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莫寧
“好了，我乏了，你們都下去吧，錦兒要注意身體啊，不要再這般任性，身體沒好便到處走動。”老夫人擺了擺手。
眾人起身行禮，季清趕忙纏上季錦。“四姐姐，四姐姐，我都好久沒見你了。我去錦繡閣找你玩吧。”挽起季錦的胳膊一道向錦繡閣走去。
杜若曦看着兩人的背影，眼中閃出陰暗的光芒。緊握的手裏指甲已深陷進肉里，卻好似察覺不到一般，“如今你們瞧不起我，總有一天，我讓你們都跪下來求我。”喃喃道。
見有丫鬟過來，忙恢復以往怯懦膽小的形象。匆匆走回自己的院子。
這廂季錦剛送走被葉氏叫回去的季清。惜菊便走進來，“姑娘，莫姑娘來看你了。”
綠竹在旁道：“之前姑娘病的時候她不來，這都要好了，來探什麼病呀，過幾天姑娘就去聚文堂不就可以見了。”說著不滿的撅起嘴。
季錦看在眼裏，心裏舒了口氣。
她身邊四個丫頭，都是爹娘親自挑選，李嬤嬤親手調教的人。忠心機靈都有。那杜若曦和莫寧大的什麼主意，她年紀小看不出來，丫頭卻能瞧出端倪。
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外頭走來一名少女。
這少女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穿了一件淡粉色菊紋上裳，月白百褶如意裙，梳着個流蘇鬢。膚色白皙，眉目清雅秀美，渾身都是濃濃的書卷味，顯得得體而端莊。
瞧見她，便快步走到床前，擔憂道：“錦妹妹，身子可覺得好些了？知道你受傷后，我心焦了好久，急忙趕了過來，今兒又來，可憐見的，你可算好起來了。”端的是一副姐妹情深。
季錦看着眼前的少女，因着自己的出身，有很多閨閣好友，只是其中幾人真心卻不得而知。
上輩子，季錦未入宮前，和莫寧的關係最好。莫寧性情溫柔體貼，許多時候都能幫季錦出主意。只是當時的季錦不能看出這其中的主意是好是壞，只是一味感謝她盡心儘力的幫助。
任誰看見眼前溫柔體貼卻遮掩不住眼底疲累的少女，都會感動的不知所以吧。
這次莫寧前來，大約也是為了給杜若曦求情。畢竟她可是“溫柔體貼”呢。怎麼可以不來為自己的好隊友“開脫”呢。她們雖為一個陣營，可若有機會能踩上一腳，也是不會放過的。
果然，莫寧開口道：“錦妹妹，曦兒當日也是失手犯錯，事已至此，還望妹妹能原諒她這一回。聽聞錦妹妹發熱，曦兒也是自責的不得了，也並非有意，畢竟是表姐妹不是？只是，這曦妹妹身體一向不錯？莫不是故意推妹妹下去的？”
上輩子，她的目光，一直都被局限在身邊所謂姐妹為她創造的世界中。
她們告訴她不要展露風采，以免招人妒恨，她便收斂鋒芒。後來更是說齊王如此淡雅之人，定不喜追名逐利的女子，自己自是越發隱忍，白白做了她的陪襯。
她以為愛慕齊王是勇敢直率，殊不知外人稱她不知廉恥。
這些刻意誤導的思想，雖然後來成為宮妃，一開始卻仍不得周呈修的歡心，若不是自己放下心中傲氣，低下身板去爭寵，去算計，恐也沒有機會到了後來的太后之位。
甚至她一直以為的齊王對自己有意也不過是她們一直在身側灌輸的想法罷了。
莫寧憂慮的扶着季錦的肩頭，唇角不動聲色的露出一絲笑意。
她以為以季錦的性子，只要自己來安撫一番，在見自己如此盡心，定會感動的不知所以。可等了半天也不見反應。莫寧狐疑的看過去，便見面前的少女微笑着看着她。
少女臉色還很蒼白，嘴唇也乾澀，唯有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葡萄一般的水靈。
季錦的眼睛長的極艷麗，卻有大大的杏眼，懵懵懂懂，像剛出生的小狗怯怯的，只是平日裏，在她們的誤導下掩飾住了眼裏的靈氣，平白辜負了這一雙眼睛。
如今這雙杏眼依舊圓圓，眼神卻十分不一樣，心中竟生出了一種無法言喻的的膽顫。好像面對的不是一個木訥美人，而是什麼身居高偉的人。
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她自是不知道，眼前的季錦，已經不是那個季錦了。眼前的季錦，是經歷過爭寵，奪嫡，戰亂，的季錦。
是曾執掌後宮，曾垂簾聽政，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大周季太后。
她愣了半晌，直到面前的少女揉了揉額頭。輕聲道：“姐姐嚴重了，此事本也是意外，也是我自個兒沒站穩。這才如此輕易便跌倒了。曦姐姐也暈過去了。現在更是自罰去了祠堂。姐姐莫要再說。否則我定要告知曦姐姐你污衊與她。”說著竟生起氣來。
莫寧這才放下心來，剛才季錦的神態讓她幾乎以為季錦將她看穿了。如今看來，也還是原來的蠢貨罷了。
“錦妹妹……”莫寧心裏竊喜，面上卻一派擔憂。
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搖頭道：“妹妹莫要委屈了自己。”
“我哪裏會委屈自己呢？”季錦笑着打斷了她的話。“不過是小事罷了。今天晨起還去給祖母請過安，倒是有些乏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莫寧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她雖然奇怪今日季錦待她不甚熱絡，也歸結與剛剛醒來，頭還很疼，本身季錦亦不愛說話罷了。起身想要離開。
似是才想起來，“我送妹妹的香囊妹妹可還收着？怎的沒看見。”
“收着的，”季錦自衣間將那香囊拿出。那香囊做的極精緻，甚至用的都是宮中特有的冰絲線。彰顯着主人的身份尊貴。肯將這香囊送於季錦，也是用了心思的。
“收着便好，過幾日我在送妹妹一個，這香囊有安神的功效，對妹妹是有好處的。”這才抬腳離開。
是啊，是有好處的。自己這身子之所以這麼差，也是這香囊的功勞。這香囊中含有與白蘭相似的血枯草。佩於身上，便會使佩戴者形容枯瘦，精血流失。那血枯草及其罕有，尋常大夫根本察覺不到。前世若不是找到了閆作，只怕自己……
等莫寧走後，惜菊才道：“咱們姑娘被推倒了，命差點沒了，偏來替杜姑娘求情，求情就求情吧，怎麼聽着不是那麼回事兒。”
惜菊是在隱晦的提醒季錦，莫寧不安好心。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她大約是想當那個“漁翁”吧。”季錦淡淡道。
順手把手裏的香囊扔給惜菊。“放起來，以後有大用處。”
惜菊驚喜季錦終於能夠看清莫寧的真面目，又有些不明白季錦話中的意思。抬頭見自家姑娘討喜的容顏一片冰寒，竟有種莫名的肅然敢，讓人不由自主的仰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