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執子之手，與子同袍（四）

三道關和雲城的濟北軍隊休整了數日方才開始了下一步的行動，目的就在於維持戰線的穩定。在濟北軍隊休整的這些日子裏，泰寧軍也最終被濟北軍隊攻陷了，三道關的三萬濟北軍主力也已運動到了雲城。此時，便可以兩路大軍齊頭並進，向燕京進發。

許梁的傷口也在這幾天的休養中逐漸癒合，姬闕命令手下的工匠為其製作了一副輪椅方便其行動。同時，姬闕也完成了對部下軍隊的整編，他的親衛和三道關守軍本就是精銳，因此整編起來遠不如雲城守軍那麼費力，僅僅是數日，這兩支來源不同的部隊就已經合二為一，上下同心同德了。

這幾日內，雲城之中的鐘湯也沒有閑着。

“燕雲軍隊的大致方位已經被我掌控了。”那日歸來之後，鍾澤便將自己的面容隱於一副面具之下，加上他的聲音已經大變，即使此時他與田廣對面而行也不會被認出，“雲城方圓數十里內可藏兵之處本就不多，我又雇傭了一些山中獵戶打探消息，不日便有人回報，西山谷中隱隱有金鼓之聲，想來此處便是燕雲軍隊藏身之所。”

“我在戰前看過雲城山川輿圖，”鍾湯沉思道，“西山谷周遭山林茂密，又有河流穿行，確實是藏兵的不二之選，然而其縱橫不過十數里，以我之見，燕雲之兵不超三千。既然敵軍人數不多，方位又已被我軍知曉，大軍進剿，剎那之間便可使其灰飛煙滅。”

“然而你卻並不打算現在出兵。”鍾澤彷彿看穿了鍾湯的心思，面具之下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沒錯。”鍾湯點頭道，“現在還時機未到。”

“你在等什麼時機？”鍾澤問道。

“如今敵兵不過三千，我大軍又齊聚於雲城，此時進剿，即使能全殲燕雲軍隊也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功。”鍾湯沉聲道，“只有等到燕雲軍隊壯大到一定程度，再將其剿滅，我們的所為才能被君上所知。要想揚名立萬成就一番功業，我們就必須要越過田廣老兒自成體系，否則就只能一輩子屈居人下。”

“養寇自重？”鍾澤明了道，“可你就不怕養寇自重鬧成養虎為患么？我們在雲城的所作所為可不怎麼得人心啊。”

“養寇自重和養虎為患不過是在我一念之間，燕雲軍隊要想反攻雲城最需要的是什麼，一是人手，二是內應。他要人手，我們便給他。”鍾湯冷笑道，“放一批燕雲降卒給他們，中間摻雜些我們的人，這樣燕雲軍的一舉一動就完全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了，這種事情你在行，就由你替為兄去辦吧。”

“兄長此計倒是老成。”鍾澤道，“我定然不辱使命。”

“另外我們要與雲城的士族們交好。”鍾湯道，“他們都是聰明人，想必不會站在那支燕雲軍隊的周圍，這樣他們反而會成為我們最好的助力。”

“兄長想利用士族們做什麼事？”鍾澤疑惑道，“只怕那支燕雲軍隊也不會信任雲城的士族們。”

“誰說我要用他們對付燕雲軍隊了。”鍾湯笑道，“如今我們在雲城中的敵人可不止燕雲軍隊一家，田廣留下來“幫助”我的那一套班底，才是我們現下最大的敵人。士族們多受其害，如果我們能夠善待之，他們定然會助我們扳倒田廣的人。”

“確實，雲城的士族們雖然大多庸碌無能之輩，但畢竟多年積累，樹大根深。”鍾澤點頭道，“若能為我所用，自然是好的。”

……

胡言軾近來日子過得很不好，先是被許梁用計，搞得百年家業毀於一旦，之後又加入了鍾澤的計劃，結果失敗之後險些被上官雲就地處死，濟北軍進城之後也沒有給自己帶來多少的好處，反而將自己和雲城士族們一起驅入了難民營地，終日只能與那些又臟又臭的賤民們同食同寢。更為糟心的是，雲城的士族們都認為今日之不幸乃是胡言軾所致，因此每日對他冷嘲熱諷甚至是拳腳相加，若不是營地中有濟北士兵監管，只怕胡言軾此時已經命喪黃泉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的一輩子就這樣了，貧苦潦倒，在某個寒冬的夜裏餓死或是凍死在自己草棚內，不過更大的可能是在某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被滿心怨憤的雲城士族們悶死在被子裏。

然而世間多有意外。

在一個天高氣爽的日子裏，他沒招誰也沒惹誰，突然被一夥濟北士兵架住，連拖帶拽地拉出了營地，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人生可能會終結於濟北人之手，但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

目的地卻不是刑場，是一處故地——原本的胡府，現在的鐘府。

他甫一進府，尚未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一個寵溺到近乎油膩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胡大人，受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