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顧衍風番外1
人的生命就像一條不知有多長的線,隨着時間的流走,由端點起開始將那一段變成回憶的線卷在一起。一圈一圈,在生命停歇之前,一直循環輪迴着,而那些曾經在當時無法割捨的感情會被時間帶來的線所覆蓋,漸漸變的模糊不清,最終,不過只是留在心底,在想念的時候好好的想一想。
顧衍風不記得是從那一天起,他已經不再陷於那無法自拔的思念困局,他的愛,被自己千萬種的理由所沉澱壓制。
從停止愛她的那一刻起,心,不再給予身體沉淪的毒。經歷的那一段瘋狂疼痛到幾乎失控的時光,而今殘留在血脈中餘毒,也只是偶爾,會在他安靜下來的時候,提醒着他這無法忘記的存在。
愛上一個人,一眼便足以沉淪。
但要忘記一個人,卻如同要在自己心上劃一道口子,將住在那裏的人拿走。
痛,那麼尖銳的侵佔着每一分每一秒,而之後,想要將心上的口子縫補好,卻要花整整一輩子的時間。或許他可以早一點,因為這種開始淡忘的感覺,讓他非常厭惡卻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已經變心了。
多少次他在想,說好了要忘了她,但當自己真的開始忘記時,他卻發現這一切都顯得那麼的醜陋。他知道自己不是聖人,但對於愛,他可以很驕傲的說出來,一輩子刻骨銘心的執念他可以做到。可是……現在算什麼?
再記起自己曾經信誓旦旦說過的話,他從心裏的覺得可悲,可笑。
顧衍風,說到底你也只是一個敗給時間的人。
“咚咚。”
一陣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顧衍風微微一怔,僅用半秒收起自己眸底泄露的情素,繼而回到座位,目光再度落到桌上的文件中,微冷聲道,“進來。”他知道在這個時候助理會送來龍怒需要整理的資料,每一天能讓他忘記思考的,便是這些繁瑣而枯燥的文件。
腳步聲停在辦公桌前,而放下的,卻是一份早餐。
顧衍風一怔,抬起頭,瞳孔中輝映出一張精緻而冷艷的小臉,而她也正用那一雙彷彿能窺探一切的黑色眸子緊緊的盯着他。不知是想掩飾什麼,他立即低下頭,“為什麼會是你給我送早餐?”
“可是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並不是很想知道。”
沐希寒輕輕的抱着雙臂,一貫毫無溫度的眸子沾染着異樣的沙啞,不似那蠱惑的慵懶,而只單純是干啞,就像被人扼制了脖子一般,聽得人並不舒服。
眉峰輕輕攏起,顧衍風抿着唇角,聲音中略有一絲責備的意思,“你昨天晚上到底抽了多少根煙?我不是和你說過要控制度量嗎?你到底有沒有聽,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一個女孩子想把自己的嗓子毀到什麼程度才會停止對香煙的依賴?”
說著,他有些激動的站起身,端起桌上的牛奶遞給她,“喝完它!”
“……”沐希寒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閃過一絲慌亂,她抿着塗抹着艷麗顏色的雙唇,似乎笑了一下,“我發現你越來越會對我凶了!”
