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宮

()金澤國的皇宮恢宏大氣，幾十人高的城門，綿延蒼涼的城牆，氣勢壯闊。然而琉璃飛檐，亭台水榭，卻仍是江南屋宇的精緻幽雅。只是屋檐立柱上雕刻的圖騰並不是象徵王者的龍，而是一種六重六瓣的絢麗花朵。澤寧說，這是橦花。金澤國獨有的花。橦花樹的壽命極長，有的據說能活千年以上。皇宮的御花園就有全國最大的一棵橦花樹，枝葉繁茂，高聳入天，一眼望不到頂。每到三月開花的季節，粉白粉白的花瓣從天上簌簌飄落，落英繽紛，煞是好看。金澤國的百姓信奉天神，相信橦花樹可以直達天闕，而皇帝是可以與天對話的人。一路行來，澤寧在身邊不停介紹。哪裏是皇兄上朝的朝聖殿，哪裏是皇兄批閱奏摺的御書房，哪裏又是皇兄常去的月桂灣。聽得出來，澤寧對宸皇帝很是崇拜，話里話外都止不住的驕傲炫耀。我跟在小太監身後低頭疾走，心裏好笑，卻又不敢笑出聲來，只得眼珠不住打轉，觀賞着周遭景色。大概走了一刻鐘左右，穿過芳香四溢的御花園和長長的迴廊，小太監終於在一個瀰漫茶香的小隔間停了下來。顧湘曾經說過，如果想常常看見皇帝，又遠離後宮的是非的話，御書房的茶水間是最合適不過的地方了。表哥勤政愛民，為國事太過操勞，小雅可得心裏疼惜他才是。說這話時，她一臉曖mei風情的調笑，弄得我滿臉通紅，心裏直是叫屈，恨不把澤寧弄活過來再讓我踢死他！進得門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宮女正在屋子裏擺弄茶具，一雙纖細靈巧的手拿着茶壺輕柔地轉動，桌上的一圈杯子裏就注滿了熱茶，動作熟稔而嫻雅。小太監上前通報：“素娥姑姑，人帶來了。”那女子嗯了一聲，抬起頭來看我一眼，順手就遞過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玉杯，道：“姑娘，過來聞聞，香不香？”我上前接過杯子。見是一杯澄綠色的茶水，熱氣裊裊，聞着有一股冷冽的味道，卻並無茶香。用一杯沒有茶香的茶來考驗我？“小雅愚鈍，這茶聞着並無香味。”我斟酌着說了實話，見澤寧在旁點頭，知道自己答對了。“這是回雪國前次獻的雪荷葉。無味，屬茶之流，卻無需品。當是醒腦提神的效用多些。皇上日理萬機，每日總要喝上幾杯。”素娥姑姑笑着解釋，讚賞地拉過我的手，“真是清爽的人兒，乾淨標緻。品茶如品人，小雅泡出來的茶，亦應是芳香宜人的。”我對她頓生親近之心，彎腰行禮道：“謝謝姑姑誇獎，小雅於茶之道半竅不通，以後還得姑姑仔細提點。”“那是自然。在皇上身邊辦事，記住謹慎少言，不該聽不該看的事情千萬勿聽勿看，清凈自持，懂事規矩。這些可都得記住了。”“是。小雅明白。”我恭敬地答應着，心裏卻在笑，其實我就是為了那些不該聽不該看的事情來的！“能來伺候皇上，是你積的福氣。以後要學的還很多，你是伶俐的人兒，自是不需我多說的。”她安撫地拍拍我的手，抬頭又望望外面，“看這天色，皇上應該到御書房了，你收拾一下東西，隨我去奉茶。”“啊？這麼快，我才剛來。。。”我還來不及說完，素娥姑姑的眼睛已經橫掃過來，我趕緊住嘴，低頭答道：“是。”御書房比我想像中的要空曠的多。可容幾十人的房間，只空空蕩蕩地擺着幾件瓷瓶裝飾，金色的鏤空熏香爐里，香氣冉冉升起，有月桂和薄荷的味道。幾盞八角琉璃宮燈流光溢彩，把房間照得亮如白晝。我照素娥姑姑的吩咐，輕移蓮步，緩緩向坐在正裏面的那個人走去。宸皇帝正對着一書奏摺緊鎖眉頭，他今天穿了正式的深紫色朝服，頭上也戴着明珠朝冠，比起初見他時的深邃遼遠，更添了威嚴氣勢。我小心翼翼地把雪荷葉輕輕放在他的右手邊，就趕緊退下候着。沒辦法，這個人的氣場太強了，站在他的身邊還真是倍感壓力啊。