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水潭

翟家莊園後山，一處景色宜人的小山坡上，是翟家宗祠的所在地。

祖地某處，小雷和李石站在兩個稍小一點的墳包前，按照崔苗的說法，裏面葬的就是中年女修的一對兒女，翟昱岩和翟昱琪。

當年翟家老祖隕落，雖然家道中落，但畢竟祖上闊過，再加上翟家老祖做人成功，所以倒也沒有出現那種殺人奪財的戲碼，不過彷彿是這位老祖的成功，已然耗盡了翟家的氣運，之後數十年，翟家再沒有出過築基境，慢慢地家族分裂，有人挑了門頭自己過日子，很多人更是遷往他處，這奇木城中，只剩下翟家主脈一支平靜渡日。

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翟家雖然破落了，但在名義上也算是奇木城的半個城主，雖然沒了城主之實，但大家也都念着其祖上的庇蔭，多少給些面子。

所以日子過得倒也比一般散修要好得多。

只是翟家主支人丁稀薄，到了這了這一代，只剩下翟啟明，也就是中年女修的丈夫一人獨力支撐，家境更是一落千丈，基本泯於常人了。

不過到了翟啟明的一雙兒女降生，整個翟家又像是再度看到了希望，這兩個小的天賦極好，很早就顯露出了修鍊天賦，翟啟明為了培養這一對兒女，重振翟家昔年的風光，可以說是幹勁十足。

結果在三年前的一次外出之時，翟啟明在祖祠中留下命牌破裂，意外隕落，至今連屍首都沒有找回來，更不要說查明死因了。

翟啟明亡故之後，依附翟家的人也四散而出，只剩下老僕翟福，陪着中年女修獨自帶着兩個兒女過活。

可是誰也沒想到，翟家的大禍還沒有結束，不到半年，亡夫傷痛還沒過去，翟家的一對兒女又遭遇意外，最後只在山中一處山洞中，找到兩具殘破的屍身。

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讓翟家的天徹底塌了下來，中年女修在看到一對兒女的屍身之後，當場就瘋了，自此以後整日顛三倒四，總是跑出家門，到處去找自己的兒女，偌大的翟家，如今只剩下聞訊趕來的崔苗幫着勉強支撐。

“因為姐姐總是亂走，所以我在她的身上下了追蹤術，前幾日法術突然失效，我就預感了到情況不對。”

崔苗彎腰，清理着墳包上又長出來的雜草，一邊道：“沒想到她就這麼走了，也好，到了下面也算是一家人團聚了。”

小雷和李石站在旁邊，默默無語。

兩人的初衷，就是來翟家看一看，有能幫的忙就幫上一把，多少盡點心意，可是誰也沒料到會是眼前的局面。

給靈石吧，兩人誰也沒有，李石身無長物，小雷更是個窮鬼，雖然分別之時，展雲海將自己身上的靈石都給了小雷，但那也不過是三五十下靈，對於翟家不過杯水車薪。

說幫忙吧，偌大的庄園裏，只剩下崔苗這半個主人和老僕翟福，也沒有出現話本里那種賊人看上了翟苗的姿色，上門來趁火打劫的橋段，所以兩人等於是白跑一趟，最後只是由崔苗陪着祭掃一番了事。

李石倒是無所謂，反正跟中年女修的因果，是小雷結下的，他這一趟，雖然嘛事沒幹，但心意總是盡到了。

至於他，就純粹是個看熱鬧的看客而已。

“說起來。其實當年岩兒和小琪的死，確實是疑點頗多。”

李石正想着今天天太晚了，只能借宿翟家，明天一大早前往巨木城，就要開始着手尋找那個據說是被人偷走的靈物，好爭取在密境開啟之前，解決小雷神魂上的問題的時候，就聽崔苗幽幽地道。

“姐姐其實不是當時就瘋了，而是發現屍體有問題，進山查看的時候，不知道遇到了什麼危險，回來后的當天晚上，才突然發狂的。”崔苗緩緩站起身，伸手將一縷飄落的長發挽到耳後，一邊轉過身來看着小雷，神情莫名。