“那是應該你做錯了!”顧衍風將杯子又遞進了幾分,微斂的目光示意她接下。
沐希寒垂下密睫,接過杯子,神色微擰的強迫自己喝下幾口牛奶,“我不喜歡喝牛奶!”。她還是接受不了這種味道,所以喝到一半,她把杯子還到了他的手中。
顧衍風凝視着她,目光不經意的瞥到杯沿上的唇印,眸光輕閃了一下,“以後你就麻煩你給我送早餐了,這杯牛奶,我不介意和你分享。”避開她喝過的地方,顧衍風端起杯子,將杯中的牛奶飲盡。
錯開的目光,他沒有看到沐希寒眼中一閃而過的晶瑩。
“好吧,我明天會來的。”
這句話,沐希寒是在轉身離開時,告訴他的。所以垂下眼,眸中涌動的晶瑩沒有被任何人發現,她不想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所以慌忙離開。
自那之後的一個月,沐希寒都會準時出現在顧衍風的書房。
一杯溫熱的牛奶,永遠都是她喝剩一半,然後再推給他。杯沿上一直有一個唇印,而他一直都在刻意的避開,保持着那樣的距離。
他們並沒有察覺到,這種親密似乎超過了朋友的界線。
改變,或者沒改變,變的永遠都只是一顆心。
沐希寒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開始排斥之前的生活,不再沉迷於香煙,不再堅持着沒有原則的原則,不再討厭接近一切光芒的事物。漸漸的,她開始愛上牛奶的味道,每天早上與他一起分享一杯,竟然變成了習慣。
於是在某一天她突然驚醒,好像,她的改變都是因為一個人。
一個悄然走進他生命中,名叫顧衍風的男人。
同樣的一個清晨,端着這杯牛奶,她的心情卻似壓着千斤石一般。看到他,永遠不意外都是那樣忙碌的樣子,微擰的眉心,高挺的鼻樑,弧度優美的雙唇……目光在他身上肆意的流連着,恍惚間,沐希寒突然看到了他與記憶中一個身影重疊在一起。
她猛然驚醒,嘲諷的笑容覆蓋著冰冷的瞳孔。
原來,她錯將他看到了回憶,這樣可笑的事情在會造成傷害之前應該停下來。
她和他之間的靠近,必須停下來。
“嗯?今天怎麼晚了這麼多?”不知何時,顧衍風已經在抬起頭看她,睨着她有些楞的神色,他笑着指了指她手中的牛奶。
如此隨意簡單的動作,沐希寒永遠都不會知道,這種強迫着她的事情竟也會變成他每一天的期待。他不會告訴她,因為延遲的那幾分鐘,他的心神已經完全亂了。
“明天我不會來了!”
沐希寒端着牛奶,喝到一半,放下杯子,迎上他疑惑的目光,她卻是輕嘲一笑,“我想我已經很喜歡牛奶了,所以從明天起,這一杯牛奶完整的屬於你。”
“嗯……”
明明心裏不是這樣想的,但顧衍風卻還是笑得雲淡風清。
那一瞬間,沐希寒有多麼討厭看到他這樣燦爛的笑容,因為她會分不清,到底誰是誰。她害怕,害怕自己會陷到另一個死局中,她不想再給自己添一道傷。
“顧衍風,看管好你的心,停下一切荒唐的開始。”
她的話,他並沒有聽懂,而她也沒有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便已經離開了。
顧衍風緊緊的擰着眉,琥珀色的瞳孔中瀰漫著一絲慌亂,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有些難過,就像是,失去了什麼。
端起杯子,掌心中已經感覺不到溫熱,目光落在熟悉的唇印上,卻是被定格。
那一刻,他就像着了魔一樣。
所以他無法解釋為什麼自己端起杯子后,會貼着唇印的位置,將這杯牛奶喝完。然後,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心跳開始瘋狂的紊亂起來。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緊緊的揪住他的心,那樣的疼,那樣的預兆着一些事情無法控制的開端。
望着杯沿上有些模糊的唇印,顧衍風就那樣呆楞了一上午。
直到無心回來時,看到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便立即調侃起來,“喲,顧少是被什麼事情煩到了?嘖嘖,看你的樣子,八成是為了女人吧。說來聽聽,是哪一個女人有這麼大的魅力可以讓你如此失神?”
顧衍風斂下心神,放下杯子,卻是冷了臉問他,“我讓你辦的事情辦好了嗎?”
“當然,毫無疑問的完成了。”
無心炫耀的向他訴說著自己是如何順利的完成這件事情,然而顧衍風卻依然在失神中,他聽不見他在說什麼,滿腦子都是沐希寒的影子。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無心不滿的瞪着他,剛想要揮拳頭引起他的注意時,突然從遠處傳來的一聲震天槍聲,驚動了整個龍怒的安寧。
顧衍風神色一凜,眯起眸子,似乎在聽着什麼,“聲音是東南方向傳來的。”
“那裏不是資料室嗎?”
