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鬼語者

第六十四章鬼語者

事情就此擱淺了三天,這三天,陳一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查閱自己過去郵件和所有社交軟件的聊天記錄上面。

在家裏沒日沒夜的看了三天,什麼電子郵箱,什麼新浪微博,騰訊QQ,手機短訊記錄,甚至連自己銀行卡的消費記錄以及在淘寶上的購買記錄都查了一遍。還好這三天裏,一直有朴痕在他身邊端茶送水,給他做飯收拾屋子,不然,陳一這三天將過上一種豬狗不如,很有可能還會因為油米不進,滴水不沾,猝死在電腦前。

三天陳一出關,從自己卧室走出來的時候,蓬頭垢面。雖然付出了這麼大的辛苦,但是什麼可靠的信息都沒有查到。雖然很多賬號的密碼他全都記得,但是上面的聊天記錄,沒有任何可用的信息,通過這些信息,沒覺得自己有多不正常。而且,這些信息,只能查閱到三四年以前,再往前,信息基本上都差不多,畢竟在倒退個三四年,互聯網的雲儲存功能還沒有廣泛普及,很多記錄,如果刪除了,或者你更換過電腦,基本上,你就永遠的消失了,就好像是抹去了自己的記憶。

郵箱等社交軟件上沒有找到可靠的信息,陳一又開始把他那幾大箱子藏書打開,希望在裏面能夠找到日記本。他記得,自己上大學的時候,室友寫日記的習慣的。但是翻騰了半天,幾箱子的書,都散落一地,客廳沒有個下腳的地方,但是依然一無所獲。別說日記了,就是自己寫的文字也是寥寥無幾。甚至,他連自己大學時候的日記本都找不到了。

畢竟,都十年過去了,很多以前的東西,是難以保留下來的。不過,陳一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自己腦子中,總感覺有什麼東西,能夠讓自己找到過去的一些記錄,而這個東西,也許不是什麼聊天記錄,也不是日記本,那又是什麼呢?難道是人?這十年,誰一直在自己的身邊?不是唐尋,不是胡軍,對,是冷夏!他怎麼把自己的妻子都忘得一乾二淨,有時候,陳一覺得冷夏就好像是一個陌生人,雖然和自己現在依然保持着合法夫妻但是分居的關係,不過,在陳一腦子中,對於冷夏的記憶點非常少,沒有任何記憶碎片能夠證明他們倆個是夫妻,也沒有任何記憶能夠讓陳一想起曾經兩人身上發生的事情,只有潛意識中,他認定,這個冷夏,就是他的妻子,而且,堅定不移。

想要破解自己這十年都經歷了什麼,恐怕,只有冷夏能夠告訴他了,應該去找冷夏,就算倆人感情不和,但是至少,能夠從她那裏,了解到一些自己以前的情況,了解一點是一點,總比現在一直這樣混混沌沌的活着強。

陳一拿起電話正要給冷夏打電話,號碼還沒有撥,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朴痕趕緊過去開門,一看是雪莉。

雪莉一進屋,看到這滿地的書,再看看蓬頭垢面的陳一,驚訝的問了一句:“你們這是在幹嘛呢?鬧家庭政變呢?”

“誰知道他這三天煩什麼神經病,一直把自己關在卧室里,在電腦上找東西,要是沒有我,恐怕他早就餓死了,今天好不容易出關了,一出來可倒好,把封在箱子裏的書全都翻了出來,弄得到處都是,我問他找什麼,他也不說。”朴痕抱怨到。

雪莉走到襯衣面前,問道:“又精神病發作了?”

“誰精神病了,你們別老拿精神病來調侃我。”

“行了,那不說這個了,跟你說個別的事情,胡軍老媽去世了,就在昨天,咱們得去弔唁。”

“咱倆一起去嗎?”陳一說到。

“當然了,胡軍這個圈子裏的人都認為現在咱倆在談戀愛呢,所以,就咱倆一起唄,最合適,我要跟別人去,你能放心啊?”雪莉調戲到。

“你說,我一個有老婆的人,你還老跟我走的這麼近乎,這對你影響多不好。”

“你這人真奇怪,以前跟我們可從來沒怎麼提過你老婆啊,怎麼?是不是分開時間太長了,開始想你老婆啊?按說不應該啊,朴痕一直在你家,你這肉體應該總能得到滿足啊,你看人家朴痕,年紀不打,身材又好,看這樣子,就是水多活好的那種,我都吃它的醋呢。”

“行了,別老裝女流氓了,要走就走吧,對了,隨多少份子錢啊?”陳一問到。

雪莉看了陳一一眼,說道:“陳一,你這兩天是不是有點精神萎靡,還是有點精神不正常啊。按理說,你得問問他媽是怎麼死的。這麼突然的事情,你怎麼毫無關係呢,反倒是問了一些別的呢?”

