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話·Heart throb in cold

食堂的樓頂，很少有學生知道這個地方，但實際上可以通過應急通道到達這裏。

飛雪，勾勒着寒風的輪廓，只是一會兒，周遭已是穹蒼。大地的襤褸已然被素雅的新裝所裹上。暖色的陽光不會灑下，留給世間的，只有銀色的夢境與久遠的迷戀。

樓頂上，絨絨新雪已鋪滿每一個角落，從樓梯口往外一步，便是一個認知以外的世界。

偶有幾片雪花飛進樓梯，落在光滑的石磚上，俯視着自己的倒影，逝去為本來的模樣。

荼蘼跟着胡老師走上了頂樓，在那僅有的一塊有遮罩的位置站定。

“你想和她成為朋友，對嗎？”胡老師首先開口道，他像是完全變了個人，語氣中再無嬉笑的意味。

荼蘼茫然地望着地面，呆了許久，木訥地答道：

“沒錯……”

她的雙眼，映不出雪反射的光芒，它們只剩下空洞。

“我想，你其實沒能理解藍鍾究竟為什麼會害怕你。”胡老師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黑框眼鏡的鏡片下，是一雙閃着堅定目光的黑色眼睛。

“她只是單純的有社交恐懼症，你卻去把她想得對你有偏見，姑且不論別的，真正的朋友不會這麼不尊重他人地主觀確定他人想法的。”

荼蘼默不作聲，只是抿了抿嘴唇，表情彷彿在寒風中凝固。

“她對所有人都感到恐懼，無一例外。但她最為恐懼的，是朋友，她不懂得如何維繫朋友的關係，她害怕朋友會失望，你想成為她的朋友，實際上卻是在不斷增加她的壓力，即使是這樣也無所謂嗎？”

荼蘼心中一驚，她明白了剛才為什麼胡老師會再次強調自己只是個老師，正是因為藍鍾之前看到她與胡老師朋友般的關係，產生了“自己也得要這樣與老師相處”的恐懼，只有胡老師保證藍鐘不必這樣與他相處時，她才放心下來，她對於與老師一類人相處，想必早已習慣了吧。

心神交錯間，隱隱理解了剛才心中那無名的惆悵，是失去，是早已在冥冥之中意識到，自己已無法去與那個女孩成為朋友。可當真正明白時，心中卻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疼痛。

那幾時還在心中勾畫著的藍圖，不復存在。

“只是南柯一夢罷了，竟然還蠢到去想像未來藍鍾會成為什麼樣，真是……傻瓜……”

荼蘼在心中念着，希望能靠着這句話去忘掉，卻怎麼也無法平息那胸口的陣痛。

腦海中，似電光般閃過。

那個時候，映在自己眼中的，她的表情。

她臉上的那一抹失落，與自己一般的悵然若失。

像是一滴溫熱的淚滴，滴在荼蘼的臉頰，驚醒了她沉睡的靈魂。

“她為什麼會露出這麼悲傷的表情？”

上午的一幕幕，從校門口的等待，到落雪的傘下，在荼蘼的腦海中，如無法擦去的錯誤。

“她明明已經在逐漸不再害怕了……為什麼要做出那麼殘酷的事情？”

似曾相識的感覺，心中的聲音，一點點地滲透着……滲透着……

“還是好好想想吧。作為一個朋友，我應當支持你的所有選擇，但作為一個老師，我希望你能看清現狀。”胡老師轉身拍了拍荼蘼的肩膀，向下走去。

空無一人的樓頂，荼蘼走出遮罩，在雪地里，踩出一路腳印。

灰色長發上，一朵朵雪花似冬的點綴。

“她只不過是想要一個能給她溫暖的人罷了！”

荼蘼突然歇斯底里地大聲吼道，轉身飛快地向下衝去。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的話，大不了，就讓我來當。只是單方面的付出也無所謂，我絕不能忍受，一個溫柔的人，被世界辜負！”

純白的雪從她的衣角滾落，似彗尾般閃亮美麗。

然而，就當她即將跨下最後一節階梯時，她突然察覺到什麼，渾身一震，差點跌落下去。

穩定住身子的她，單手撐着右邊冰涼的牆，閃鋅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左手捂着胸口，難以置信地小聲呢喃道：

“好像……這也是我希望的東西……這是怎麼回事……？”