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九絕山下

陳至將百夫職的“授勛文書”交給宋言后，少見地臉色發黑，快步離開布武閣。

宋言還真是一點沒客氣，除了沒有招式可言的內功心法之外，其他八門武學都拉着陳至演練了一遍。

每一門都是把花里胡哨進行到極致，根本沒有任何實戰性可言，但就是能贏……哪怕陳至一劍朝着他身上劈，宋言也從來沒有退讓過，直接一刀換命，打得簡直像是生死相搏。

最後當然每次都是陳至自己收手，因為他預感到，自己不可能拼過這個怪物，這是來自准宗師級武者的直覺。

這樣的對手，要怎麼打？陳至也不知道。

他怕自己再繼續待下去，要被宋言把對於武道的自信都打沒了……當然，這麼說也有些誇張，因為無論陳至還是宋言都很清楚，雙方依然只是在切磋而已。

儘管看上去相當激烈，但彼此間都還有所保留，陳至沒有動用宗師級的感悟，而宋言也沒有使用他的最強絕學——不是“大佛”狀態，而是貼身肉搏。

“大佛”面對真正強大的宗師不堪一擊，只是讓宋言具有一部分宗師的特性，但一旦進入到貼身戰，就算是宗師也未必能在宋言面前佔到便宜。

從這個角度上說，宋言其實根本不需要任何兵器，因為他的身體就是最強的武器。

“他的內力強到先天級無法力敵的程度，以我現在不完整的意境，只怕用出來也沒有多少勝算……可能只有真正到了宗師級，才有希望與他一戰？”

走在返回神武堂的路上，陳至不由握了握腰間的劍柄，心中似是有一團火焰燃起。

他本來以為年輕一代中，已經沒有幾人堪做自己的對手，縱然是南北那兩家也是如此，除了蒼玄山上那幾個瘋子……沒想到如今又多了個宋言。

“若是換成那幾人與宋言一戰，可有取勝的機會？”陳至在腦中模擬着雙方的對戰，許久之後才緩緩搖頭。

……

宋言可不知道，自己已經與神武堂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的一戰，險些打得對方心態崩潰，正奮發圖強要追上他的步伐。

他這時候正打量着手中的文書，嚴格來說，這文書才是陳至這趟來的目的，代表着神武堂的善意。

宋言先前為神武堂“牽線搭橋”，將布武閣的鑒定費上貢，在神武堂內部是要記一筆功勞的，這百夫級的職位就是給他的獎勵。

但前些日子宋言沒空去神武堂，也就一直沒有領迴文書，沒想到在戰書一事後，神武堂主動讓陳至給他送了過來。

宋言只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神武堂的意思，嘴角不由掛起一抹輕笑。

“都是些老狐狸，想鼓動我跟三大武宗打一架？”宋言將一杯清茶往嘴裏灌了一口，隨手將文書丟給燕兒收起來，“也好，神武堂的功勛還是有用的……好歹是一條後路。”