“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再說了,他媽怎麼沒的,見了胡軍,胡軍自然會說的,問你也沒用啊。說,隨多少錢。”

“我隨五千,你看着辦。”

“那我也跟你一樣吧,走。”說著,陳一批了件衣服,倆人走出門。

雪莉開着車,到了胡軍家裏。胡軍雖然不是北京土著,但是,也算是個移民二代,他爹年輕時候就在北京紮根做生意,雖熱按生意一直不成,但基本上,也算是在京城立足了。胡軍很小就跟着爹媽從東北老家遷居到了北京,從小聽着京腔京調長大,吃着豆汁,鹵煮,爆肚,雖然不及那些北京大院裏的孩子,但也算是正統北京人了。

他生意有了起色之後,遠離市區,在通州那邊,買了個高爾夫球場旁邊的高端別墅。他買的時候,通州房價一萬來塊錢,當時房地產剛有起色。即便是很高端的地產項目,通州那邊也買不上什麼價格,他這個就算是最貴的。但是這兩年,通州成了北京符行政中心,地皮漲價,樓盤更是大漲,他這個別墅,也賣到了五六萬一平米,關鍵是,很多想在通州買房的,你有錢也買不到。

這個地方,就成了你胡軍爸媽的居所,遠離城市喧囂,安然自在。胡軍自己在北京市裡還有幾套房,分別住着他的二老婆三老婆和小老婆們,唯獨沒有大老婆。

雖然跟胡軍算得上是朋友,在陳一的記憶中,跟胡軍關係也是比較近的,但是對於他的私生活,陳一完全不太了解,只能知道這麼多,而且,胡軍的真正大老婆是誰,或者到底有沒有,還是個未知數。

來到胡軍家別墅,主客廳已經改造成了臨時靈堂,來弔唁的人不少,大多數是胡軍公司的人,還有幾個他的長期合作夥伴,其中有幾個都眼熟,他們還都跟陳一打招呼問好。

陳一到那交了份子錢,給亡者上了香,算是祭拜完畢,屋子裏人太多,還不如外面站一會。

站在別墅外面,空氣清新,月明星稀,遠離喧囂時中心的地方,夜晚總是這麼寧靜,好像看到的天空,都不是同一片天空。夜色中的一絲氤氳,讓陳一覺得,活着如同夢幻一般。有時候,陳一在想,人活着的意思是什麼?而什麼又能證明自己活着,想來想去,可能,只有記憶才能夠證明自己活着,而自己這個已經失去記憶的人,活下去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這時候,胡軍也從別墅裏面走出來了。現在已經是深夜,來弔唁的人也沒多少了,他也算能出來喘口氣,放鬆一下。

胡軍臉上帶着疲倦,出來的時候,給自己點了根煙,啄了兩口,正考到陳一自己在外面溜達,朝着陳一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

陳一走過來,說道:“節哀順變。”

“我早有心理準備,但現在,人這麼一沒,心裏還真是空落落的,你說,昨天還是母親節,我一直忙着在外面,還想着忙忘了,得回家看看我老母親,晚上回來的時候,鮮花都買好了,結果,結果接到父親電話,說媽沒了……”說到這,胡軍開始掉眼淚,這是陳一能夠搜集到的所有記憶定中,第一次看到胡軍落淚,第一次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人都是又脆弱的時候,感情,就是人的弱點。也許胡軍不在乎規則,在商業場上,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只會用手段,玩把戲,耍陰謀,但是,在自己的母親面前,他一定是個孝子。

“阿姨是得的什麼病?”陳一問到。

“突然沒的,估計是心梗,我媽唯一的毛病就是冠心病,這種病,不發作,跟正常人一樣,照樣吃吃喝喝,照樣出去遛彎,跳廣場舞,但一旦發作,不及時搶救的話,直接要命。我媽就是昨天,跳廣場舞回來……哎……”

陳一看了看四周,這片高端別墅區,綠化面積相當大,到處都是青蔥綠樹,好像是生活在叢林中一樣,這種地方,哪有跳廣場舞的,上哪找廣場舞大媽?

“這地方也有廣場舞大媽?”