槍聲響得太突兀,以至於他們必須先了解為什麼會有這一聲槍的存在。
倏地,顧衍風神色驟變,一種從未有過的驚恐覆蓋著俊顏,“目標是醫用實驗室。”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她……
“喂……”
無心的呼喊還沒說完,就已看到顧衍風沖了出去。
當他趕到實驗室時,屋外早已經聚集了一眾長老和弟子,幾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面色凝重的圍在一起。顧衍風目光急切的尋找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紊亂的心跳聲在耳畔一聲聲的擴大,震得他幾乎有些慌亂了。
“希寒呢?她在哪裏……”
顧衍風穿過人群,直接沖了進去。一進門,就看到凌亂散落一地的醫用器具,目光掃視一眼,在靠窗的地方看到了那個依然面色無異的女人。
霍長老與幾個人正說著什麼,目光都集中在了玻璃上留下的被子彈穿破的小孔。
沐希寒微垂着眸子,無力的垂在身側右臂流着一道道血痕,她僅用手輕輕的按住,鮮紅的血從手指縫中涌流出來,似乎傷得不輕。
“出什麼事了?”
顧衍風大步走上前,微斂的眸光緊鎖着她受傷的手臂,眉峰緊攏,“傷得重嗎?別楞在這裏了,趕緊去處理一下,把子彈取出來。”
他伸出手想要靠近她,卻被沐希寒不着痕迹的避開了。
“不用了,只是擦傷而已,不嚴重。”她始終沒有抬頭,聲音平靜微冷。
顧衍風驀然一怔,心頭千般滋味,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感覺會變回兩人還是陌生人的時候,那種刻意的冷漠,疏離,就像她有意的排斥着她。
“衍風,敢在龍怒開槍的人,目的絕對不單純。不管有沒有人受傷,或者只是警告,這件事情都必須解決,找出那個人,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商議過後,霍長老意味深長的拍着顧衍風的肩,示意他處理這件事情。
收起眼底的疑惑複雜,顧衍風微額首,“是,我會處理的。”
人都散去后,顧衍風立即讓無心去追查這件事情,而他之所以還站在這裏,是因為他看到沐希寒根本沒有要處理傷口的意思。
“這裏不用收拾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沐希寒瞥了一眼凌亂的實驗室,卻是讓另幾名醫生和護士都先行離開。
不消片刻,這一片的安靜說只剩下她和顧衍風。
“看到開槍的人嗎?”顧衍風望了她一眼,一邊問着一邊從散落在地上的工具中翻找着止血藥,紗布和消毒酒精。
沐希寒直接靠着身後的實驗桌坐下,點燃一支煙,抽了兩口,她才在吐出的煙霧中緩緩開口,“呵,沒看到,如果不是我走神的話,只怕他也傷不到我。”
“……你在想什麼?”
顧衍風走到她的面前,目光睨着她全然不顧的傷口,眉峰緊攏。
“沒什麼,女人就愛胡思亂想的,你走吧,我想安靜一會。”沐希寒仰起頭,一圈一圈的煙霧模糊了她驚艷的面容,不經意間散發的嫵媚卻是透着深深的頹廢。
倏地,傷口處傳來一陣微涼的刺痛,沐希寒一怔,立即收回手。
顧衍風拿着綿球的手僵在空氣中,密睫輕抬,那一雙透澈的琥珀色瞳孔閃過一絲異樣,“不管傷得重不重,你都應該先處理一下傷口。”
“不用。”
沐希寒冷漠的拒絕他的再一次觸碰,另過臉,只露出那一抹孤傲的側顏在他視線之中,“我是醫生,這種事情不需要你幫忙。”
顧衍風擰着眉,似有一絲溫怒,“你有要救自己的意識嗎?”
