便一手橫渡邊荒,抓走了罪州,引荒天帝失態。
這一舉動,最終導致荒天帝橫掃異域時,安瀾被荒天帝連同俞陀一起封印,成了永恆雕像跪倒在罪州前,走到了仙道終點。
一代不朽之王就此歇菜,祭奠罪州億萬生靈。
每每想到這位騷話王的悲慘結局,安瀾就無語問蒼天。
穿越后,自己雖然憑藉自身血脈純凈,有着安瀾古祖的帝血傳承,被視為安瀾族的獨苗,冠以安瀾之名,是安瀾族帝子。
但如今的安瀾族終究是沒落了,族人血脈不再純凈,沒法延續昔年輝煌。
遙望當年,安瀾族極致輝煌,險些出現一位不朽之帝。
可惜,安瀾古祖最終止於最後半步,戰死九天了。
所以,這所謂的“安瀾帝子”的稱呼,含金量並不高。
加上安瀾整日遊手好閒,出沒於煙花巷柳之間,安瀾帝子一名更像是個笑話,被外人稱之為不學無術的紈絝帝子。
總之名聲不太好。
試問。
在這等家世背景下,今後面對百萬主角光環加身的荒天帝時,自己該如何自救,保住狗命?
得到這種穿越劇本,恨不得一頭撞死,再穿越回去啊。
這一刻,安瀾只覺得苦澀無邊,抬手灌了一口酒。
辛辣的酒水入喉,迅速流淌過五臟六腑,帶來火辣辣的灼燒感,卻難以灼燒心中的那份憂愁寂寞。
正當安瀾顯得有些醉醺醺,要再飲一口之際。
碧空湖外,忽然傳來一聲震天的咆哮,震蕩了滿湖碧水,驚起一灘毆鷺。
“俞陀,你納命來!”
這道聲音震動長空,如天雷響徹,打破了長夜寂靜,也擾亂了安瀾兩人的風雅閑情。
咔。
猶抱琵琶的紅裳兒神色一怔,指尖的一根琴弦徒然崩斷。
一首曲音就此而止。
湖畔兩岸一下變得鴉雀無聲。
眾人不由自主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安瀾救我!”
又是一聲高呼傳來,帶着濃烈的求救之意,語氣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