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圖窮匕見
州衙之中,不斷有家宅被燒的官員躲進了這裏。韓文舉一開始還顯得有些慌亂,無措的安撫着這些官員。
不過最後當所有官員都躲進了州衙之後,韓文舉反而心思安穩了下來。他漸漸的“看出了些門道”:
這些反賊應該是“害怕”州衙,因為在州衙之外護衛了足有五百多綠營兵,反賊們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膽量衝擊州衙。
再者說,俗話講三人成眾,只有韓文舉一個人守在州衙里會害怕,現在所有的官員和家眷都在這裏,要麼大家一起死,要麼就一起活,他反而安心了不少。
“韓大人,本官怕賊人衝擊州衙,現在已經在衙門之外重重佈防。請您清點一下,還有哪位大人沒有過來。我怕把哪位大人落下,遭了外面賊人的害。”
張成所扮成的張東有些臉色蒼白的對韓文舉問到,韓文舉如夢方醒的點了點頭,將府衙中眾位或是衣衫襤褸或是蓬頭垢面的“大人”都清點了一番,這個時候眾位大人也都想起了體面的事情,見韓文舉瞧過來,全都下意識的往後閃躲。
清點了一番人數之後,韓文舉確信了城裏的大小官員是一個沒少,這才笑着對“張東”說到。
“城中的各位大人一個不少,多虧了有張守備這樣一位架海金梁,我們才能夠平安的站在這裏。我看張大人的臉色還有些差,想來是身上的病還沒有好利落,張大人帶病上陣,真可以稱得上是忠心為國,有張大人在我們才算是安心。”
韓文舉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拿張東當回事,沒辦法誰叫此時得求着人家報自己的命?
而張成這個時候其實已經是緊張的不行,衙門外面是在幹掉腦袋的大事,衙門裏他一個人要應付這麼多的官僚,張成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從嘴裏跳出來。就在張成把彭嚴要自己說的話說完,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韓文舉的寒暄之時,於利突然從張成的身後站到了前面,扶着他的肩膀說到。
“好了徒兒,也真是難為你了,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們就好了。咱們這就開始動手了!還跟他們費什麼話?!”
於利突然站出來說著不着邊際的話,讓韓文舉在莫名其妙之餘心底又生出了一股無名的寒氣,當時下意識的抖起了官威。
“大膽!你是什麼職位的武官?!本官與張大人說話豈有你插言的份?!”
面對着韓文舉的呵斥,於利真是一點兒都沒有慣着他,一腳就把韓文舉踢倒在地,朝着身後大喊了一聲。
“把他們都給我綁起來!”
隨着於利的一聲令下,衙門裏扮成綠營兵的白蓮教全都沖了過來,把所有官員都按倒在地就開始綁。
“大人?!這怎麼回事?!”
站在張成身邊了一個軍頭當時就是一驚,緊接着下意識的就要拔出刀來。可於利的手要比他快得多,回手就是一判官筆掇在這軍頭的哽嗓咽喉之上。那軍頭也是真給於利面子,當時就倒地而亡。
這名軍頭死在當場,把屋中所有不知情的人都給嚇壞了,接着就看於利冷笑着眼神掃過其他幾個清白的軍頭。
“哼哼,怎麼回事?當然是起事了!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瞞眾位了,無生老母在上,我們是白蓮教的兄弟!受尊者之命在今日起事!
整個山東地面我們有百萬信眾,十方渠帥!頃刻之間山東就會歸附於尊者!諸位弟兄平日裏都是朋友,我想今天各位也不願與於某刀兵相向,兵器見紅吧?
我老於給各位軍頭打包票,只要你們跟着我們一起干,將來在尊者面前老於定然保舉你們,肯定不失個將軍之位,難道不比在這狗官下面,受他吆五喝六強百套?”
其實就連於利自己也沒見過茅天長几次,如何能做到保舉這些軍頭,可現在他就敢開口胡說封官許願。
現在剩下的幾個未入教的軍頭才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剛才守備要他們所有軍頭都跟着進衙門,還說什麼城中的大人都在,守備營要是少了哪個軍頭都顯得不鄭重,鬧了半天原來就是要把所有軍頭都控制住!