“呵,難不成這點傷會死?”沐希寒輕嘲的冷笑一聲,手中的煙燃到了盡頭,她又重新點燃了一支,還未遞到唇邊,指間的煙便被人拿走了。
緊接着,她的下顎被他捏住,強悍的力量迫使她不得不回頭看着他。
顧衍風眯起眸子,精銳的目光直盯着她瞳孔最深處,他試圖看穿那層層迷霧之後,她想要掩飾的真實是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很害怕看到自己的血。”
沐希寒一震,眸光輕閃,“不用你管……”
她本來想要冰冷的推開他,卻沒有想到說出口的話,卻透着異樣的委屈。
“做不到就做不到,沒有什麼好掩飾的。”顧衍風輕嘆一聲,收回手指的同時,已經開始幫她包紮手臂上的擦傷。撕開一部分的衣袖,她白皙的肌膚與鮮艷的血形成對比,顧衍風微俯着身子,目光專註的盯着她的手臂。
中東,一年四季都是炎熱的氣溫。
沐希寒特別怕熱,除了將空調溫度開低,她平時穿衣也刻意挑選着寬鬆的衣服。而此時,被扯開的松垮袖口若隱若現的露出了她裏面穿着的黑色蕾絲內衣。
她的目光一直在窗外,有些刻意的沒有去看顧衍風。
顧衍風也沒有說話,只是小心而認真的幫她上藥,目光不經意的一瞥,卻是無意中掠過她胸口顯現的春光。一瞬間的僵硬讓他整個人都呆楞住了,明明想要收回的目光卻怎麼也收不回,反而變的愈發肆意……這一眼,他看到了太多,白皙緊緻的肌膚,圓潤的弧度……
身體中有一股異樣的感覺漸漸流淌着,他睜着眼睛,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於炙熱,沐希寒眉心一擰,本能的縮回手臂擋在胸前。
顧衍風驀然一驚,立即調開目光,窘迫的小聲開口,“你的……肩帶鬆了。”
“……哦。”她的反應很平靜,背過身重新扣緊肩帶時,她慌亂無措的神色沒有被任何一個人看到。微蹲片刻,再回過頭,她依然淡然如初。
氣氛中的尷尬似乎越來越明顯,顧衍風覺得有些壓抑,不禁加快速度,裹上紗布后,馬上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好了。”
“嗯,謝謝!”
沐希寒輕扯了一下嘴唇,撐着身子想要離開時,腳步不小心嗆了一下,她的身體失去平衡向前面摔過去。倏地,一雙用力的手臂摟住她的腰,往回帶的同時,沐希寒似乎有些慌了,下意識的扭過頭去推他。
可就是如此的不經意,顧衍風低頭的瞬間迎上她的回頭。
四目相對,柔軟的唇瓣輕輕的觸碰在了一起。
顧衍風怔了下,並沒有立即離開,倒是沐希寒像是受到了驚訝,有些激動的推開他,向後退了兩步,她垂下頭,面色微紅。
“呃……”本來並不覺得什麼,倒是她的舉動讓顧衍風覺得有些難為情,第一次看到她臉紅的樣子,他卻是陡然失笑,有些揶揄的取笑着,“你怎麼反應這麼大?再說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吻你了。”
沐希寒斂下眸光,身體有些輕顫,“別靠太近!”
“什麼?”
