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暗潮湧動
院門訇然洞開,一排排綠營兵沖了進來,幾乎就是轉眼之間便在整個院子裏面站滿了。最後衝進院子裏的一隊兵分開左右,高舉着火把將整個院子照的亮如白晝一般。
“舉弓!都給我精神點!絕對不能讓刺客就這麼跑了!”
“是!!!”
頭排弓箭手一齊拉開牛角硬弓,只需要塔齊布一聲令下,箭雨便會將一切膽敢走出二堂的人射成刺蝟。
“你可算是他娘的來了,哈哈……”
趙曜箕坐在地上呵哧呵哧的笑着。至於桑思達那邊則是臉色劇變,明明塔齊布那邊他們也派了刺客去,領隊的正是他的弟子志清和尚。現在塔齊布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那豈不是說明他的弟子……
‘這怎麼可能?!志清怎麼會失手?!’
正在桑思達大喇嘛這樣想的時候,就看塔齊布往前走了兩步,朝着二堂之中喊去。
“裏面的賊人聽着!你們的同夥已經授首!識相的主動出來投降,本官或許還可以饒你一命!不然,這就是你的下場!”
說著話,塔齊布將手中提拎着的大包袱狠狠的甩進了二堂之中。
包袱嗵的一聲摔在了地上,骨碌了幾圈之後包袱屁打開,露出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桑思達心頭一震,這可頭顱主人正是他徒弟志清!
“徒兒!!!”
一見到徒弟頭顱擺在地上,桑思達頓時氣的血灌瞳仁,當時也管不了別的衝出了二堂就要將塔齊布碎屍萬段!
“放箭!!!”
可桑思達剛一露頭,塔齊布這邊就下令萬箭齊發,大喇嘛掄動金鐃憑空而起,腳踏箭矢朝塔齊布殺了過來。
“好一個大喇嘛!”
塔齊布豪邁一笑,從手下那裏接過自己的寶雕弓,一個擰身嘎吱一聲弓開如月,飛矢離弦就好似彗星襲月朝桑思達面門射去。射出這一箭之後,塔齊布回手又是一箭,就好似是手揮琵琶,塔齊布輕攏慢捻,一口氣連射出十三支箭!
這連珠快箭簡直好似流星火雨,混雜在弓箭手本就密集的箭雨之中,竟逼的桑思達這般的高手都無法輕易向前!無奈何,桑思達只能飛身退回二堂門裏。
‘好厲害的箭!看來老僧我今日要拚命了!就算是如此我也得殺了陳德文,好歹不負師兄所託!’
心中這樣想着,靠着金鐃作為掩體,伸手抓過幾隻飛馳的箭矢,回手甩手刺中數個弓箭手高喊一聲。
“老衲就在屋中!看你們哪一個大膽敢進來!”
這一手奪箭傷人可是把眾綠營兵給嚇得不輕,塔齊布一時間也是犯了難,而旁邊之前摔了個七葷八素的張旺這時骨碌一下子站了起來。
“你們還等什麼?知府陳大人和我師弟可還在裏面呢!還不快衝進去救人?!”
張旺沒有想到,他這麼一說卻起到了反作用,塔齊布投鼠忌器害怕桑思達傷害陳德文,更加不敢派兵強行往屋裏沖了。
屋中的趙曜這個時候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強掙扎着站了起來,此時此刻趙曜想的是如何活命的問題。或許可以說動大喇嘛以自己與陳德文為人質,最起碼還不用現在就死。
可就當趙曜想到這一處時,他和桑思達全都震驚的發現,此時二堂之中還哪有陳德文的身影?!
“那贓官哪裏去了?”
桑思達憤怒的咒罵著,掄動金鐃將屋中的屏風打了一個粉粉碎,嚇得剩下幾個還活着的衙役全都癱軟在地紛紛求饒。
“大師父饒命,我們剛才還看到陳大人在這裏,誰知道一轉眼就不見了,我們也不知道去哪了……”
桑思達哪裏會信這些衙役的話,可眼睜睜這事情就說不通。之前二堂前門後門都有白蓮教堵門,陳德文如果從後門跑,肯定是走不脫的。而前門又有自己在。
現在整個院子裏是二堂中有一眾衙役保護陳德文,二堂外被白蓮教的殺手給圍上,而在白蓮教眾殺手之外又圍上了一層綠營兵。
這種情況下陳德文若是從後門走,肯定不是被白蓮教人殺死,就是被綠營兵救下來,但無論如何事情也得有個結果。現在情況是後門負隅抵抗的白蓮教也沒見到陳德文,綠營兵那邊要是見到陳德文也決然不會是眼下這種態度。
雙方都沒有見到陳德文,這個人卻又消失在二堂之中,難道說他不翼而飛了不成?
