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再見泥石流
這是催眠術結合著某種藥物，可能包涵在那些黑色煙霧裏，也可能是那些黑色迷霧提高了催眠暗示，但看着那洶湧人群，幾乎所有人都在這場異變里，被突然活化的石妖攻擊，而或多或少受傷了，胡宗憲這時也根本無法通過催眠反噬來鎖定兇手。
不單是這種群體催眠有它的複雜性，而且其中可能存在的致幻藥物，沒有對應破解，那根本就是無解啊。王大頭是清醒的，撿起地上方才霍長覺砸到陳翔那木棍，然後顫聲說道：“行了秀才，快跑吧！別端架子，這時節，逃得了命，再從長……”
“相信我！”胡宗憲卻是對他招呼了一聲，便向前奔去。
王大頭猶豫了半息，因為那小夥計已跟着胡宗憲而去，王大頭罵了一句，看着越來越近的人群，也只有選擇隨着胡宗憲而去。
胡宗憲去哪裏呢？去實如和尚那裏。
實如和尚看着胡宗憲奔來，笑意就更盛了：“阿彌陀佛，胡施主若是迷途……啊喲！”
不論他能言巧辯也好，佛理精通也好，白衣勝雪也好，胡宗憲一頓毫無章法的亂拳招呼過去，但他其實真沒什麼戰鬥力，實如和尚一側身就躲了過去，胡宗憲自己差點就摔倒了。
可是沒等和尚得意，胡宗憲身後衝出來那小夥計，那可是個不安生的貨，去酒樓當夥計之前沒有一天不幹架的！從胡宗憲身後一躥出來，首先就把實如和尚兩隻眼打青了，實如和尚禁不住慘叫了起來，結果小夥伴一個背摔，直接把和尚摔得差點一口氣接不上，幾乎就要暈過去。
“大師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大師你要真沒解決的辦法，那你黃泉路上先走一步。”胡宗憲伸手攔住小夥計，卻是對着往地上的實如和尚這麼說道。實如和尚本來還想拿捏一下，結果在地上看着王大頭掄着在棒衝過！
“有辦法！有辦法！”實如和尚在地上大叫起來。
和尚的辦法就是誦經，胡宗憲帶着五大頭和小夥計就跟在他身邊，看着他一邊誦經一邊揚袖子，胡宗憲看着就笑了，搖頭道：“大師還是把葯給我吧。”
“那和尚入地獄吧。”實如和尚到了這一步，卻就不願再退了。
“那大師閉嘴吧。”胡宗憲也退了一步。
於是實如和尚就只好閉嘴，跟着胡宗憲的節奏，一邊緩行，一邊揚袖，他也算是個有本事的，還一邊揚袖，一邊做拈花狀，只是兩隻眼睛讓小夥計擂得發青了，看上去頗為怪異。
但不論如何，隨着胡宗憲那“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定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的讀書聲里，那瘋若瘋癲的人群，還真就靜了下來了。
而百姓眼中那些突然能活動暴起傷人的“石妖”，也紛紛回復它們原來的呆板、殘破石雕模樣，不再動彈。
至於跟在胡宗憲後面揚袖子，瞪得兩個烏青眼圈作拈花狀的實如和尚，基本就被忽略了。
不論鄉紳還是百姓，都覺得今日方知，胡秀才浩然正氣之能哉！
只不過霍長覺奉了知縣和千戶的命令，下去巡視了一圈，回來稟報，那情況卻是不容樂觀，百多兩百位百姓吧，用霍長覺的話說：“皆有所傷，或輕或重，但皆為石妖所傷。”
擦傷、踩踏傷的、撞傷的，胡宗憲帶着王大頭看了一圈，對實如和尚問道：“這就是大師的慈悲么？”
“胡施主怎麼能無故污人清白？”實如和尚一臉的茫然，如果不是從頭到尾，看着胡宗憲怎麼識穿他，又看着他一路在胡宗憲身後揚袖子，真的連王大頭和小夥計，感覺都有些相信這實如和尚的清白了。
王大頭想要掄起棍子砸實如和尚的，可是胡宗憲攔住了他：“你現在架一堆柴，點上火，他都敢走上去你信不信？沒錯，現在百姓沒人聽他忽悠，但真要你要打殺了他，還是要把他燒了，百姓就會念着他的好，會覺得破滅石妖，只怕也有大師的功勞；明府就會想起，這大師是知府那邊紹介過來的等等，不必管，由得他去。”
“胡施主果然是有慧根的。”實如和尚合什彎腰，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連小夥計看着，都氣得牙癢。
但這個時節，還有剛才受傷的百姓要救治，不單是胡宗憲讓實如和尚自去，連知縣那邊，也不審案了，臨時公堂直接散了，讓大家都各自去裹傷不提。
而在這一天，也就是第四天的夜晚，先是下起了大雨，接着就是山泥傾泄，第二次泥石流來襲，山谷里的人們不算首當其衝，只是被餘波所及，但也足夠讓這些處於崩潰邊緣的人們感覺到無邊的驚恐了。
而這個晚上，並不是只有泥石流的餘波。胡宗憲發現，霍曼殊、李婉卿和小桃紅、綠蘿，全部不見了，整個山谷都找不到她們！
這一夜，山谷里這百多兩百人，沒有一個人能平靜，無論是知縣，還是王大頭的小夥計或是胡宗憲，又是躲避泥石流餘波，又是在奔走尋找各自失散的熟人。
更為重要的，有很多人的記憶，產生了偏差！
“汝貞，你是說，那陳翔，就是殺害鮮於先生的兇手？”當知縣這麼向胡宗憲問道時，胡宗憲真的也有些崩潰。
而不只是知縣如此，王大頭也向胡宗憲問道：“那趙公，是個什麼人物？怎麼看着知縣很尊重他似的？”
一圈下來，胡宗憲發現，幾乎除了先前被嘲諷為，小心別被拉磨的驢騙了的霍長覺，素來被認為有勇無謀的霍長覺之外，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產生了記憶上的偏差。
霍長覺倒是沒有忘記所有的事，只要是經歷過的，他一點也沒有忘記。
“嚴千戶，我想我大約能推斷得出來，幕後真兇是誰了。”胡宗憲是這麼對嚴千戶說的。
但是胡宗憲的話，一時之間，無論是知縣還是嚴千戶，都沒有什麼反應。
因為在第五天的朝陽升起的這一刻，知縣的長隨就來報知：“陳翔死了！”
殺死鮮於先生的陳翔死了，目前看起來，是被泥石流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