“往前走不遠,有個健身中心,健身中心裏面有專門挑廣場舞的,我媽總去,溜溜達達去,溜溜達達回來,來回用時加起來,不足半個小時,你說說,就是這麼近的距離,怎麼就出事了。被路過的人發現的時候,都沒氣了!你說我昨天晚上要是不開那個會,不那麼晚回來多好!”

“你別多想了,逝者安息,你也得趕緊恢復過來,生活還得繼續。”陳一安慰道。

胡軍又抹了一把眼淚,說道:“陳一,你說,會不會是報應?”

“什麼報應?你別胡思亂想。”

“我……哎……算了,不說了,不說了。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但報應的,不應該只是我一個人啊!”胡軍在自言自語,陳一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一顆流星劃破天際,突然間,陳一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胡軍口口聲聲說是報應,按理說,胡軍這種人,不怕報應的,而且,就算他以前作惡多端,也不會把這所謂的報應,跟母親的去世聯繫到一起啊。他現在說的報應,很有可能是他最近做了什麼虧心事。

想到這裏,陳一馬上聯想到了,前柺棒衚衕死的那是哪個老頭,也基本上都是心臟病發作猝死的,死法跟他媽媽如出一轍。而且,前兩天,他和唐尋推斷出,死的那三個老頭,是被人為的嚇死的!

人為嚇死!誰辦的這種卻多事?再結合一下胡軍所說的因果報應,這很容易就聯繫到一起了!

陳一把目光緊緊的盯住了胡軍,而胡軍,完全沒有感覺到陳一的懷疑,繼續抽着煙,回憶的說道:“知道嗎,我總說自己不怕鬼,說世上沒有鬼,其實,我比你們誰都害怕,因為,我小時候,真的經歷過。”

“經歷過鬼?”

“鬼上身,你用過那種經歷嗎?很多人,有這種經歷的時候,都是兩三歲,但是我,七八歲的時候,依然被那種東西纏着。”安靜的夜色中,胡軍陷入了回憶。

陳一沒說話,胡軍繼續說道:“七八歲的時候,發了一場高燒,高燒不退。當時我剛來北京,爸爸正在創業階段,不但沒賺到什麼錢,還一直都在賠錢。大醫院去不起,找小診所看病,打青霉素,差點把我打成聾啞人,用了很多葯,沒什麼用處,最後,雍和宮門口一個擺攤先生說,我這是被嚇着了。所謂嚇着,就是被鬼纏上了。那個時候,一直做一個夢,夢見自己和鄰居那個小哥哥一起玩沙土,搭城堡,城堡搭建起來之後,我媽媽就突然跑過來,往城堡上面一屁股做下去,瞬間,那裏就變成了一個墳頭,我跟小哥哥就在那哭,最後哭醒。這個詭異的夢,我連着做了一個月,我發燒也燒了一個月。醫生不管用,找會看撞客的算命先生,先生又是立鋼鏰,又是立筷子,我甚至還見過立通天梯的,但在我身上,什麼都沒有發現,最後,有個瞎了眼的先生,說了一句,也許,鬼不在我身上,而是在我旁邊的人身上。他說完之後,我當夜又做了個夢,又夢到大黑天的,我跟鄰居小哥哥在一片荒野裏面,玩沙土,堆城堡,城堡馬上就要成型了,我突然想到,這時候,我媽媽肯定要要來了,他肯定要要把這裏變成一個墳頭,我站起身來就跑,我跑,一邊跑一邊回頭,我就真的看到我媽媽跑了過去,突然做到城堡上,城堡順便變成了墳頭,我一邊跑,還一邊哭,而那個小哥哥,今天站在墳頭前面笑小的很大聲。”

胡軍頓了頓,聲音有些顫抖,說道:“後來,我的病,不知道怎麼就好了,而那時候,我把這個夢跟家裏人說,他們讓我少看香港鬼片,但這種情節,絕對不是香港鬼片里能有的,太真實了!直到長大成人之後,有一次跟我爸聊天,我爸也是喝醉了酒,才說,當時我們鄰居,確實有個小男孩,也確實比我大,但死了,說是跟朋友出去玩,掉進一個臭水溝里,淹死了。”

突然,胡軍提高語調,拽住陳一,眼神驚恐,說道:“陳一,你知道嗎,你知道最恐怖的是什麼嗎?最恐怖的是,我那個七八歲的夢境,就在前一個星期,我又夢到了,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沙土城堡,我還是那麼小,那個小哥哥,在城堡馬上就要搭建好的時候,突然,朝我笑,告訴我,你媽媽要來了,要來了……當那個夢境中,我沒有看到我媽媽,但我面前,仍然多出了個墳頭,那個小哥哥,也不在了!陳一,你說,這夢是什麼意思?”