想起第一次見他不知道他的身份，我還頂撞他來着，不知道他認出我後會不會入挾私報復。書房裏寂靜陰冷，只有皇帝輕輕翻動奏摺的聲音。我站得實在無聊，澤寧這會兒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這小子真沒義氣，我剛把他帶到自己的地盤，就把我丟下不管了！哼，呆會兒有你好瞧的，我想像着把月魅石狠狠砸在地上的情節，呵。。。澤寧保準會被砸得氣七暈八素的！今天的天氣似乎格外地冷，冷風拍打着窗戶和房門，咯吱咯吱地響，從門縫裏透進來的烈風呼呼地灌進我的脖子。嗚~~~好冷！我趕緊把領子往上拉，又順手搓了搓臉頰，突然感覺一道凌厲的目光從上方朝我射來。我抬頭一看，啊！是皇帝身邊的老太監！只見他正一臉不滿地看着我，使勁地朝我使眼色。我疑惑地順着他的眼光望去，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該換茶了。這雪荷葉從我端來到現在，皇帝是一口都沒喝過，不過放了這麼久，茶都涼了，總不能叫尊貴的皇帝陛下喝冷茶？我轉身用小碎步急急地跑到茶水間，從素娥姑姑的手裏接過熱氣騰騰的雪荷葉，又小跑着回到給皇帝換上，再卸掉冷茶送回茶水間，再跑回御書房候着。期間還因為跑得太急踩到裙角而差點跌倒！來回四趟，我的額頭已經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我說這宮裏的人為何這麼苗條呢，原來就是這麼跑出來的啊！皇帝也真是的，沒事把書房修這麼大幹嘛啊？這御書房和茶水間相隔這麼遠，再熱的茶也冷掉了啊！也不知道我的前任是怎麼當差的，估計就是這麼跑來跑去累病倒的。。。我心裏正這麼想着，又一道凌厲的眼光朝我射來！不會？還換？我抬頭朝上面看去。果然！老太監的眼珠子又在不停地轉動，朝我使眼色了！這死老太監，終有一天會變成鬥雞眼！我憤憤不平地邊換茶邊詛咒他，恨不得在他屁股上踹上兩腳才心甘！老太監才不管我在心裏如何誹謗他呢，還是繼續隔會兒就向我使眼色，我不停地換茶，心裏也有些疑惑。素娥姑姑不是說皇帝每天都要喝幾杯雪荷葉的嗎？為何今日一口都沒沾？難道是遇到極難處理的政事了嗎？看他眉頭緊鎖臉色有些扭曲的樣子，還真是像快生氣了呢。呵呵，不知道是哪位大臣如此了得，能把我們的皇帝陛下氣成這個樣子。等我第五次把冷茶端回茶水間的時候，素娥姑姑也有些覺得不對勁了。她接過我手裏的冷茶，倒在另一個小杯里，細細地品了一口。半響才疑惑地道：“沒錯，是這個味啊。為何皇上今日一口都沒喝呢？”“誰知道呢。也許是心情不好。”我有些幸災樂禍地道。素娥姑姑也不便說什麼，只是重新沖了杯熱茶給我，叮囑道：“既然是這樣，你伺候時更應該小心些了，去。”“小雅明白。”我點點頭，端着茶出了房門，卻見到澤寧正嬉笑着倚在廊柱上，明亮的眼睛彎如新月，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笑得那叫一個猖獗！“你剛才跑那去了？我怎麼叫你都不答應！”我伸手去拍他的肩膀，突然想起他沒有身體，只得燦燦地收回手。不知怎的，看到他這麼明亮的笑容，我總是會忘記，他已經。。。沒有身體了。“呵呵，小雅，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哦！”他哈哈地笑着，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什麼事情這麼好笑啊？”我也跟着笑了。他一臉神秘，湊過來低聲說：“呆會兒你給皇兄奉茶的時候，注意看看他手裏就知道了！呵呵！”什麼呀？他的手裏不是拿着奏摺在看嗎？