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別五年

第2章 一別五年

“……是這樣啊。”那雙本來就沒什麼光澤的眸子,聽了這話之後一時變得更黯淡了。“那他有沒有說,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對上允菲笑比哭還難看的樣子,岑芷卉心裏簡直酸澀得不行,卻還是不得不搖着頭對她說:“森哥說無法確定。”

“哦。”允菲笑得勉強。他是真的回不來,還是不想見她?

五年前那天晚上,以森不斷地對她說,謝允菲,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可是以森,我真的已經走投無路了。

允菲心情一片惶然無措,低垂這頭看自己的腳尖,“……我可不可以,在這裏等他回來?”

岑芷卉一聲嘆息,她怎忍心拒絕這個看起來無比落寞的姑娘?

“可以的。”她柔柔地笑着站起身來,隨後領着允菲徑直往會客室的方向走。“森哥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先帶您去會客室,裏面有沙發,還準備了空調毯,您可以邊歇着邊等他回來。”

“謝謝。”允菲聲音發虛但語氣誠摯地道謝,然後趕緊拉着行李箱,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她身後。

很快就到了一間會客室門口,岑芷卉直接推開門走進去,隨後摁開空調開關,在液晶觸屏面板上點擊幾下調整了溫度。

玻璃小圓桌,創意座椅,杏黃色沙發,同色系茶几,還有一組壁櫃……低調奢華又大氣,區區一間會客室而已,也就是財大氣粗的亞訊才會如此大手筆置辦!

允菲站在會客室門口,打量着會客室內的一切,一時局促不安,卻又忍不住心生卑怯。

能在這樣大牌的公司工作的人,一定都特別優秀能幹吧!

他一直都很優秀!可也正是因為他的優秀,畢業那年的她險些被逼到崩潰……

“咦,您怎麼不進來啊?”岑芷卉從壁櫃裏拿了一個空調毯出來,轉身卻發現允菲居然還在門口,“站門口乾什麼?進來啊。”

允菲這才低着頭進來,行李箱的滾輪在地上滾動時,發出一陣聲響軲轆軲轆的聲響,允菲抓着拉杆的指尖微顫。

岑芷卉對允菲和謝以森的事太好奇了,一邊張羅着招待允菲,一邊不忘八卦。

“謝小姐,有個問題我挺好奇的,”岑芷卉語氣試探地問,“我能不能冒昧地問一下,您與森哥,你們是什麼關係啊?”

允菲捧着她遞過來的溫開水,綳直脊背坐在沙發一角,坐姿十分拘謹。

聽到岑芷卉的問題,驀然間微微有些發怔,片刻之後,她扯着嘴角嘲弄地笑:“他是我堂叔。”

“堂叔?”岑芷卉沒忍住驚呼出聲,顯然沒想到居然是這種關係。

“是啊,堂叔。”允菲一點都不意外岑芷卉的驚訝,她低垂着頭掩飾眼底的複雜情緒,“族譜上就是這麼寫的,雖然我比他多吃了一年大米,但按輩分我還是得喊他堂叔。”

是啊,堂叔。

承襲於同一個謝姓,成長於一個小村莊,清明與過年辭歲時會去同一個老祖宗的墓前磕頭祭拜。

“謝以森,你是長輩你知不知道?身為長輩,你得照顧晚輩,你必須得幫我!”

以森比允菲還要小一歲,兩人幾乎從小一塊兒長大,但她何曾把年齡相近的以森當叔叔?

沖一個比自己小的人喊叔叔,這是一件十分鬱悶的事情,允菲一直都心不甘情不願,家長們讓她喊叔叔,允菲每次當著大家的面答應得好好的,轉個身就以森以森地喊。

每次理直氣壯地找以森幫忙的時候,以森常常嫌棄道,你要是真把我當長輩,為什麼一天到晚直呼我的名字?