“於教師說的對!俺就跟着您幹了!”
這時突然有個軍頭,他分明是入了教的死忠,可故意裝作臨陣投靠。他這麼一喊,可是把在場那些清白軍頭給喊松心了。諸位軍頭彼此又不知底細,這個時候又不能交頭接耳,當下有的就被迫跟着點頭,只是沒有說話表忠心。
於利和彭嚴本來也不是要這些軍頭當場入教,要的就是一個默認。只要他們默認了,又跟着見證了殺韓文舉的過程,到時候他們就算是不想投靠白蓮教也不可能了。
見所有軍頭都不說話,算是默許了這件事,彭嚴只是默默的記下了幾個沒入教軍頭的表情,便在於利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於利點了點頭,也不再管這些軍頭,轉而朝着那些被綁起來的官員們說到。
“眾位大人們,未說話先報個家門,兄弟於利,江湖上有個字號叫‘多頭蛇’,諸位可能有認識我的,有不認識我的,咱們是張東守備的師兄。
今天佔了州衙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為了韓文舉這個狗官!他貪贓枉法不得人心!兄弟受尊者之令,今天就法辦贓官,然後再給臨清州選出一個好官!
於某琢磨了一下,這新知州呢就從各位大人中挑一個。各位大人現在可以先商量一下,我這邊呢就先手刃了贓官韓文舉。
可有一樣!等我殺了韓文舉之後,我想知道誰能做這個新知州!要是選不出來新知州的話,那可就別怪老於翻臉了,保不齊還得勞煩選出些新同知、新通判什麼的。”
於利虎着臉嚇唬着眾人,而那邊韓文舉已經抖做一團了,於利的話他是聽明白了,左右他都是得死的。想通了這一關節,韓文舉當時就哭成了一個淚人兒,嘴裏則是嘟囔着:
“真是悔不該不信陳大人之言……這守備營真是白蓮教……他們是真敢造反吶……”
韓文舉這麼一鬼哭狼嚎,可把彭嚴和於利給哭的一愣,於利本來都已經接過了手下的刀,要來一個乾淨利落脆,可聽韓文舉這麼一哭喊,當時就愣住了,神色也有些緊張的喝問到。
“韓文舉!你剛才說什麼?!有人跟你說過我們要起事?!是誰跟你說的?!”
於利這麼一喝喊,韓文舉抽噎的看着於利,心想‘左右都要被殺,本官憑什麼告訴你?’
就像是有讀心術一樣,於利下一刻脫口而出的話就直搗韓文舉心窩。
“你給我說清楚,要是說的有用,我們就不殺你!”
這句話對於韓文舉就如同是甘霖廣澤,又看到了生的希望韓文舉可就顧不上什麼臉面了,涎着個臉就要如實交代。
可就在韓文舉剛要開口說話的時候,突如其來的一陣鼓響打破了當前的格局。
“咚咚咚!咚咚咚!”
這鼓聲直敲的所有人心煩意亂:彭嚴和於利知道從來就沒有安排人敲鼓,卻不清楚外面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正在搖擺不定之間的幾個軍頭則是以為白蓮教聲勢浩大,在府衙外已經是打起了聚將鼓;而如同知劉大人、通判李大人這些官僚,則是嚇得以為是要砍他們頭的催命鼓。
其實現在,只有一個人最清楚這鼓聲是什麼,就是韓文舉。當然,這個鼓聲也是他平日最煩的聲音,因為只要這個鼓一響,他就得穿好了官服到前面坐堂。
這鼓聲正是令韓文舉最不耐煩的鳴冤鼓,可在如今這般境地,韓文舉寧願能給他出去坐堂的機會。一時間韓文舉竟心思百轉,妄想着從前如果自己能勤於政事,少些玩樂會不會就不會落得這樣下場?
想到這裏,韓文舉竟然有些出神,嘴裏下意識的就順着鼓聲溜達出來這麼一句話。
“堂外何人擊鼓?”
說完這話,韓文舉如夢方醒,竟然苦笑了起來,想着這個時候自己話接的倒是還挺快,難不成還指着有人回應自己不成?
可他沒想到,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個黃鐘大呂般的人聲。
“巢父林侯家莊,侯庭!前來報案,伸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