二堂室內的結構並不複雜,幾乎就似一眼望到底,桑思達這邊尋不到陳德文幾欲抓狂,而趙曜卻是無聲長嘆。
‘唉,吾命休矣,若是陳德文在這裏還好說。塔齊布看重陳德文,自然不敢讓陳德文有所損傷,我說動大喇嘛以我和陳德文為人質,換取彼此平安,我還能跟着蹭一個活命。可是現在陳德文不在這裏,塔齊布自然也就沒有了顧忌,肯定是全力派人進攻,彼時大喇嘛狗急跳牆之下,我們哪裏有命在?’
想到這裏,趙曜又看着那些被嚇得尿了褲子的衙役,慘然一笑。
‘左右都是死,與其等大喇嘛瘋起來殺人,還不如小爺我做個好事,要是能救下這些人,倒也算小爺我的功德,盼着下輩子能活的安生一些。’
下定決心,趙曜深吸一口氣高聲喊到。
“塔齊布!你還在等什麼?!陳大人已經逃出去了不在屋中!此時還不進來殺了這大喇嘛更待何時?!”
“小賊?!”
尋不見陳德文桑思達心中正在煩躁,聽趙曜這麼一喊頓時怒不可遏,舉着金鐃就要將趙曜劈成兩半。
“星兒~”
一聲微不可查的輕響令桑思達悚然一驚,緊接着就看上方傳來咔嚓一聲斷響,從房頂摔下來兩截房梁!
那輕響趙曜沒有聽見,對摔下來的房梁只當是之前大喇嘛金鐃打鬆動的。可大喇嘛卻聽的清楚,再加上他分明看到這房梁斷口處光滑如鏡幾可反光!
大喇嘛不清楚這是和緣由,還是決定先殺趙曜,可就在這時耳畔又傳來了按燕翅推綳簧之聲響。
“咔噠~”
這聲音同樣輕微無比,只是將將令桑思達能夠聽的清楚。
“嗯?!”
這下子桑思達真的是渾身寒毛直立,後退了兩步將金鐃護在胸前。
“何方高人?!既然到此就該現身!為何在這裏隱匿行藏恐嚇老衲?!”
連喊了幾聲之後,卻得不到絲毫的回應,這個時候桑思達若有所悟看向了坐在地上的趙曜。
此時塔齊布已經聽到了趙曜的喊聲,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這個時候他寧願選擇相信趙曜,不敢耽擱一馬當先的帶人沖向正門。
桑思達到底還是不願意虎死狗口,堂堂黃教大喇嘛地位尊崇有俠客之份,若是在這裏和雜兵一番亂戰,損傷在箭矢之下真乃是貽笑大方。
當即來不及多想,一把將趙曜抓了起來,像是提小雞子一般堵在門口,金鐃刃邊抵在趙曜的咽喉處。
“我看你們哪一個敢過來?!還是說你們想看着他死?!”
桑思達這乃是誅心之言,今晚之戰趙曜的功勞不小,再加上他身份也不是公人。若是在亂戰之下,趙曜陷在亂軍之中,那也算是無可奈何。但現在趙曜被桑思達捉為人質,塔齊布要是真的任由他死,只怕是日後難擋悠悠之口,更何況趙曜的幾個師兄弟可還在一旁。
“塔參領,萬萬要救下趙師弟,我們在這裏求您了。”
被攙扶着的阮和在一旁哀求着說到,塔齊布這裏自然也是不想趙曜身死,好言安撫了眾人幾句之後,塔齊布這才臉色陰沉的看向桑思達。
“大喇嘛!你要怎樣?!”
見塔齊布卻是在意趙曜,桑思達這才放下了幾分心,強將對塔齊布的恨意壓下之後,桑思達才啞着嗓子說到。
“好說,咱們將一命換一命,我那師侄楊秀清陷在你們手中了吧?他若是還活着,拿他來換這小子,我們叔侄倆就此一走兩不相欠。若是楊秀清已死,那可就別怪老衲我的鐃快!”
塔齊布不認識楊秀清是誰,張旺這邊精神還不錯,回身分開了綠營兵,從人堆中揪出了只剩下半條命鼻青臉腫的楊秀清。
“死賊禿!這狗東西就在爺爺手上你說怎麼換?!”
楊秀清只剩下半條命是被趙曜傷的,至於鼻青臉腫卻是張旺揍的。張旺真是把這楊秀清給恨壞了,如果沒有這楊秀清的話,哪有後面的許多事情?!