允菲十分有眼色,立即十分狗腿地喊他以森叔叔。

以森每次都沒好氣地賞她白眼兒,不過最後一定會想辦法幫她收拾爛攤子。

那些年少無知的時光里,似乎只有每次遇到麻煩的時候,年少的允菲才會張口閉口以森叔叔,厚着臉皮找他幫忙。

他們有很多重關係,是青梅竹馬,是同校同學,是同姓氏的族親,曾經也是親密的朋友。

可是如今,她真的只能把他當成堂叔。

連當朋友都不行!

……

岑芷卉斂去心裏的異樣感,忍不住輕笑出聲,“其實你還好啦,聽說有不少頭髮花白的老頭老太太,得衝著小毛孩兒喊姑奶奶呢。”

“那倒也是。”允菲怔怔地扯着嘴角,“對了,我聽您一直喊以……他‘森哥’……”

“呃,這個對他的一個敬稱,他是亞訊核心程序工程師之一,我們公司不分年齡大小,大家都喜歡都喊他森哥。”

“原來是這樣的啊。”他一直都這麼優秀。

閑扯了幾句,岑芷卉便與允菲告別,“謝小姐,我還有別的事要去忙,有什麼事您可以去前台找我。”

“好的,謝謝。”允菲點頭,因為鼻子不通氣聲音有些嗡嗡的。“對了,您直接喊我名字就可以,沒必要那麼客氣,一直謝小姐謝小姐的喊我,也不需要對我用什麼敬稱。”

“行,那我直接叫你允菲,你也一樣,我叫岑芷卉,你喊我芷卉就可以了。”

岑芷卉說完,淡笑着離開會客室,留允菲一個人待在裏面,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鬆弛下來。

吹了大半夜的涼風,一個晚上沒睡覺,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都沒吃東西,一個晚上接連受到幾次打擊,允菲頭暈目眩得厲害,身體也燙得像在火爐里烤,最後直接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起不來。

允菲摸着滾燙的額頭,視線恍惚地落在天花板,不知道怎的,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高鐵站廣場看見他們的場景……

……

下車后出了站,允菲正要從包里掏手機,通知好友方若喬自己已經到站下車,順便百度一下去若喬住處的公交線路,誰知在廣場上一個抬頭,那雙儷影就那麼猝不及防的闖進了她的視線里——

家在咫尺卻多年未見的以森,過年回老家偶爾碰見一兩次的姜橙,他們並肩向著她的方向直直走過來。

姜橙拎着單手手提包,而他則拖着粉色的鑽石面行李箱!

允菲抓着行李箱拉杆和手提包的手指開始泛白,沒想到居然會在高鐵站外撞見他們,幾乎下意識就要調轉方向避開這對璧人。

可是,她真的好久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已經五年了!

允菲就這麼愣愣地隨着人流走動,怔怔地看着不遠處那道挺拔的身影,從前總是一身球衣渾身臭汗的人,如今穿着一件黑色長款西裝呢大衣,模樣看起來越發顯得英氣逼人,明明廣場上的人那麼多,但落在瞳孔里的他的倒影那麼清晰!

高鐵站前廣場嘈雜喧囂,旅人和接送的親友們不斷訴說著或喜或愁的心情,行李箱的輪子滾在在地上發出一陣陣軲轆軲轆的響。

他們並肩而行,漸漸地越走越近,越來越近……允菲驀地低下了頭。

“砰”的一聲突然響起來,低頭不看前方的允菲額頭被撞了,猛烈的一陣疼令她下意識悶哼了一聲。

乾澀泛酸的眼眶,此時驀地一下便翻騰起一片霧氣。

她被撞疼了才會這樣的,絕對不是因為突然看見了這麼多年未見的他!允菲自我催眠。

一直低頭,隨着擁擁嚷嚷的人流走動,不知道那樣走了多久,再抬頭看向四周,早已不見那對外貌和氣質都出眾的璧人。

允菲獃獃站在吵鬧喧囂的廣場上,像個被全世界拋棄了的孩子一般,滿眼晶瑩的水光與一身的落寞與凄涼。

不時經過的旅人們,不斷朝她投來打量的眼光。

高鐵站內的廣播不時響起,時而播報有列車即將到達,時而播報有列車即將出發,聲音甜美的播音員,溫馨提醒即將啟程的旅客們及時檢票進站,請接送親友的朋友們及時做好準備。

有人在這裏送別分離,有人在這裏歡喜相聚,可離別苦與相見歡,主角從來都不是他們。

自那晚一別後,至此已是五年!