胡軍劇烈的搖晃着陳一,陳一被搖的有點頭暈,趕緊掙脫開,安穩胡軍說道:“這最近太累了,等你老娘的是完了,放鬆下自己,如果自己放鬆不了你可以找個寺廟住幾天,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胡軍蹲在地上,雙手捂着臉,哭了起來。雪莉也從裏面走出來,正看到胡軍在這哭,他以為胡軍是因為母親去世傷心過度,拍了拍胡軍肩膀,安慰着他。

這時候,門口又停下一輛車,顯然是有人來弔唁了,這麼晚了還來也挺奇怪的,一般來參與弔唁這種事情,大多數是選擇白天,如果天太晚了,就會選擇第二天再去,畢竟這屬於陰事,最好不要晚上去。

現在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了,陰氣最重的時候。

來的這個人,陳一竟然也認識,是燕湖鎮的鎮長,前些日子剛死了兒子的賈志鵬,不光賈志鵬來了,他那個瘋瘋癲癲的妻子也來了,看上去,他妻子應該恢復的還可以,一身黑衣,面色嚴肅,看到陳一和胡軍他們,也都是很正常的問候。

“沒想到,兩位這麼晚還過來,辛苦辛苦。”胡軍說到。

“應該的,兒子沒的時候,你們也給操了不少新。”賈志鵬的老婆說到。

“我們進去上柱香就走。”賈志鵬在旁邊說道,看上去,也是一身的疲憊。

夫妻倆走進靈堂,胡軍也跟了進去,對方行禮,你當家屬的是需要還禮的。

夫妻倆站在老太太的靈位前,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禮完畢,胡軍也趕緊還禮,就在胡軍還禮的時候,突然,賈志鵬老婆陰晴不定的笑了一聲,小的很詭異。

雖然只笑了一聲,但是這種場合,絕對不能笑啊,旁邊的人不管是忙活事兒的,還是給他么還禮的,都很詫異,他們看了賈志鵬老婆一眼,賈志鵬老婆已經收斂了自己的笑容。

賈志鵬很尷尬,拉着老婆離開,轉身之際,又聽到賈志鵬的老婆“呵呵”的一聲笑,所有人又都看向她,但她又馬上收斂自己的笑容,而這次,好像是收斂不住,趕緊用手捂住嘴巴,盡量不讓自己笑出聲。

“餓很難好笑嗎?你們是來搞事情的啊!”胡軍手下的一個親信有點看不過去了,來靈堂這嬉皮笑臉的,你不就是要搞事情嗎。

被人罵了一句之後,賈志鵬老婆沒有生氣,沒有反駁,反倒是再也控制不住了,即便是手握着,也擋不住,乾脆在靈堂之中,放聲大笑起來,甚至她笑的都走不了路,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笑的那叫一個歡天喜地。

胡軍手下幾個道上混的,也都急了,走過去就要揍人,不管男女,這顯然就是來找事兒的。

賈志鵬趕緊解釋說道:“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我老婆腦子有問題,實在對不起,我這就帶她走……”說著,賈志鵬強行拉着自己老婆離開。

好不容易把他老婆拉出別墅,他老婆在門口突然大喊道:“你廣場舞跳的太可笑了,快別跳了,哈哈哈……”

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尤其是胡軍,賈志鵬的老婆,從來沒有見過胡軍的母親,更不可能知道,他的母親是條廣場舞的,而且,胡軍母親就是在跳廣場舞回來的路上突然死亡的,這個女人是怎麼知道的?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別說這個女人了,就是賈志鵬,也沒有見過胡軍的母親,也不可能知道跳廣場舞的事情啊!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胡軍追出了屋子問到。

“胡老闆,不好意思啊,改天我專門登門給你道歉,我現在就帶她走,他精神病又發作了!”說著,賈志鵬強行把自己老婆網車裏推。

臨上車,賈志鵬老婆又說道:“你媽媽跳的廣場舞,真的不好看,尤其是他穿的那身綠衣服,太滑稽了,是不是把你們東北大秧歌的元素也加進來了,哈哈哈……”

沒幾個人知道胡軍老家是東北的,畢竟從小就來北京了,這賈志鵬和他老婆更不可能知道,而這瘋女人,怎麼說出了這麼多她不應該也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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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兇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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