難道還拿着什麼奇怪的東西？我好奇心大起，在給皇帝換茶的時候，忍不住偷偷地往他手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一看，差點就把手裏的茶給直接甩出去！偶滴神吶！他手裏是拿着奏摺沒錯，可是。。。可是！奏摺里完全空白一片，根本什麼都沒寫！哈！原來，我們親愛的皇帝陛下就是這樣研究政事的呀！明明就是心不在焉在想別的事情嘛，還假模假樣拿着張空折裝勤奮！咦？不對不對。。。皇帝的眉頭擠在一塊，嘴唇緊緊抿着，身體還在微微的顫抖。。。這景象。。。難道。。。“皇上，你想笑就笑，何必苦苦忍着呢？小心逼出內傷！”我抽掉他手裏的奏摺，鬱悶地說。他豁然抬頭起來看我，眼神明亮得嚇人，看到我一臉的倒霉相，笑意終於是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啦！你連走路都會跌倒，還想當宮女伺候人？湘兒真是送了個寶貝給朕啊！！哈哈！！”他不顧形象地笑得前俯後仰，突然的笑聲，把旁邊的老太監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嘴裏直喊萬歲萬歲萬萬歲！這傻模樣一出，逗他笑得更加歡暢！原本就是丰神俊朗的人，這一笑，滿室光華。“可是湘兒也不是把我送來給你欺負的呀！皇上乃天之子，幹嘛跟小女子一般見識呢。”顧湘啊顧湘，你到底把我賣了多少！我說怎麼才進宮就會讓我來伺候呢，原來是早就知道我要入宮來了！這人真是小肚雞腸，不就頂撞了你一下嗎？就這樣捉弄我！“湘兒說，你想進宮，那個。。。看看？”笑了好久，他才止住笑聲，有些疑遲地問我。“嗯，是啊，是這樣的。”我也不知道顧湘到底是怎樣跟他說的，只有順着他的話點頭。“皇宮可是你想看就看的嗎？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最好老實交代！”他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這人怎麼跟變色龍一樣的啊，剛剛還笑得花枝亂顫，聲音突然就冷了下去！“皇上恕罪！小雅真的沒有其他目的，只是想在這兒呆四個月！皇上如若不信，可以把我遣出宮去。不過金澤乃泱泱大國，小女子是慕名而來，皇上不會連這點容人雅量都沒有？”我跪在地上，裝作誠惶誠恐地說。皇帝既然已經知道我要進宮來，當是查過我的來歷的，既然都放我都入宮了，那肯定是什麼都沒查出來了。現在這番逼問我，怕是想從我口中套出我的身份罷了。哼，我就是什麼都不說，看你還能查到異時空去！“你不是我朝的人，是從回雪國來的嗎？”“不，是比回雪國更遠更遠的國家。”“更遠的國家？是有可以載人飛上天的飛機的國家嗎？”“啊！皇上你還記得？我以為你是當我說胡話的呢。”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你不就是因為這事現在才捉弄我的嘛！“呵呵，是你所說的太匪夷所思了。朕不過想細問一下，小丫頭脾氣倒挺臭的！”他凝神看着我，我在他的眼光下無所避行，後背沁出密密地冷汗。空蕩的房間裏，我只聽到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聲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既然你如此仰慕我朝，那麼就好生呆在這兒！你是湘兒的朋友，只要別太惹是生非，沒人會難為你的。”“多些皇上！”我趕緊跪拜，心裏慶幸。呼~終於過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