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十五 相見爭如不見(三)
“呃,好嘞!”不遠處的一個下身穿麻布褲衩,頭戴遮陽草帽的赤膊大漢,呼哧呼哧地跑了過來。
士官揚鞭一指地上的大石塊,“喂,你來抗,這兩個老東西趴下了!”
卿言疑惑地望着來人,眼神之中開始閃現出異樣的光彩來。
他的身姿漸漸清晰起來,他輪廓分明的五官逐漸凸顯出來。
卿言頓時為之一顫。
剛才搜尋的時候,並不是沒有看見這頭“蠻牛”,只不過,他背對着大夥,赤膊的脊梁背被曬得黝黑髮亮,卿言第一時間就把他排除了。
可是當他那健美的體魄,銷魂俊美、盈滿汗珠的臉,正對上卿言時,讓她瞬間感覺到了天崩地裂的震撼,就連時空都彷彿要凝滯了。
是他,千真萬確是他!
在旁的泠筱,更是驚訝得合不攏嘴了,一雙瞪圓了的妙目,緊緊地盯住了那個神情略顯得憨厚的力巴——郗銘。
卿言失魂落魄,呆如木雞地駐立在原地,剛要開口呼喊,卻被泠筱硬生生地拉住了!
卿言在那瞬間,警覺了!
不能叫他!不能叫他郗銘!
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二皇子的爪牙通緝。而且邊上就站着一位士官,周邊皆是官兵!不!不能,不能相認!
恍惚之間,“蠻牛”已然奔到了掉落的石塊邊,距離卿言大概有數十步遠。
而他,始終低頭哈着腰,似乎對那位揚鞭的士官有着莫大的忌諱和恭維,只見他猛扎了一個馬步,雙腿如有神柱一般釘在了地上,兩根粗壯的手臂,懷抱起了這塊條石,將它一甩過肩,便“誒喲誒喲”地扛着走向了石料加工廠。
“嘿嘿!”士官嬉笑了一下,“還是咱蠻牛力氣大,哈哈!”
“蠻牛”腳步沉穩地地扛着石塊,從他那並不顯得變態的肌肉卻毫不拖沓的步伐來看,他絕對是個練家子!
他的目光始終獃滯,待走到卿言的跟前時,無意識地掃了她一眼。
他頓時兩眼放光,楞住了。
眼前的那位嬌小可人的公子哥兒,生得是如此的俊美,濃郁的如刀裁過的眉,往下是一對靈動閃爍的大眼睛,堅挺的小翹鼻,薄薄的嘴唇,勾勒出世間絕無僅有的美男形象,以至於那個扛着石條的力巴都不由自主地看痴了。
卿言對上了那雙不乏憂鬱之色的深眸,心中頓時一窒。只覺得一股熱流翻湧而上,眼眶瞬間濕潤了,喉嚨更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再也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遲疑的一瞬間,士官的鞭子已然甩倒。
“啪!”重重地擊打在了他赤裸的後背之上。
力巴全身為之一顫,呲牙咧嘴的表情彰顯着無比的痛苦。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搬?”
“是是是!”他哈着腰,點着頭,痛苦萬分地繼續向前走去。末了,還不忘回眸看一眼驚恐萬分的柳卿言。
他的後背上,露出了一條血淋淋的鞭痕。他忍着劇痛,不再停留,闊步向前。
是的!他認出她來了!
卿言確信!
雖說,他們僅僅只算是一場露水夫妻,但是,卿言確信,他們之間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傳遞彼此的信息。
可是,他為何會淪落至此呢?他為何會甘願忍受低賤的士兵的鞭撻責罵呢?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呢?
“你幹嘛要打他?”卿言幾乎是帶着哭腔,厲聲質問起剛才那位甩鞭的士官。
士官一楞,有些莫名地瞥了卿言一眼,“勞役不好好乾活,就是這個下場!”
“你!你!”卿言為之氣結,顫抖的手,指着士官的鼻子,想要開罵,卻又被泠筱一把攔下了。
泠筱滿臉推笑,“沒事,沒事,我們一介草民哪裏敢管官方的事,呵呵,這傢伙是欠收拾,該打該打……”
士官的臉上開始洋溢起自得的微笑來,“誒,還是小姐明事理。”
“那邊是鑿石場吧?呃,呵呵,官爺,要不陪小女子到那邊去逛逛?”泠筱含笑,伸手挽入了士官的胳膊,黛眉一挑,順帶着拋了個媚眼,“走吧!”
士官不由地欣喜若狂,連呼“好,好,好!”
泠筱假意瞪了卿言一眼,“小屁孩,到一邊玩會,待會姐姐再來找你。”說罷,還不忘向著卿言眨巴了一下眼睛。
卿言,立刻會意:泠筱這是要幫自己支開士官,好讓自己單獨跟郗銘會面。
待他們走遠,卿言立刻向著石料加工場狂奔而去。
力巴,卸下了重重的石塊,終於長舒了一口氣,撈起胳膊,擦拭了一下滲滿整張臉的汗水,可是這一抹,又把他那原本就不算乾淨的臉給弄花了。
他轉身,抬眸,對上了那一雙清澈見底的靚眸,猶似驚鴻一瞥!他痴痴地注視着來人。
“我終於找到你了!”卿言頓時淚如雨下,泣不成聲,若不是周邊還有別的勞役,只怕,她就要飛撲上去了吧,“你知道嗎?我們找你找得好苦,你知道嗎?”
力巴一臉迷茫,莫名地撓了撓頭皮,旋即,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這位小哥,你認識我嗎?啊,太好了,終於找到一個認識我的人了!”
卿言一時之間為之語塞,呃,他認不出我來了?
“你怎麼了?我是卿言啊,卿言!”
力巴尷尬地伸手撓了撓頭皮,朝着她憨憨一笑,“呃,呵呵,不好意思,我很多事都已經不記得了,我也不認得你,我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
“我,我,我,我是,你,你。”卿言急得連說話都已經結巴起來了。
“嘿嘿,真不知道,呵呵,從我醒來的那一刻,就在一個農莊裏了,周邊都是官兵,然後就是整天每日每夜的幹活。呵呵,他們都叫我蠻牛,對了,這位小哥,哦,卿言,你現在能告訴我,我是誰嗎?我叫什麼?”
怎麼會這樣?難道,他失憶了嗎?
天,怎麼會發生這種悲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