顧衍風遲疑的望着她,並不是沒有聽清,而是他沒有聽懂這句話。
“就這樣吧,保持一點距離,我不想陌生人靠我太近。”
深深吸了一口氣,沐希寒有些狼狽的用冷漠掩飾着自己的慌亂,越過他身邊時,她沒敢去看他驚訝而受傷的目光,逕自邁步離開。
她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被他悸動心跳,所以她必須離他遠一點,才能不混淆錯覺。
然而潛意識的,她也將顧衍風對她的好,歸結於他錯把自己當成了關心瞳。不管是誰沒有認清這顆心,她都覺得有必要,就此中止。
顧衍風呆楞的望着她的背影,心裏因為她剛才那一句‘陌生人’而隱隱泛痛。
整整五天,他沒有再和她說過一句話。
顧衍風非常不適應這種冷漠的相處,他去看她,卻被拒之門外,偶爾在意外遇見,她卻是連一眼的目光都沒有便會離開。他並不傻,她尖銳而刻意的冰冷疏離,早在那一天最後一杯牛奶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只是他不知道,到底是他做錯了什麼,還是她在躲着什麼。
他沒有勇氣去問她,也能猜到她不會告訴自己什麼,僵硬的結果就是這種行同陌路的感覺一直在延續着。
慣例的早會,聽着那些枯燥的話題,顧衍風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轉動着手中的筆,他不知道自己在紙上寫着什麼,畫著什麼,一個一個重疊在一起的圈就像他此時的心情,亂作一團。
沐希寒就坐在與他相隔兩個座位的地方,並列在一條直線上,卻錯開了距離。
有好幾次顧衍風幾乎都已經鼓足勇氣想看她一眼,不為別的,就想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可一次又一次的被打斷,他便是沒有力氣再去轉身了。
然而這一幕,卻被霍長老看在眼中,什麼也沒有說,他只是含笑着點了點頭。
一直到早會結束后,顧衍風刻意放慢了離開的腳步,餘光瞥到沐希寒起身走了過來,他立即回過頭,平靜的和她打招呼,“小丫頭,一會有時間嗎?”
“有事嗎?”沐希寒微頓了一下腳步,沒有抬頭。
“呃……是這樣的,有一些醫學方向的問題我想要問問你,不會耽擱你太久的,去我書房坐一會中,我……”
“不好意思,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有什麼不懂的你可以問有時間的醫生。”
沐希寒冷冽的打斷了他的話,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已經離開。
眸光漸漸黯淡,顧衍風楞楞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失神了很久很久。
回到書房,又是一大堆看不完的資料書和相關的財政報表,顧衍風擰着額角,眉心緊擰着,怎麼也安靜不下來的心讓他坐了一上午卻還是停留在同一個頁面。
深深的嘆出一口氣,顧衍風起身走到窗前,活動了一個手臂。
目光不經意的掠過放在桌台上的日曆,他微微怔住,是因為三天後,2月3號的日子。眸光輕輕垂下,有一抹悄然的笑意爬上嘴角。
2月3號如期來到,照常的一切並沒有任何的改變。
沐希寒的工作量很大,但卻是幾乎天天都在實驗室,除了研究藥品,她定期還會整理一些資料入庫。今天實驗室中另外幾名醫生都有事外出了,諾大的地方,靜悄悄的就剩下她一個人,任憑窗上的炎陽也驅散不了這一室的冷清。
手上的動作不禁僵住,沐希寒突然覺得心底一陣悲涼,好像生命的時間靜止了一般,竟然有一絲覺得……生無可戀。
如果現在讓她死去,應該,沒有放不下的吧。
除了……顧衍風?
就在這時,響起的敲門聲后,顧衍風的聲音傳了進來,“我能進來嗎?”
沐希寒倏爾一怔,突然想到他,他便真的出現在眼前,這種奇異的巧合不禁讓她有幾分的慌亂,斂下眸子,她冷靜着自己的神色,“進來吧。”
玻璃門被輕輕推開,顧衍風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沒有說話。
沐希寒被他莫名的目光看着有些不自在,紅唇抿了抿,她倏爾抬起頭,有些尖銳的說,“你想做什麼?我很忙,如果沒事的就請你走吧。”
“呵呵,自然是有事來找你的。”
顧衍風眉眼微彎,燦然帥氣的笑容在瞳孔中蔓延出醉人的溫柔,沐希寒知道自己一定是瘋了,不然怎麼會發獃的看着他,而忘記拒絕呢?
“跟我來。”
顧衍風牽起她的手,一路帶着她往外走,直到上了車,看着窗外的風景,沐希寒才微微晃神,疑惑問他,“帶我去哪裏?”