頭陀罵喇嘛“賊禿”,這也算見稀罕事了,桑思達狠壓着怒火說到。
“那頭陀,你叫什麼可敢給老衲留個名姓!”
張旺得意洋洋的抓着楊秀清,就像是抓一條死狗一樣。
“賊禿記住了!你爺爺我叫張旺,江湖上有個小么丟丟,小么摳摳那麼一個不起眼兒的字號叫壞事包泥腿僧!”
他是看出了桑思達在意這楊秀清,故而才敢如此的放肆。也是他這人嘴損慣了,認識他的沒誰不想把他的嘴給縫上。
“好!張旺,你上台階來,咱們一手換一個。”
桑思達的話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如果可以他真是恨不能將張旺扒皮拆骨。
這會兒張旺倒是含糊了,桑思達多厲害他之前眼瞧着,尤其是他剛才圖了個嘴痛快還把這喇嘛得罪死了,哪裏敢站到他近前。
“張旺!這個時候你能不能別再鬧了!還嫌人丟的不夠?!”
沒等張旺過多遲疑,那邊阮和終於是看不下去了。張旺一個激靈,如果大喇嘛所言不虛,侯庭真的已經喪命了,那阮和就是門長,他的話自己不能不聽。不過惜命的張旺還是給自己想了個後手。
“塔大人,您那個神箭留點神,可得把弓拉滿,這賊禿要是敢有小動作,我可就全仗着您的神箭救命了。”
塔齊布還用張旺廢話,早就將長弓滿張,鵰翎箭直指桑思達的眉心。
桑思達被箭指着,就當是沒看見一樣,往前走了半步示意着張旺,張旺這才乍着膽子舉着楊秀清上了台階。
張旺這一上台階不大緊要,就看桑思達猛地鬆手將趙曜推了過來,同時又回手抓住了楊秀清的前襟。本來桑思達打算在換人的一剎那,用暗掌拍碎趙曜的五臟六腑,可又想起那未知的劍吟,他終究還是打消了念頭。
“塔大人!快放箭!弟兄們!快放箭!”
將趙曜抓在懷裏,張旺一個借勢朝後面仰去,同時嘴裏大喊到。塔齊布這邊自然心有靈犀一般的下令。
這種緊要關頭,塔齊布也顧不上和張旺心有靈犀惡不噁心了,羽箭撒手同時高喊放箭,勢要把桑思達射成一隻刺蝟。
可桑思達也是心頭緊繃,抓住了楊秀清之後,全力掄動金鐃,不求殺人只為脫身,大金鐃橫着拍下來盪開一道“箭牆”后又掃到了十幾個人,大喇嘛飛身上了院子裏的大葉楊樹,藉著樹枝的彈力又憑空躍出了六七丈,兩個起落這大喇嘛便帶着楊秀清出了府衙!
“各位的樣貌老衲都記在心中!那暗中的高人,閣下既然不願現身,那老衲只能盼後會有期了!告辭!”
像桑思達這樣的高手,不過不想爭鬥了一心逃走的話,就算是千軍萬馬也難以攔住他。塔齊布一箭不中,又下令追了兩撥攢射,也只得無奈的認可了這個結果。
“姓張的,你扶我起來行嗎,你是多久沒洗澡了,身上是真的臭!”
跟着張旺倒在地上,可是把趙曜給熏的不輕,氣呼呼的埋怨着,眾人這才七手八腳的將趙曜給扶了起來。
“唉,兩世為人啊!剛才我真的是以為要死了!”
被扶起來之後,趙曜感慨的說到,而塔齊布卻沒有時間陪着他來感慨。
“趙兄弟,你不是說陳大人已經逃出來了嗎?陳大人在哪啊?!”
塔齊布急切的問到,雖然說出來不好聽,但在塔齊布看來真是一萬個趙曜都沒有一個陳德文重要。費了這麼大週摺把趙曜救了下來,要是知道陳德文有失的話,那他就真有送趙曜去見陳德文的心。
趙曜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茬兒,可也只能搖了搖腦袋。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陳大人就是不見了,沒在二堂裏面,那大喇嘛當時也在找,都快急出失心瘋了。”
趙曜這話可是把塔齊布給氣壞了,知府大人丟了還成?
“你?!”
塔齊布這邊剛要發作,卻聽到頭頂傳來一個哆哆嗦嗦的聲音。
“來人吶,快救我下去!搬梯子!”
眾人順着聲音抬頭一看,當真是又驚又疑又樂,敢情這陳德文,掛在了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