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哥哥
單小小有一個哥哥，他既是存在的，也是不存在的。
對於外人，誰也不知道單小小有個哥哥。
而對於單小小和她的父母，他都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現在的單小小沒有印像了，隨着年齡的增長，就連她的父母都不再提及。只是有一些規矩，或是習慣，在他們家裏始終都默默存在着。
小時候，媽媽總是在房子的一個角落放着一件玩具。小小的單小小發現了它，好奇的拿回自己的房間，卻被媽媽揪住一頓大罵，並將玩具奪回來，放回那個角落。
委屈的單小小不明緣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埋頭大哭。
第二天，她卻驚奇的發現，那玩具又被放回在了自己的床邊。
單小小問媽媽是不是她放到那裏的，媽媽沉默地搖搖頭。
爸爸無論在家還是在外吃飯，總要將一杯茶水在自己身旁撒一圈，還要多擺一副碗筷。單小小從來不敢過問，因為父親定會嚴厲的斥責她多嘴。
單小小的家裏，有一個手掌大的人形木偶。
單小小經常拿起木偶來看，發現木偶的臉很好看，而且眉眼也和自己如出一轍。單小小喜歡這個木偶，總是拿起來抱着它，每當這個時候，單小小都會感覺到一種很熟悉的溫暖。媽媽看到后，也會欣慰的走過來。
“多抱抱他吧。”
“真好啊。”媽媽溫柔的看着單小小，眼睛突然濕潤了。
單小小也經常會聽見爸爸媽媽的吵架，爸爸總在說什麼受不了了，把木偶丟掉之類的話，而媽媽卻會堅決的反對，並要啜泣很久。這時候，單小小就會抱着木偶，躲在自己的房子，這樣她就會有一種安全感。
單小小也會發現，這時的木偶的眼睛，會流出幾滴水來。
“爸爸媽媽，你看，它哭了”
單小小抱着木偶跑去父母房間，爸爸媽媽立即停止了爭吵，兩個人愣了一下，隨即沖向單小小，接着相擁而泣。
一個人睡的時候，單小小動不動就會做噩夢。每當她驚醒的時候，都會大哭，媽媽趕緊來拍拍她的腦袋，叫她不要怕，哄她睡覺。單小小漸漸的又快睡著了，她的意識模糊，只覺得有個人，輕輕拍着自己的身體，和媽媽一樣，溫柔無比。漸漸地，單小小就又進入了夢鄉，這一次，她便做了個甜甜的夢。
單小小的家裏從來不養寵物，她也很怕狗。在她小學的時候，樓下有一隻兇狠的流浪狗，見到單小小就會又咬又叫，單小小每次都嚇得不輕，要麼哭着上學，要麼哭着回家。
突然有一天夜裏，單小小聽到那隻狗在樓下發出凄慘的嗚咽聲，看樣子是被什麼東西給嚇着了。哀嚎聲不一會兒就消失了。從此，單小小碰見過那條狗。
單小小都忘了，曾幾何時，她的媽媽還對她說：“你的哥哥多愛你呀，你也要好好愛他，知道嗎？”
單小小使勁點點頭，卻不知道自己哥哥是誰。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單小小越來越大了，慢慢的，她也忘記了這一回事。角落的玩具被放進了箱子，父親吃飯也不再加那一副碗筷，就連那個木偶，都不知所蹤了。
“沒有用的，都是假的。我們從來沒有見到他，也從來沒有發生什麼事情。算了吧。”
“你看看那些人，哪一個最後不被反噬了？如果是真的，那還是太危險了”
父親的聲音很沉重，母親嘆了口氣，兩行淚緩緩淌下。
單小小忘記了，父母也忘記了，但那條流浪狗卻從來沒有忘記。
那天夜裏，那個可怕的黑影，站在自己面前，如此兇狠。
“壞狗！再欺負我妹妹，我就宰了你！聽到沒？！”
單小小眼前不停旋轉的顏色漸漸消失了，留下的只剩一片黑暗。她站起身來，使勁揉揉眼睛，卻發現還是一片黑暗，什麼也沒有。
單小小驚恐極了。
突然，她聽見一個聲音，那麼陌生，又那麼熟悉，彷彿在夢裏遇過似的。
“妹妹，別怕.”
“是我啊”
單小小猛的一回頭，看見一個小男孩。他穿着白色的衣服，有着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眸子，他安靜的站在那裏，面帶微笑。
單小小既驚慌又疑惑的望着男孩，她的瞳孔都在發抖。
“你忘記我了嗎？”男孩抿抿嘴，走近單小小，輕輕的牽起單小小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單小小一下子想起來了那個木偶，也想起陸元軍說的那些話來，她的聲音顫抖無比。
“你你是”
男孩笑了一下，那麼乾淨，那麼溫暖。
“我是你的哥哥啊”
男孩輕輕的抱住單小小，單小小一瞬間渾身都軟了下來，她一下子跪在地上，緊緊抱住男孩，眼睛裏流出熱淚，自己卻毫不知覺。
“真熟悉啊.”
男孩也流出了眼淚，眼淚淌到嘴角，他便舔了舔嘴角，“我們在媽媽肚子裏時，也是這樣抱着的.”
“可是，小小，對不起是我沒挺住啊，沒有做成你的哥哥.”
單小小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什麼滋味，但是她就是忍不住的想哭，並且哭的更凶了。
“別哭了，傻妹妹，乖”男孩撫摸着單小小的頭，“一直以來，爸爸媽媽讓我用這種方式陪伴着你，但是他們很害怕，我理解他們，也謝謝他們。”
“其實我和那些傢伙不一樣呀，沒有那麼可怕的也許是因為.我愛你吧”
“能這樣安安靜靜的陪伴和守護着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男孩垂下頭，與單小小對視着。
單小小擦擦眼淚，憋住自己的哭聲。她的嘴巴不停地顫抖着，想叫出來那個詞，話到嘴邊卻又吐不出來，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以後呀，一個人要小心。在賓館那次，多危險，我在衛生間裏使勁放水，才把那女鬼趕跑。”
“這一次，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保護你了。”男孩一邊流着淚，一邊看着單小小笑道，“她實在太強了，那位恩人說，她是被負心后含恨自殺的怨靈，噬惡成性，一直都很棘手。我只是普通的小鬼，對付不了她的.”
“所以，真的要說再見了.”
單小小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她好恨自己此時的無能，只能看着男孩不停的哭。
“別哭了，傻妹妹”男孩擦擦自己的眼淚，又擦擦單小小的眼淚。
突然，男孩痛苦的大叫一聲，倒在地上，臉部開始抽搐起來，聲音也變得猙獰。
單小小一下子手足無措，她慌忙的趴在地上，想扶起男孩，卻發現男孩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變成塵土，消散了。
男孩還剩下的半張臉，依舊對單小小溫柔的笑着，這是他忍着痛苦，努力保持的笑容。
“妹妹，我只能陪你走到這了.”
“哥哥！”
單小小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