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弒千絕,餘生多指教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奴婢們端着膳食魚貫而入,將長桌擺滿,最後甚至有奴婢端着火爐與鍋上了桌子,一份份切好的生食材擺上桌,那架勢讓眾人皆是不明所以。
“難道還要自己煮?”藍河看着鍋里紅紅的湯底,加熱后散發著誘人的香味,他不禁咽咽口水,“看上去好像很好吃。”
“當然,你以為我一天白忙活的啊。”卿雲歌換了身乾淨的衣物款款走來。
前院擺了許多蠟燭,將黑夜着亮,她着一襲水藍長裙而來,烏髮用一根水藍的綢帶在發尾處束緊,水紅玉簪輕綰,簪尖垂細如水珠的小鏈,微一晃就如雨意縹緲。
若言國色,不足以傾世,卻是曼曼天姿,如綿綿微風過沁心湖畔,千花擺動,菊花幽香眠野徑,玫瑰無力倒塵埃,好花風語一宵狂,無數殘花鋪地錦。
唇畔勾出遙不可及的飄忽,鳳眼微抬,絲絲縷縷淌出淡淡嫵媚。
“參見王后。”十將與奴婢們行禮跪拜。
“這種日子,你們還真能掃興。”卿雲歌無所謂的揮揮手讓眾人起身,她行至弒千絕身邊,如個待誇獎的孩童,雙眼流露出期待,“如何?”
“很好。”弒千絕捏了捏她的手,“辛苦了。”
當下卿雲歌笑開來,眉宇間洋溢着自信,在黑夜裏她如一顆明珠。
“用膳吧。”弒千絕帶着卿雲歌坐下。
兩人落座后,眾人才敢入席。
舞傾城挑了個離莫尋較遠的位置,硬拉着沐陽與梁竹兩人坐她旁邊。
卿雲歌看着眼裏,別具深意的看了右手邊的莫尋一人,在莫尋看了之時,她挑眉狡黠一笑,無聲的動動唇,道出二字。
活該!
莫尋無語,當他有意的?
火鍋大餐配各地特色美食,跨國簡餐,一頓晚膳,儘是些沒見過的食物。
蓋子解開,不僅新奇,還色香味俱全,看得人垂涎三尺。
“膳房裏還有,你們不必伺候,去用膳吧。”卿雲歌讓伺候的奴婢們離開。
這頓飯誰知道吃到何時,讓奴婢餓着肚子看着,這是折磨啊。
藍河勺了一勺紅紅的鍋底嘗了嘗,只一口就兩眼發亮,“這個好喝。”
“別喝完,那是燙菜的底料。”卿雲歌看他準備上手盛上一碗,連忙出聲阻止。
“好吧。”藍河悻悻地放下湯勺,挑了自己喜歡的菜,一股腦的往鍋里下。
卿雲歌悠着點的話硬生生的憋回了獨自里,着手處理面前的火鍋,先後有序,其他不急的人都有樣學樣的跟着做,也就藍河和白澤那兩個人扎堆坐,覺得好吃了根本不計較這些,大家圖個開心,便沒有多言。
煮着火鍋時,大家先吃熱菜,倒是其樂融融。
席間酒水不間斷,興緻高的人免不了多喝幾杯。
烈酒下肚,明月幾許。
莫尋心思重重的樣子,喝了幾杯似乎更愁了些,最後索性自己走開了。
卿雲歌小酌了幾杯,意外的清醒。
見舞傾城瞥了眼莫尋的離開的方向,心思深了些,她輕嘆一聲。
“我去看看。”卿雲歌拿着一壇酒離席。
莫尋坐在白鹿青崖那扇紅漆的大門前,吹着冷風。
“是男子漢就不要在這種時候退縮。”卿雲歌靠在門上,仰頭望了着明月。
舞傾城因毀容一直自卑,遇到感情問題難免會沒自信,期望她主動邁出一步,把話說開,恐怕等上十年她都開不了這個口,莫尋要是一直不說,這事鐵定沒着落。
她擔心這事會打擊到舞傾城,變得更沒自信。
莫尋伸開了腿,突然說道:“你知道我為何厭惡你嗎?”
“誰管你。”卿雲歌無所謂。
莫尋置之不理,自顧自的娓娓道來。
“原本我們一統天外天的計劃,時間並不近,但從無極大陸回來后,行事有了改變,那時我便知道,你在中央城說的那些話,王上聽到心裏去了,所以加快了行動。”莫尋置之不理,自顧自的娓娓道來。
“這些年,我們為了這個計劃付出了太多,雙方暗鬥也死了太多人,但為了大計還是得有人前赴後繼的去填補空缺,所以計劃容不得有一絲差錯,而你的存在影響了王上,成為了威脅。犧牲了那麼多人,才順利讓計劃按部就班的進行,豈能因你而出差錯?”