“我是得到消息之後，才趕回來的，這些細節都是後來翟福告訴我的，之後我也多次上山查看，確實發現了一些問題，只不過我修為有限，無法再進一步。剛才你說想要幫忙，那就請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崔苗的眼中交過一道幽光，語氣淡然，彷彿她說話的內容，不過是今天晚上要吃什麼一樣。

李石蹲在小雷的肩頭，十字光標鎖定，意外地發現系統竟然無法探查到崔苗的心理活動，不由得微微吃驚。

看來翟家祖上到底是曾經闊過的，即使只是半個主人，崔苗身上也有真寶貝，居然能夠隔絕系統的探查。

不過即便系統不靈光，李石也能夠感覺到，眼前的少女並沒有敵意，反而是隱隱有着一種乞求之意。

給人的感覺，更像是白天逞強看了部鬼片，結果晚上不敢一個人上廁所，想找一個同伴陪她一起去的小女生，想來她也未必是真發現了什麼，只不過是為了了結中心的一個執念罷了。

無論是做為一隻鳥還是一個看客，眼下李石都沒有發表意見的資格，小雷似乎也根本沒想跟他商量，睜着大大的黑眼睛，默默地跟崔苗對視片刻，也不說話，只是乾脆地一點頭，表示同意。

“你答應了。”崔苗笑了笑，也不有再多說什麼，摘下腰間的長劍握在手中，一邊轉身道：“跟我來。”

小雷低頭看了眼腳邊的兩座墳，沉默地跟在少女的身後，朝着密林深處走去。

此時天色已然徹底暗了下來，雖然月光大盛，將整個天地照得一片清明，但此時行走在山林之間，或許是這山上的草木太過茂盛的緣故，還是不由得讓人得生出一種陰森之感。

李石抖了抖翅膀，抬起腦袋看了看被樹冠遮擋的夜空，莫名地有一種他們是要組團去盜墓的錯覺。

總覺得，這麼深更半夜的，跑到山裏來，是分分鐘要遇殭屍的節奏。

當然，這不過是李石的妄想罷了，事實證明，這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山頭，又距離巨木城不到五十理，不要說什麼殭屍了，連頭像樣的妖獸都沒有，一路上，他們倒像是一夥惡客，驚擾了不少正在林間休憩的肥兔子，花野雞之類的小動物，看得李石直咽口水。

雖然他現在還沒有實體，但也不妨礙他擁有一顆想要品嘗美食的心臟，不對，是美好願望。

只是跟李石同行的兩人，顯然沒有他的閒情逸緻，崔苗在前面沉默疾行，小雷跟在後面，也沒有說話的慾望，絲毫不好奇對方怎麼看出自己的問題。

在李石看來，但到是很好推測，崔苗是練氣八層修為，以她年齡來說，實力不弱，身上還有寶貝，或許是看穿了小雷的修為也未可知，畢竟你再天才，一個五六歲的孩童，雖然看起來有七八歲的樣子，但實力達到練氣八層，也絕對是太過驚世駭俗了。

在剛才帶路前來祭掃之時，李石感覺到過崔苗的情緒波動，想來也是知道了小雷的修為，才臨時起意，要他幫忙。

只不過崔苗若是知道，小雷的真正實力，至少可以硬扛築基境，不知道會做何感想，估計要高興得笑出聲來了。

李石蹲在小雷的肩膀上自得其樂，一邊也沒忘了天啟天眼，查看前方的情況。

雖然有把握可以瞬間反制崔苗，不用擔心出什麼妖蛾子，但畢竟是陌生的地方，該小心的地方，李石也不會有絲毫的含糊。

一路平靜，很快小雷就跟着崔苗來到一處小山岡，山岡上依舊是一片茂密的林木，不過在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些樹木長得與眾不同，跟四周的樹木有極為明顯的區別，看起來格外醒目，空氣中還飄蕩着一種淡淡的氣息，像薄荷一樣，讓人覺得通體發涼。

