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六）

“快！封門！”上官雲幾乎是嘶啞地喊出了這句話，他萬萬沒想到原本看來十拿九穩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到現在這個地步，而濟北軍的主帥田放也同時下達了命令：“弩手壓制，輕兵奪門！”一聲令下，如蝗般的弩矢便自前陣掠出，而濟北輕兵則在弩手進行完第一次平射之後從弩手身後向陣前彙集。

所謂的輕兵，即是濟北軍中的敢死部隊，他們全身上下沒有甲衣，只有頭頂一領皮胄充當保護，所持武器也以刀劍之類的短兵器為主，其戰術作用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對目標進行突擊，每場戰鬥之後，輕兵往往是戰果最豐碩的部隊，但同樣，傷亡也極大，濟北國的輕兵由各國監獄中的死囚徵發而成，只要能在一次輕兵突擊之後完成任務並倖存，他們便可以免於死刑，輕兵們在戰前便有人命在手，在生的激勵下又兇悍異常，因此輕兵突擊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十幾名騎馬的輕兵馳在最前，而數百名步行輕兵飛奔在後，瞬息之間便衝到護城壕邊，城頭上的燕雲弓弩手雖然準頭不佳，但距離如此之近，只要不瞎就可以命中，一時間毫無防禦的輕兵栽倒一片，但這並沒有阻礙輕兵的進攻速度，反而在燕雲弓矢的催促下沖的更快了，跟在他們身後的濟北弩手邊行邊射，燕雲弓弩手僅僅進行了幾輪混亂的射擊便被濟北軍的弩矢徹底壓制。

上官云為了督戰已經衝到了城門之前，數十名燕雲士兵竭盡全力想要把大門閉攏，但大門幾乎紋絲不動，經久未修的雲城大門在這個節骨眼上卡住了，而濟北輕兵已在眼前，他們已經抽出了為了保持衝鋒速度一直收在刀鞘中的刀劍，那冰冷的刀劍彷彿都在嗜血地微笑着。

封門的燕雲士兵眼見濟北輕兵將至，不約而同地扭頭就跑，城門邊只剩下嚇傻了的上官雲，手持着將軍劍，立於門洞之中，面對着衝鋒的濟北輕兵，如果只看他的背影，頗有些千軍萬馬吾往矣的氣勢。直到沖在最前的濟北輕兵的刀劍即將落在他的身上時，他都沒有任何動作。

就在上官雲看着濟北輕兵的刀離自己越來越近之時，一隻手突然把他拉了回來，濟北輕兵的刀也被一支青銅長劍架住，驚魂未定的上官雲扭頭一看，救了自己的正是雲城影帝，羅燦。羅燦架住濟北輕兵后沒有多的遲疑便是一腳踹出，竟直接將濟北輕兵踹出丈余，數十名燕雲士兵也從兩人身邊掠過，向前突去。

“大人休驚，某去去便來！“羅燦豪邁地仰天大笑，上官雲幾乎要忘了，這個雲城影帝年輕時也是徒手搏過十數歹人的所在，如今雖已是中年但血勇之氣仍深藏於他的血脈之中，而他的護衛也是隨他出生入死過的，又怎會是膽怯之徒。

“羅將軍……”羅燦已帶着人與濟北輕兵廝殺在了一處，人數雖少，但門洞狹窄，數十人竟生生阻礙住了數百人的進攻，羅燦奮戰之餘也不忘戲精本色，一邊廝殺一邊狂笑着大吼“吾乃燕人羅燦，孰敢與我一戰！”“羅燦一身是膽，天下無人能敵也！”望着羅燦的身影，上官雲恍惚間竟想起了自己年輕時意氣風發的樣子，自己也是彎過長弓，駕過烈馬的，何至於今日如此怯懦不堪？

“弟兄們，濟北人是來破家滅國的！城門一丟，整個雲城上下都要付之一炬！”上官雲胸中不知從何而起的一股血性，回頭想躊躇不敢前的部下們吼道，“為了全家老小，眾軍，隨我廝殺啊！”之後，沒有管士兵們作何舉動，便回頭沖入戰團之中。

燕雲貴族們或許不習兵陣，但大多精通技擊之術，上官雲雖然多年沒有鍛煉，技藝生疏不少，但養尊處優，身材壯碩，一身勇力，又豈是尋常死囚能敵的，一把將軍劍在他手中揮舞的虎虎生風，輕兵們竟是近不了身，在燕雲士兵的奮死拼殺之間，輕兵們竟被慢慢逼出門洞。

“殺！”上官雲的部下們見勝利有望，陸續加入了戰鬥，本就有些慌亂的濟北輕兵終於堅持不下去了，一鬨而散，所謂的輕兵，本也就無什麼組織紀律可言，只是憑着本能拼殺，縱然進如潮湧，然而潰也如山崩。

殺散了濟北輕兵，上官雲終於回過神來，想起方才的英勇他竟有些后怕，呼呼地喘着粗氣。這就勝了？他不禁有些飄飄然，看來自己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代名將了，以一己之力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

他沒有飄多久，濟北輕兵潰散之後，呈現在他面前的，是整齊的濟北軍陣。

“不過幾百輕兵而已。”田放冷哼道，“汝等可堪我濟北雄師之一擊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