卿雲歌聽着,眸光閃爍,似是在思索。
“為了大計,可以犧牲那麼多人,你也不例外,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王上還未陷得太深之時,將你除掉。王上去接你前,情緒明顯有了波動,我只能讓白灼對你下手,但白灼卻說王上已經陷了下去,未能出手。”
“卿雲歌,你知道自己是多大的意外嗎?”莫尋自問自答,“處處在我算計之外,而我還無法將這個威脅除掉。”
“我就當這是醉話了。”卿雲歌仰頭喝了口酒。
“還有最後一句。”莫尋苦笑,“到現在我還是覺得你與王上不適合。”
這是在找茬吧?
“的確,我們性子並不適合。”卿雲歌望向庭院裏面的人,她望過去的一瞬,他似是感應到般抬眸對上她的視線,兩人相視一笑,“但我並不覺得,我和他需要有多適合才能在一起,真正的愛情不是遇到一個性子完全契合的人,而是我們知道不適合,還拚命的為了彼此而磨合,哪怕最後磨合的結果不盡人意,還會為這股傻勁相視一笑。”
卿雲歌想了想,最終說道:“等萬事想好后才行動的話,早過這村了。”
“也是,不能什麼都想好才行動。”莫尋低喃一句。
卿雲歌輕笑,穿過鬧騰的人,走到那人身旁。
“說了什麼?”弒千絕握住她的雙手,十指相扣。
“罵了他一頓。”卿雲歌胡扯一句。
伴隨話音落地,天空有煙火綻放,絢爛的煙火此起彼伏,徹底將夜空照亮。
卿雲歌檀唇含笑,眉眼間滿是暖意,瞳光碎碎流轉,“弒千絕,餘生多指教。”
“餘生多指教。”弒千絕彎起了唇角。
餘生,有你!
第四卷三荒篇番外:關於動心
某天,卿雲歌救下了一位因碰到了弒千絕的衣袖,而險些喪命的女子。
於是卿雲歌對自家夫君討厭女人觸碰這件事有點小糾結,以至於兩人散步時她有點心不在焉。
卿雲歌垂眸盯着兩人相扣在一起的手,思緒回到很久以前。
弒千絕要是討厭女人的觸碰,在天宗時他在她手心寫字,那可以解釋為兩人屬於同一陣營,所以沒有多少顧慮,但之後在無窮山,兩人已是無關,她那時雖說長得難看了些,但性別無可否認,他抓她、牽她的時候可順手了。
自無窮山分別,往後每次再見,弒千絕莫說是討厭女人觸碰的樣子,不僅一再牽她的手,摟抱,還在中央城霸道的奪走她的初吻,種種跡象都不太像是討厭女人觸碰。
唯一一次有跡可循,大概就是莫斯峽谷外,卿芷柔碰到他一縷衣角險些喪命。
卿雲歌又糾結了一小會,弒千絕當時說要對她負責,之後兩人不斷有了糾纏,所以當時弒千絕是喜歡她嗎?
說起來,她與弒千絕之間戀愛談得順序顛倒,他以前一直想着意外撞見她沐浴,要對她負責,定了三年之約求娶,他都做到了,但以兩人相處的時日來算,他何時喜歡上她的?
因地獄火蓮眼角傷疤消失之後,他為色所迷了?
卿雲歌甩甩腦袋,將這個膚淺荒唐的理由甩出腦袋。
弒千絕要是會為色所迷,早被當時比她漂亮,又對他有意的卿子鴦勾走了。
“想什麼?”弒千絕一直未聽見她的聲音,又見她神色糾結苦惱,手掌拂過她微蹙起來的眉心。
“我發現你一個秘密。”卿雲歌抬眸時眼睛晶亮晶亮的,像極了夜空裏掛着的星辰,百萬星辰匯聚在她眼中,方得一抹耀眼的光。
“說來聽聽。”弒千絕聲音沒了生氣時的冷寒,帶着一點點興緻等待她的回答。
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何曾對她有秘密。
以前有過,她不問,他故意不說,但只要她問,他必定會說。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就如她將自己最大的秘密坦言相告般,他亦是未對她有所隱瞞,更別提秘密。
“你這人挺壞的。”卿雲歌賣了個關子。
“我以為你第一次見面已經很清楚了。”弒千絕不怕承認他自己很壞。
不過,第一次見面就追殺她,確實壞。
還好當時變故太多,沒下手機會,否則今日會是何光景?