“就在這裏。”似乎在崔苗眼中，這片密林也有些不同，她放慢腳步，微微回身對着小雷道。

小雷自然也感覺到了那種不通尋常的氣息，目光看向黑暗中有如一處深淵般的密林，眉頭微皺。

“這裏是鳳木林，算是翟家最後的榮光吧。”崔苗像是感覺到了小雷的變化，又像是沒感覺到，邊緩步向前，邊道。

“你看那些樹，像不像是一頭頭展翅欲飛的鳳鳥。”崔苗的聲音中，帶着一種莫名的情緒，像是在追憶着什麼。

“相傳鳳鳥是祥瑞之獸，只棲息於梧桐木之上，能夠帶還好運和機緣，無數人想要得到這樣的機緣，其中一個人，有幸得到鳳鳥賜福，還得到了一枝由鳳鳥鮮血澆灌的梧桐木，回來精心培育，並用至親之人的鮮血供養，結果種植出了這片鳳木林，得到了無盡的福緣，不僅自己一飛衝天，甚至整個家族跟着興盛起來，成為佔據一方的霸主。”

“翟家修鍊的竟然是鳳主之法？”小雷微微皺眉，他擁有部分傳承記憶，自然知道崔苗的這番話，並不是胡編亂造，只不過，能夠得到鳳主之法的人，無不是大福大貴有大機緣之人，發展到如今至少也是一方豪強。

而翟家，雖然當年也有些聲勢，不過據說老祖不過是築基境，在雲霧山這種偏遠之地，築基境似乎已然算是踏入仙人之列，而實際上，在整個修行界來說，不過是處於最底層的螻蟻罷了，至於被無數凡人視為高山的練氣境，則是連螻蟻都算不上了。

“確實鳳主之法。”崔苗看了小雷一眼，似乎並不奇怪他怎麼會知道，微微點頭道，“不過鳳主之法也分品級，家祖當年不過是一介凡人，根本沒有機會面見鳳主，只是得到了鳳主顯化真身時的神光賜福，機緣之下，才得到這一部鳳主法典。他本身就是水火木三靈根的資質，因得到這部法典，修為大漲，很快就靠着自己的雙手，打下了一份家業，只可惜受到奸人所害，被人奪了百年基業，後代子孫九死一生，才僥倖逃得一命，最後流落到偏僻之地，倚仗鳳主之法，重新建立起一份家業。”

“福緣不夠，鳳主法典反而是催命符，修鍊得努力反而自找取死之道。”小雷冷冷地道。

“沒錯，你說得一點都沒錯。”崔苗點頭，情緒並沒有什麼波動，只是道，“所以翟家就這樣敗落了，只剩下這片四不像的鳳木林，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李石看了看眼前的異形林木，果然如崔苗所說，是四不像，雖然每一株樹，一眼看過去，確實形似鳳鳥，但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不僅沒有絲毫的祥瑞之氣，反而給人一種妖異之感。

說得直白點，就是像明明是個鬼，卻非要披着畫皮騙人，但又因為技術不過關，而鬼氣四溢，根本瞞不過世人的眼睛。

說話間，兩人一鳥已然走入這片四不像的鳳木林之中。

鳳木林的西側，挨着一處絕壁，地勢也微微下沉，形成了一處低洼之地，最低處已然形成了一處面積不小的深潭，在明亮的月光下，反射着粼粼波光，越發加重了那種陰冷的氛圍。

“就是此處。”崔苗停下腳步，此時兩人一鳥正站在水潭邊的草地之上。

草地上散着幾塊大石，看似毫無章法，但在李石的天眼之中，這幾塊形狀相似的大石頭，卻分明是按照某種特別的規則擺放的。

不過崔苗卻沒有像是根本沒看到那此石頭一樣，走到岸邊，指着水潭中央道。

“這裏原本有一處潭中島，島上有一座形似鳳鳥的石像，據說是當年就是看到這座石像，家祖才決定在此地落腳，有了現在的奇木城。”

“岩兒和小琪的屍身也在是水潭后的山洞中發現的。”崔苗又抬手一指，李石和小雷一起，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在水潭后的山壁上，有一個半露出水面的黑乎乎洞口。

“等到我到此查看的時候，發現這處石像已然沉入水中，我也問過翟福，他信誓旦旦地保證，說在岩兒和小琪出事之前，這小島和石像都還好好的，而且以前也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話說到這裏，已經沒必要再往下說了，崔苗的意思很明顯，這水潭下面絕對是有問題，而那座石像，顯然是某種機關。

也就是說，崔苗所謂的確認一下，不過是忽悠小雷來的託辭，她真正的目的，是想找人一起挖掘出這水潭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