正如他對趙岑說的，宋言從來就沒想過要跟神武堂作對，對手歸對手，那都是生意而已，還上升不到敵人的程度。

神武堂畢竟代表的是大周朝廷，天然就是不可戰勝的，誰想要推翻神武堂，就等同於跟整個大周為敵。

反而三大武宗可以欺負一下……裏面縱然有神海境宗師，也不是那種對付不了的老怪物，而且也不可能公然對他下手。

天下武修宗門眾多，最為人所稱道的實際上是四大武宗，但只有三個位於上京附近，所以這裏只有三大。

九絕門、歸雨樓、先天一氣宗，這三者分別代表了武修的三種路數。

九絕門以“九絕”聞名，是因為其開山祖師朱九絕乃是刀、槍、劍、戟、拳、掌、腿、腳、暗器九絕，九派武學融於一身，乃是不世出的奇才。

後來他開創九絕門，連自己的名字也改成朱九絕，將自己身上的九派武學傳下，但他的後人頂多只能學個四五門，再未見過有九派齊修的人物。

而歸雨樓則跟九絕門不同，這個門派的前身乃是江湖第一殺手組織，後來蒼玄劍派勢大，那一任的歸雨樓樓主便選擇主動投效朝廷，接受招安。

在當年，這一舉動為江湖人所不齒，甚至歸雨樓在當時就一分為二，一部分不願意歸順的刺客們獨立了出去，後來……後來他們就沒有後來了，只剩下現在這個的歸雨樓。

如今的歸雨樓是朝廷密探的主要發源地，包括六扇門當中，也有大量歸雨樓弟子，擅長暗殺、行刺、情報調查等。

先天一氣宗就比較簡單，這是一個歷史相當悠久的武修門派，幾乎與蒼玄劍派是同時期出現，其主修的就是各類內功，講究主內輔外，只要內功足夠強大，一切招式都是虛妄。

這一理念平常並不能得到世人的承認，因為先天一氣宗弟子也談不上特彆強大，但可以想見的是，至少陳至現在信了——他已經見到了一個實例。

除了這三者外，還有一個遠走江南的紅葉山。這是世間第四大武宗，神秘異常，幾乎連行走人間的弟子都極其少見，跟廣開山門的另外三大宗門截然不同。

這些資料都來自燕兒的調查，宋言隨手將資料收起，又將長刀放回兵器架，便自顧自返回房間休息去了。

養精蓄銳，靜待明日一戰！

……

次日清晨，上京無數武林人士湧向九絕山，這座被當年朱九絕改名的山門，恐怕最近百年來從未遇到過這等盛況。

如果這些人都是來九絕門拜師，那恐怕現任九絕門門主做夢都要笑出聲來，可惜他們並不是，甚至有可能是來看九絕門的笑話的。

宋言因為被神武堂欺負了這件事，一怒之下向神武堂的十位先天高手下戰書，這件事在四皇子府的有意宣揚下，早已成了深入人心的既定事實。

然而九絕門卻是有苦說不出——你說你要報復神武堂，你倒是找對人啊！你找我們家的宗萬幹嘛，他又不是神武堂的人……

偏偏這話還不能公開拿出來說，你宗萬分明是在神武堂掛了名的，這時候說自己不算神武堂的人，你是不是不把神武堂放在眼裏？

所以無論是九絕門還是宗萬自己，都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只恨宋言這個小輩有眼無珠，連尋仇都找錯了人。

而尋常武者是不知道這其中差別的，一部分人即便知道也不會開口——反正大家是來看熱鬧，誰在意這種細節呢？

今天的九絕山下，九絕門的弟子們圍成一團，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為首的是兩名老者，其中一人正是這次要接受挑戰的宗萬，而另一人乃是一名神海境宗師，名叫唐鏡年。

無論是三大還是四大，九絕門能夠被稱為“大武宗”，就是因為其中有宗師坐鎮。

不過宗師畢竟不是大白菜，整個九絕門也不過兩三位宗師，幸好這裏是九絕門上京總部，才有一位宗師常駐。

“那邊就是九絕門吧？”

“好像是，你看那個老頭，就是宗萬……”

“就是宋公子要挑戰的宗萬？他怎麼這麼壞，故意欺負人家神武堂！”

“呃……這事應該跟宗萬沒有太大關係。”

唐鏡年和宗萬都是修為高絕之輩，宗師和准宗師級的高手，這些聲音當然能傳入他們的耳中，頓時臉色都不太好看。

布武閣和宋言有宋文佑暗中出手引導，有四皇子府的全力造勢，儼然已經是受盡欺侮、無奈反擊的平民英雄，而神武堂當然就成了反派。

九絕門和宗萬本來與此事無關，但在很多人眼裏，這些大人物和神武堂都是一夥的，誰管你內部有多少派系紛爭。

“來了來了！宋公子來了！”

人群中響起陣陣驚呼，但隨即又紛紛閉嘴，因為他們見到了一輛騷包到極點的馬車，正緩緩向著這邊駛來。

說騷包，不是因為馬車的裝飾多麼金碧輝煌，而是上面遍佈着刀劍的痕迹，就好像是從戰場中拉出來的古董。

只是從這輛馬車上，就能看出來人滿滿的戰意。

下一刻，一道纖細的身影率先從馬車上走下，卻不是宋言本人，而是被他帶在身邊的燕兒。

燕兒的顏值連堂堂四皇子都要被驚艷一下，周圍的尋常武者就更是如此，離得最近的是一對青年俠侶。

“嘶……好漂亮的女娃……”

“她漂亮還是我漂亮？”

“呃……”

砰！

燕兒還不知道因為她的出現，導致一位大俠可能要回去跪搓衣板，四周打量了一下后，才小聲對馬車中說道：“少爺，好像沒什麼奇怪的人……”

聽到這話，馬車的門帘才再一次被拉開。

宋言從馬車上獨自走出，腰佩長刀，頭扎藍巾，一身黑色的緊身武士服，當得起英姿勃發這四個字，任誰看了都得贊一句“少年英傑”。

“不愧是八十兩的造型，錢沒白花。”宋言注意到周圍人的目光，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他本來是打算自己一個人過來的，但仔細想想還是決定帶上燕兒——為了安全考慮。

宋言不太擔心九絕門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讓宗師出手對付自己，真到這一步他也有信心脫身，而九絕門的招牌就算是砸了。

反而把燕兒留在布武閣，他怕燕兒脫離他的視線太久，會出些什麼么蛾子。

將思緒一收，宋言又看向前方的宗萬，朗聲開口：

“宋某聽聞‘飛雪刀’聲名遠播，我布武閣的九戒刀乃是天下第一刀，卻得不到神武堂的認可，特來請教！”

嘲諷100級名不虛傳，宋言這話一出，四周頓時一片嘩然，便是當年的朱九絕也不敢稱自己“天下第一刀”……神武堂里可是有幾位大人物是用刀的。

前面的九絕門弟子更是義憤填膺。

“宗長老成名三十載，豈容你一個小輩欺侮？”

“狂妄之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你一個區區先天武者，也敢稱自己天下第一刀？”

“這等狂徒，何須宗長老出手，讓我先來斬了他！”

當即就有幾名弟子出列，而宋言嗤笑一聲，將手上長刀往地上一插，隨意道：“九絕門的，你們誰不服氣，大可上來一戰！”

“贏了我，宋某當著諸位的面給九絕門道歉，輸了也沒事，去布武閣買本九戒刀回去，好好練個十年，再來挑戰我宋某人！”

宋言話音落下的同時，便有一名九絕門弟子跳出。

“某乃九絕門下，趙……”

“你也配姓趙？！”

宋言壓根不等對方說完，想也不想一刀劈了過去，正是陳至為他設計的起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