“唔……”確實如此,卿雲歌反駁,“不是這事。”
“我發現你對我圖謀已久。”卿雲歌不再賣關子,眉飛色舞的道出真相,“你承不承認?”
“三年確實夠久的。”弒千絕意外的此時介意起這個時間來。
“不對。”卿雲歌反駁,絕對不是約定那日開始的,“在那之前,你可能還沒發現就已經開始圖謀了。”
弒千絕低低的笑出聲來,那張臉上的冷峻頓時化開,他不長笑出聲,但他笑聲很好聽,笑時人如滿渡光華,清暉披身,驚為天人。
卿雲歌看着忘了邁步,一雙眼睛愣愣地盯着弒千絕。
那雙殺人時漂亮的眼睛,笑起來更漂亮,好似各種會反射光芒的奇石在眼中。
卿雲歌以前見過很多天然漂亮,色彩飽和度很高的石頭,她喜歡看那清冷的光,但她現在覺得那些都比不上弒千絕眼裏的光彩,那是暖的。
他額間的紫蓮光彩,這會都失色了。
要知道她很愛那朵看着迷人又危險的紫蓮。
弒千絕停下腳步,見她盯着他失神,薄唇溢出兩字,“喜歡?”
卿雲歌愣了愣,而後笑開了,“喜歡!”
“以後我盡量多笑笑。”
他經歷着生死一路走來,鮮血與屍體鑄就了今日的他,他在一個不需要有多餘情感的世界,七情六慾早已在殺戮中磨掉,喜怒哀樂,除了怒以外,其他無用,都不需要。
遇到卿雲歌是他人生中的意外,從此她把世間的陽光雨露點點帶進來。
“沒關係,開心時自然就笑了。”卿雲歌不強求這些。
不想笑的時候卻笑着,這是件哀傷的事。
她熬過,所以她不想他勉強自己。
弒千絕弧度又彎了些許,她喜歡看,卻從未強求過他,面無表情也好,她從未想過要強行去改變他。
兩人十指相扣,如和風相依。
“應該不會。”良久,弒千絕忽然道出四字。
和她在一起,他不認為開心是件難事。
“恩?”卿雲歌一時沒反應過來。
弒千絕先停了下來,雙眸在黑夜裏鷹般盯着她,心中濃情溢到眼中。
“卿雲歌,我確實對你圖謀已久,莫斯峽谷見到你的那次,我動了歪念,我想要你。”弒千絕的表白來得直接,也霸道,直入心扉。
那一瞬,卿雲歌神智被震飛,只能望着弒千絕,也只看得見他。
於是,智商飛掉的卿雲歌問了句傻話,“所以是想要得到我的身體?”
“你的身,你的心,你的缺點,我全部都要!”弒千絕第一次將這份感情說出口來,但這僅僅只是一部分。
得知她參加了比賽,所以去了中央城等着,結果進城那日她躲了,明明很生氣還是去給她當了靠山。
她和莫尋出去談話,回來心情不好了,他其實犯不着去跟小小天宗討那個承諾,但為了哄她,他還跟天宗討了地獄火蓮,甚至動了鬥氣,把象徵身份的戒指套在了她手上。
她一再拒絕他,結果她給了一顆葯,他就一時衝動的強吻了她,之後也沒少幹這種事。
北冥事發,他拋下要事迴轉北冥,之後一再和她糾纏在一起。
回到天外天後他心裏很清楚,卿雲歌這個沒心沒肺肯定不會想到他這個,在她和她師兄日夜相處時,他卻在給她改造宮殿。
那時他自己都覺得是瘋了,只是一個勾起他慾念的人而已,他犯不着做那麼多。
有股強烈的情緒,他壓在心裏,不敢放出來。
結果三年之約,他還是去了。
見到卿雲歌那一瞬,她與兩年前分別一樣,性子隨意,愛喝酒,時常說些奇怪的話,藏着多張面孔,不夠真誠,不夠矜持。
他能數出她無數缺點,但在那一瞬有了解脫感。
因為她眼裏看着的,只是弒千絕。
那一刻他不肯放出來的情緒,他全盤接受了。
他對卿雲歌不僅僅只有慾念,還有其他感情發了芽,他壓不住,也不想再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