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河燈

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河裏停靠着小船畫舫。一個十六七歲的船娘輕快的撐着桿，嗓音甜潤的向人兜售新鮮的蓮蓬。

許是被她輕靈的樣子打動，溫妍買了她所有的蓮蓬，船娘熱情的邀她上船轉一轉。

盛情難卻，溫妍道了謝，帶着梅染一同上了小船。

船雖小，卻很穩。第一次做這種小船的溫妍沒有任何不適，吃着清甜的蓮子，聽着船娘俏生生的歌謠，彷彿回到前世，穿越不過是一場夢，而她只是在煙雨江南的仿古街。

突然，一道聲音打斷了她。

“真巧啊，秋小姐，又見面了。”

抬頭看去，景湛站在對面的畫舫上。

頭上沒戴冠，只用一根玉簪束髮。身着素色暗紋的長衫，沒有多餘的配飾，簡單中透着貴氣。

“景王殿下精通占卜之術，想找小女子想來很容易。”溫妍語氣中不乏諷刺。

景湛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我備下了佳肴美酒，秋小姐可否給個薄面？”

最近一直在忙洸河渠的事，自退婚後還沒能好好和她聊過。本以為晚上才能有機會接近，不想看到她在岸上閑逛，這才讓手下扮成船娘引她過來。

現在的情況，似乎由不得她不答應，難道真的要跳下船游回去？她倒是不在乎，就怕秋大人知道了怕不是要昏過去。

沒有拉景湛伸過來的手，溫妍輕鬆的上了畫舫，回頭對梅染說：“你和這位妹妹玩，我這邊一結束就去找你。”

梅染還有些不放心，那船娘一撐杆子船就緩緩的划走了。

景湛含笑看着溫妍，眼神中有些思念的意味，一側身道：“進來聊吧，船頭站久了頭暈。”

二人入座，景湛抬手倒了杯水，放在溫妍面前，說：“我覺得有必要親自給你解釋一下，退婚不是我的本意。”

溫妍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又馬上撇開了，拿起茶杯飲了一口，說：“退婚，對你我都是好事，不過是喝了點酒，難道就要賠上一生，太荒謬了。”

景湛呵呵笑了兩聲，含笑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閃着光，說：“我知道說出來你不信，我占卜過，你是我的命定之人，夢裏我看到你我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生生世世，你我都該有姻緣。”

神仙也頂不住這麼撩啊！但凡立場不堅定點的人，此刻都會被忽悠的暈暈乎乎，立刻就點頭答應了。

可溫妍不一樣，她立場很堅定。但景湛那深情的樣子，弄得溫妍還是有幾分不自在的。

“景王殿下說笑了，小女子何德何能。”

景湛沒有再繼續，轉而說起船上備下了新鮮的河鮮，請溫妍嘗嘗。

溫妍應了，也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她現在也算活了兩世，但戀愛經驗還是零，實在是接不住招啊！

兩人又尷尬的閑話了幾句，侍女們已經將酒菜準備好，恭敬的請他們用餐。

景湛倒了杯酒放在她面前，看着她面有猶豫，笑着解釋說：“這是宴席上女子飲用的桃花釀，味道甘甜入口綿柔，就算是滴酒不沾的人也能飲上幾杯。”

溫妍試探着嘗了嘗，她實在是怕了，若是再像上次一樣喝的人事不知，她可就慘了。以她如今災星的身份，怕只有一死了之和出家為尼兩條路可以走了。

仔細用舌頭分辨，確實不像酒水，只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氣，入口甘甜綿柔，這才放心的抿了一口。

景湛看向溫妍，目光殷切：“如何？可還和你胃口？”

看他一副關切在意的模樣，溫妍心裏微微一顫，到底沒忍心說出掃興的話，遲疑着點點頭，說：“還不錯。”

聞言，景湛唇邊揚起一抹笑容，連聲音都高了幾分，動手夾了些菜放在她面前的盤中，說：“這是剛捕上來的河蝦，只用調料腌制了一下，吃起來很鮮甜，這裏河水乾淨，這樣做是最美味的，你嘗嘗看。”

景湛的心思很細膩，他表現的就像周到的兄長，並不十分親近，卻又讓人感覺親切，分寸把握的十分恰當，並不會讓人感覺不適。

盛情難卻，夾起菜在景湛期待的目光中吃下去，臉上漾起笑容，說：“味道不錯。”

在現代，溫妍最喜歡的食物除了童雅的羅宋湯，就是海鮮河鮮，只可惜現代水源污染嚴重，這樣的吃法已經很少了。

這一刻，溫妍差點就相信景湛真的會占卜，不過轉念一想，在河上不吃河鮮吃什麼。

畫舫緩緩的在河面上行駛，窗外時不時傳來一陣孩童的笑聲攤販的叫賣聲，一切都顯的很美好。

沉默過後，溫妍嘆息：“其實景王殿下你是個很好的人，如果可以，我還是很願意和你做朋友的。”

景湛挑了挑眉毛，點點頭說：“那我們就從朋友開始做起，給我個機會讓我們互相了解。”

溫妍只是不做聲，連表情都不曾變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景湛頓了頓，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接著說：“我說認真的，你不給點反應嗎？”他看着溫妍，一瞬間覺得自己有點蠢，“點點頭也行啊。”景湛訕訕的說。

“我不知道是什麼給了景王殿下錯覺。”溫妍總算開口了，“我與殿下素昧平生，殿下雄才大略是有大報復的，而我不過是最普通的女子，我所求的不過是安穩平的人生，實在不配和殿下並肩。”

景湛心裏發澀，不覺苦笑了一下，說：“我這是又被拒絕了？”這些話本就在預料之中，可字字句句都扎心的難受。

溫妍面色凝重，兩人又都沉默了。

前世她看似瀟洒，可每一天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最終她也在爆炸中喪生，想來是死無全屍的。

這一世她不求什麼，只求一份安穩人生。至於皇室，她打定主意是絕對不沾的。在這個普通人都可以三妻四妾的異世，她寧可孤身了此一生，也絕對不會和其他女人分享一個丈夫。

沉默了半晌，船慢慢靠岸。溫妍嘆息着站起身向景湛告別，走到艙門前又回頭說：“多謝景王殿下的款待，以後還是盡量不要見面了，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傳出去不好聽。”

說罷恭敬的朝着他行了禮，才快步離開了。

被拒絕的景湛一個人坐了很久，沉着臉，心裏有些悵然。

手輕輕的在虛空中一揮，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憑空出現了溫妍的影像，她就在對面的位置上坐着，語笑嫣然，丹唇輕啟：“我會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景湛舉起酒杯，對着影像溫柔一笑，低聲說：“你的話我都記着，生生世世，永不敢忘。”

溫妍下了船，梅染正抱着滿懷的蓮蓬坐在岸邊的青石上等着。

真是個傻丫頭。

“餓了吧？”

“不餓，剛才那個小船娘帶我吃了魚面，很好吃。”梅染笑呵呵的回答。

溫妍被她的笑容感染了，拉起她的手，說：“不是說晚上放河燈嗎，咱們快去買，到時候第一個放。”

“小姐，你慢點，慢點，蓮蓬都丟了。”梅染着急的喊着。

隨手把蓮蓬塞給路過的孩童，兩人笑着在人流中穿過。

溫妍在心底告訴自己，就是要這樣，情情愛愛的太費神，簡簡單單的在這過一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