他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車子停在一家高級餐廳前,顧衍風牽着沐希寒一路走進去,服務員見到他立即恭敬的上前迎接帶路,在一個靠窗的地方坐下。
沒一會,服務員將一份藍莓蛋糕放在沐希寒的面前。
“我記得你說你喜歡吃藍莓口味的蛋糕,試試吧,味道應該不錯的。”顧衍風倏爾一笑,端起紅酒輕啜了一口,目光卓然的回視着她平靜的視線。
緊接着,十幾樣特色菜也上了桌,仔細一看還都是中國的地方口味。
沐希寒的目光越來越冷,放在桌下的手卻是緊緊的攥成拳,雙唇輕輕抿了抿,她抬眸,冷漠的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顧衍風似乎怔了一下,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其實我也不知道你會喜歡吃什麼,這些都是我很了很多人才知道的,怎麼,你都不喜歡?”
“為什麼要做這麼多無聊的事情?”
沐希寒突然站起身,有些激動的看着他,精緻的小臉覆蓋著一絲失控,“離我遠一點,離我遠一點,我不是和你說過嗎?為什麼不聽,為什麼還要再出現在我的視線之中?顧衍風,你到底想做什麼?是不是看到了瘋了你才開心啊……”
聽着她有些慌亂的控訴,顧衍風卻只是深深的凝視着她,然後,嘴角輕勾。
“我情願你現在這樣,說出你的不開心,說出你的痛苦,也不想見到你當我只是一個陌生人,明明近在眼前,感覺卻是咫尺天涯。”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沐希寒有些好笑,卻是有淚水在眼眶中流轉着,層層迷霧覆蓋下,她的真實在脫落。
顧衍風眼睫微顫,似乎掙扎了一下,才開口說,“希寒,我並不是很了解你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但那些並不重要。我看到的,是我所認識的你,雖然有時候你很毒舌,冷漠也很尖銳……呵,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總之,我不想你躲着我。”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這樣一番讓人聽不懂的話,可他卻沒有察覺,這話中會讓人誤會的用詞。
所以當他看到沐希寒捂着嘴想哭的時候,他有些束手無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說錯了什麼話,只是看到她的眼淚,他會慌了整顆心。
“呵……”
沐希寒的心緒被紊亂的心跳打亂,她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記憶與事實的混淆,開始糾纏在一起。
顧衍風抿了抿唇,抬手招來服務員將一個包裝得精美的禮物放到了她的面前。
“想不到該送你什麼,就雕刻了一個木偶,唔……我還是挺滿意的。”
沐希寒疑惑的望着他,有些微顫的雙手將禮物拆開,看到裏面的東西,她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算什麼?我在凶一隻貓?”
雕刻很精美的兩個木偶,大的是表露怒氣的她,小的是一隻溫順害怕的貓。
“呵,我知道你喜歡貓,但因為過敏所以不能養,這一隻就算是我送給你的貓吧。我特意想了想,你若真養了貓,應該會是這個樣子的。”顧衍風輕輕的點了點頭,眼眸輕闔,唇邊笑容迷人,“希寒,生日快樂!”
沐希寒渾身一震,漆黑的瞳孔明顯閃過驚詫,半晌,她才問,“今天…是我生日嗎?”
“今天是2月3號,難道不是你的生日,是我記錯了?”顧衍風眉心一擰,幾乎就要用電腦查尋時,卻聽見沐希寒輕輕的笑了。
“啊,是我的生日,我都忘了。”
說這句話時,沐希寒並沒有任何異常的表情,就連聲音也是平靜的,只是聽在顧衍風的耳中卻是格外的凄涼。她有些出神的看着木偶,唇角輕揚,“謝謝,這是我收到的第二份生日禮物,你是第二個,陪我過生日的人。”
盯着她真實而完美的笑靨,顧衍風心頭一顫,暈開層層漣漪。
“以後我會陪你過每一個生日。”
他的話,並非承諾,但對沐希寒來說,卻是足矣成為擊垮她逃避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