以森。

以森。

……

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早七點多。

一覺睡得昏昏沉沉,允菲躺着不舒服地蹙眉,閉着眼乾咳了幾聲,然後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過分刺目的雪白令人眼睛生疼,她下意識伸手擋了擋,待眼睛適應了刺目晃眼的光線,她這才把手放下來。

“咦,允菲你醒啦?”一道十分驚喜的聲音,這時驀地響在了耳邊。

聲音很熟悉,允菲抬眼一看,竟真的是那位前台小姐岑芷卉。

對上允菲驚訝的眼神,岑芷卉沖她笑了笑,明顯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謝允菲當時在亞訊會客室休息,沒想到她後來居然昏死過去,向來沒什麼脾氣的森哥,當場勃然大怒,簡直嚇壞了他們這些人,急匆匆地送到醫院才發現,她已經高燒快四十度了,而且昏睡后就一直沒再醒過。

雖然醫生一直說,只要退燒了就沒事,但她還擔心得不行。

不,應該說,某個突然進階成為大魔王的人,狂躁得快要把她和醫院都給拆了!

“你怎麼辦事的?腦殘嗎你?!她燒得這麼厲害,你居然不把她送到醫院?”以森一觸到允菲滾燙的額頭,瞬間就原地爆炸了,對着跟上來的芷卉暴怒地吼叫,“人燒出問題了你負得了責嗎?”

以森的聲音冷厲得像含了冰渣子似的,眼底的冷光死死地釘在芷卉身上,如果眼神真的能殺死人的話,芷卉大約早已成了一具屍體。

“我……睡了很久嗎?”聽岑芷卉說話的語氣應該是這樣的,不然她就不會用“終於”這樣的副詞來形容了。

岑芷卉點了點頭,“是挺久的,你睡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允菲震驚地抬頭,卻對上了岑芷卉那肯定的眼神。一時赧然不已,她竟然在人家公司的會客室里睡得那麼沉。

允菲掙扎着想坐起來,可是長久未進食又感冒的她,根本就使不上力氣,一下子又跌在床上。

“你還是躺着吧,”岑芷卉趕緊對她說,“你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又燒得那麼厲害,爬不起來也很正常。”

其實,她已經一天兩夜沒吃東西了。允菲黯然地低下頭。

她身上只有十來塊錢,夠在小店吃一頓飯了,但她不敢拿去買東西吃,萬一謝以森真的不肯收留她,她還得再想其他辦法聯繫上好友方若喬,然後用那點錢坐公交車去找她。

身無分文,又沒手機和任何有效證件,在這個幾近陌生的城市裏舉步維艱,根本就沒辦法生存。

她又變成這樣兒了。好像從昨天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她就一直這個樣子,總是低垂着頭,如果不是脖子相連牽扯着,芷卉都懷疑她的頭回掉到地上去。在這個本該快意瀟洒的年紀,卻總渾身散發著一種令人心酸的落寞。

岑芷卉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再一次看着允菲陷入低迷的情緒里。

一直低垂着頭,視線的餘光瞥見了被子上的紅十字標誌,允菲錯愕了幾秒鐘,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因為昏死過去被送到了醫院。

她抬起頭,努力扯着嘴角對芷卉笑了笑,乾咳了幾聲,然後向她道謝:“謝謝您送我來醫院,醫藥費……”

想到醫藥費,允菲的話突然止住,臉上好不容易擠出的笑瞬間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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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株待你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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